第1章
第001章 第 1 章
上帝創造白天與黑夜，帶給人類光與暗。
但他忘記給莉瑞娅的世界增加光，她只有一片黑暗。
莉瑞娅從出生起就被送往了紐約的聖瑪麗安孤兒院，雖然是教會孤兒院，但是莉瑞娅沒有學習聖經。孤兒院裏的修女都太忙了，沒有人有空教莉瑞娅這些，尤其是沒有修女學習過盲文。
莉瑞娅從有記憶起，孤兒院裏就沒有人願意和她做朋友。漂亮的、像洋娃娃一般的、盲人女孩，總能得到很多人的垂憐。這就意味着，只要莉瑞娅出現，她就能輕而易舉的吸引所有‘慈善家’的目光。
還有什麽比資助一個漂亮的盲人女孩更能幫助他們樹立良好的名聲呢？
不過莉瑞娅還是在六歲那年交到了一個好朋友，卡洛琳。
和莉瑞娅不同，卡洛琳有爸爸媽媽，只不過她家住在這附近，卡洛琳天生就有一種愛冒險的精神，她與莉瑞娅的相遇是隔着孤兒院的圍欄。
那是一個午後，再一次祈求被富人收養失敗的孩子們，将目光投向莉瑞娅。
孤兒院的資源有限，哪怕修女們已經盡力做到公平，但在她們沒有看見的地方，依舊有着鬥争。争搶，是每個孩子與生俱來的能力。
他們不會打架，而辱罵莉瑞娅是個瞎子，造成的傷害略乎其微。于是他們選擇搶走莉瑞娅的小熊玩偶，那是莉瑞娅媽媽唯一留下來的東西，他們把它随手一扔，揚長而去。
莉瑞娅強撐着，趴在地上摸索着，試圖找到她的小熊，米勒先生。
“嘿，這裏！”卡洛琳将圍欄外的小熊玩偶扔進去，剛好落在了莉瑞娅手邊。
莉瑞娅撿起米勒先生，愛護的拍了拍他的衣服。
卡洛琳皺起了眉，眼前的女孩看不見。不光從她的行為，還有她那漂亮的眼睛。她沒有見過正常人有哪個眼瞳會那麽大，還有一種藍盈盈的感覺。并且，如果她看得見的話，就會發現，本來還算幹淨的小熊，在她的拍打下，變得越來越黑了。
“你的手更髒，你把小熊都弄髒了。”卡洛琳忍不住提醒道。
“是嗎？”莉瑞娅有些不知所措的停了下來，茫然地抱着米勒先生。“你好，我是莉瑞娅，這是米勒先生，謝謝你救了米勒先生。”莉瑞娅腼腆的笑笑。
她就像媽媽帶回來的那一小束茉莉花，潔白的小花骨朵，顫顫巍巍的立在她面前，卡洛琳這麽想着。“你好，我是卡洛琳。”
莉瑞娅笑彎了眼，看起來更像洋娃娃了！卡洛琳想着，“我聽媽媽說，附近是孤兒院，所以，你也是孤兒嗎？”
莉瑞娅點點頭，“我媽媽難産去世了，她沒有家，所以我也沒有了。”
“那你爸爸呢？”卡洛琳不解的問道。
“我沒有爸爸，”莉瑞娅歪了歪頭，“也許他也死了呢？”
“也許吧，”卡洛琳随口附和道，她爬到欄杆上，“讓讓。”
莉瑞娅茫然地循着聲音望去，總感覺，聲音是從上面傳來的？莉瑞娅不解的往後退了兩步。
啪嗒一聲，有什麽東西落在了她的面前。
“哦，好痛。”卡洛琳捂着屁股哀嚎道。
“你還好嗎？”莉瑞娅緊張的握緊米勒先生，仿佛這樣就能得到力量。
“還行，”卡洛琳拍了拍身上的土，又拍拍幹淨雙手，拉起莉瑞娅，“走吧，我們去給米勒先生洗幹淨。”
莉瑞娅茫然的被卡洛琳拉着，“你知道哪裏有水池嗎？”
“一樓的衛生間，或者洗衣房。”莉瑞娅眨了眨眼回答道，除了修女媽媽，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牽起她的手。
“好吧，那你知道在哪個方向嗎？”卡洛琳順口問道，問完就後悔了，天吶，她怎麽可以這麽問一個視障患者。
莉瑞娅沒有生氣或是難過，她認真的思考了一會兒，“每天早上我下了樓，會在右手邊的長廊走到頭，那裏就是衛生間。”
看起來她沒有不高興，卡洛琳回頭瞥了一眼莉瑞娅，“走吧，今天的探險小分隊要在這個神秘的古堡找到衛生間！”
莉瑞娅懵懂的跟着卡洛琳，有些不知所措的來回捏着手裏的米勒先生。沒有人給她說過要如何處理這種情況。
“很難想象在寸土寸金的紐約，還有一個古堡！雖然是孤兒院，媽媽說這裏以前也是教堂。”卡洛琳滔滔不絕的說着，“媽媽和爸爸準備搬家，爸爸說市區太吵了，他想要去一個安靜創作的地方。媽媽也是。”
莉瑞娅沉默的聽着卡洛琳說，從她的口中仿佛得以窺見一個不一樣的世界。
“哦，我們到了，”卡洛琳停下步伐，拉着莉瑞娅推開了門，莉瑞娅熟悉的摸索着衛生間，把米勒先生放進水池裏，脫掉他的小西裝，打開水龍頭。
“我想你應該加點這些。”不知道跑到哪裏去的卡洛琳又神出鬼沒的出現。
莉瑞娅感受到一點涼涼滑滑的東西滑過她的手，落在水池裏。有點像平時用的洗手液。
