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ch40
第40章 ch40
ch40
只開了盞小夜燈的酒店房間, 忽然沒了說話聲,只剩下空調緩緩釋放出熱暖氣的運作聲音。
夏如夢扭頭看了她一眼。
而陳霧半張臉埋在被子裏,被洗過的四件套包裹住, 散發陳霧早就熟悉的氣息,明明才搬到徐西臨那間大平層住沒多久, 陳霧卻有種停留下甚至紮根的感覺。
她像一株移植各地的植物,此刻重新回到最初提供養分的土壤中, 默默地汲取自己需要的營養元素。
陳霧閉着眼睛,輕聲說:“我和徐西臨的關系挺複雜的。”
她笑了下,睜開眼,偏頭看夏如夢:“不是故意瞞着你,只是那時候不知道該怎麽說。”
夏如夢定定的看着她,過了好久, 她才開口:“那你現在願意說了嗎?”
窗外起風了,沒多久便聽見淅淅瀝瀝的小雨聲, 風更大了, 将路旁的香樟樹吹得向一邊傾倒,呼嘯風聲和稀疏雨聲夾雜在一塊, 明明人在房間裏, 仍舊能感受到寒風吹到骨子裏的一股冷意。
“我們以前并不是鄰居, 而是——”陳霧停頓了下, 笑了, 說:“兄妹。”
“什麽!”夏如夢震驚狠狠抽了口氣, 說出口的兩個字都有些變形。
陳霧看了她一眼, 笑着說:“沒有血緣關系, 以前我爸跟他媽在一塊過,很長時間裏我跟徐西臨一塊生活。”
“要說世界上除了我媽, 就剩下這一個哥對我最好,沒有條件的好。”陳霧停頓了下,片刻自嘲地輕笑了下:“我們倆算是相依為命吧,畢竟我爸打我,他媽打他。”
因為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所以陳霧說起來沒什麽負擔,甚至伸出手給夏如夢比劃了下,她拇指和食指扣個圈:“這麽粗的棍子,我爸說打就打,那個時候我都十六七了,被他打的滿小區院子跑,沒人敢攔,因為我爸。”
夏如夢默默聽着她講話,沉默不語,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麽,只在聽見陳霧停頓下來的時候,被子底下她緊緊的握住陳霧的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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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爸是我們那個鎮上有名的酒鬼。”陳霧說到這裏,輕嘆了聲氣:“我不告訴你們,是因為怕你們怕我。”
“你為什麽會這麽想?”夏如夢脫口而出道。
“因為我初中的時候因為這件事情被孤立過,高中也過得很差勁,沒有交到過好朋友,所以不知道該怎麽辦。”陳霧往下縮了縮,直到能靠着夏如夢的肩膀:“我初中的時候,不管是吃飯還是上廁所永遠都是一個人,等上了高中我就發誓不要一個人,但畢業之後我沒跟任何一個人有聯系。”
“因為那個時候我想我逃出這裏了,再也不會有人知道以前的陳霧是什麽樣子,我要換種活法。”
“我知道,你們都知道我是個孤兒的事情。”陳霧湊近夏如夢的耳邊,輕聲道,說話時的熱氣薄薄的落在夏如夢的肌膚上,卻讓她起了一片雞皮疙瘩,眼淚順着她的眼尾悄然掉落。
“陳霧……”
“噓,什麽都別說,我現在過得真的很好。”陳霧親了下她的臉頰,說:“謝謝你們。”
後來成年的陳霧多次回顧自己的人生,其實并不覺得自己的人生凄慘。
畢竟她有一個全天下最愛自己的媽媽,身體健康無殘疾,走來一路也遇上很多人,有好人,也有些壞人,但陳霧仍舊不覺得自己的人生凄慘。
能順利的活到現在,陳霧覺得已經很好了。
那天晚上陳霧和夏如夢首次聊起自己以前的事情,她們以前也聊過這些事情,夏如夢講小學初中高中發生的事情,陳霧以前也說,只是隐瞞了一些,說出的那些事情是真的,隐瞞的自然也是真的。
直到今天,陳霧說起全部,她初中被孤立,高中就入魔一樣要合群,說起來語氣有些冷淡的評價:“我覺得織圍巾挺傻得,尤其是織完的圍巾送給男生,後來實在織不完我就讓黃東,哦,就是那個黃毛給我織完了。”
夏如夢狂笑,說:“這個才是我大學認識到的陳霧啊!”
陳霧納悶:“我大學的時候明明那麽善解人意,哪有那麽壞?”
夏如夢樂了,說了件事:“你忘了,大學有個學長追你,追你好長時間,又是請客又是在樓下點蠟燭送花,你那天就坐在宿舍裏,戴着耳機做聽力——”
那是大二的事情了,彼時入學一年,宿舍裏的人性格磨合的剛剛好,宿舍裏的陳霧是有名的系花,托這件事的福,宿舍收過不少來自陳霧追求者的吃的喝的。
全是想賄賂她們為自己說好話的。
當時一個數學系的學長,是陳霧話劇社同社的,追求陳霧最起勁,态度熱烈到大家都覺得沒多久估計倆人就能成,畢竟烈女怕郎纏。
這種氣氛到夏季時到達頂峰,學長似乎也覺得就差臨門一腳,在宿舍樓底下擺了蠟燭捧着花沖女生宿舍喊樓。
當時夏如夢打水路過,心想這次肯定能成了,畢竟沒有那個女生能抵得過這樣的沖擊。
但陳霧遲遲不出現,所有人都在圍觀。
等夏如夢拎着水壺上樓的時候,發現陳霧