“哦~”卡洛琳嫌惡的叫了一聲，“我不喜歡薄荷味兒的洗衣液。”卡洛琳捏着鼻子離開衛生間，把洗衣液放回洗衣房裏去。
莉瑞娅不解的看着門口的方向，随即又低下頭，摸索着手上的小衣服和米勒先生。
“我來幫你。”卡洛琳又風風火火的跑了過來，幸好莉瑞娅看不見，卡洛琳吐了吐舌頭，她把洗衣液倒多了，水池裏開始蔓延泡沫。
不喜歡薄荷味道的卡洛琳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差不多幹淨了，卡洛琳再次打開水龍頭，試圖沖洗掉泡沫。
“哈哈，我長了胡子。”卡洛琳用泡沫給自己花了兩撇胡子，調皮的照着鏡子。
看到一旁呆呆的莉瑞娅，卡洛琳也給她畫了兩撇。“這下你也有胡子啦！”
莉瑞娅茫然地感受着臉上涼涼的感覺，雖然看不見，但她感受到了卡洛琳愉悅的心情，也跟着笑了起來。
“你長得真像一個洋娃娃，我在櫥窗裏見到過。”卡洛琳盯着莉瑞娅看了半天說道。
“那是什麽樣的呢？”莉瑞娅好奇的問道。
卡洛琳頓了頓，“就是和你一樣，金色的長長的卷發，還有藍色的眼睛，是小公主。”卡洛琳說道。
“他們誇過我，頭發比夏日的陽光還要絢爛，藍色的眼睛就像一望無垠的天空。”莉瑞娅抿着唇，“可是，陽光是怎麽絢爛的？天空又是什麽？藍色又是什麽顏色？”
卡洛琳也有些苦惱了，這些對她理所應當的事情，對莉瑞娅就不一樣了，她沒有這些概念，而卡洛琳也不知道要如何像莉瑞娅解釋。
“嗯...藍色就像你手中薄荷洗衣液，清清涼涼的，讓人心情很舒暢。當然了，對我就不一樣了，”卡洛琳小聲吐槽，“我的頭發是藍黑色的，要比天空的顏色深，就像晚上的天空。”
“晚上的天空，和白天的天空不一樣嗎？”莉瑞娅好奇的問道。
“當然啦，晚上太陽就落下去了，你也沒看見過太陽對不對？就是...”
“我喜歡曬太陽，暖呼呼的，修女說那是太陽的光照在了我的身上，太陽一定很溫暖對嗎？”莉瑞娅問道。
“當然啦，黃燦燦的太陽，像雞蛋黃，也像...對，你的頭發。”卡洛琳說着。
兩個小孩站在水池邊越聊越開心，“我不喜歡吃蛋黃，修女說會讓我噎住，那也是黃色嗎？太陽就是雞蛋黃嗎？”
......
沒有人注意到水和泡沫已經淹了下來，直到卡洛琳感覺到衣服有些濕，“天吶！”卡洛琳停下聊天，關上水龍頭。
“哦，上帝啊，你們兩個小淘氣在幹什麽！莉瑞娅？！”安娜修女站在門口，看着蔓延的水漬頭痛的喊道，沒想到一旁的另一個搗蛋鬼是莉瑞娅？
莉瑞娅有些不知所措的轉身，循着聲音看向門口，“對不起安娜修女，米勒先生不小心髒了，我準備給他洗洗幹淨的。”莉瑞娅将手背到了身後，忐忑的垂下頭。
“小可愛，你應該告訴我的，我們都會幫你的好嗎？”安娜修女無奈的嘆口氣，“好了擦擦幹淨去外面玩好嗎？和你的，這位小朋友。”安娜修女遲疑的看向卡洛琳，她可不記得孤兒院有這麽一個姑娘。
“對不起，女士，我這就帶着莉瑞娅出去。”卡洛琳乖乖道歉，拿起米勒先生和他的衣服，牽上莉瑞娅就往外跑。
莉瑞娅跌跌撞撞的跟着卡洛琳在走廊上奔跑，漸漸地她的唇邊浮起笑意，這還是她第一次跑起來，跑這麽快。
卡洛琳帶着莉瑞娅躲到了屋外角落，莉瑞娅氣喘籲籲的停下，哪怕是看不見的雙眼，此刻也是亮晶晶的。
“好吧，我們現在給米勒先生找個地方曬太陽吧！”卡洛琳緩了一會兒，說道。
莉瑞娅點點頭，她沒有什麽主見，卡洛琳說什麽，她就跟着做什麽。但是這讓她覺得很有趣，都是新鮮的經歷。
卡洛琳找到一塊空地，脫掉自己身上的外套，平鋪在地上，把米勒先生放了上去，“這樣，等太陽下山，米勒先生就會幹淨如新了。”
看不見的莉瑞娅信任的點着頭，有些崇拜的循着聲音看向卡洛琳。
卡洛琳感到自己非常可靠，作為一個大孩子，一個勇者，無敵的騎士卡洛琳要幫助公主莉瑞娅。
晚上七點，穿着濕漉漉的外套，卡洛琳偷偷溜進家，門口的燈突然打開。
“卡洛琳.瓊斯！”
卡洛琳渾身一僵，尴尬的轉頭看去，“嗨，媽媽，嗨，爸爸。”她尴尬一笑，試圖緩和氣氛。
顯然，瓊斯夫婦不吃這一套。
莉瑞娅今晚抱着潮濕的米勒先生入睡，下午她們沒有擰幹米勒先生（那樣米勒先生得多痛啊！），所以一下午的時間不足以讓米勒先生曬幹。
安娜修女挨個給孩子們掖了掖被角，親了親莉瑞娅的額頭，輕輕的抽出莉瑞娅懷裏濕漉漉的小熊。晚上的洗衣房裏，傳來吹風機的聲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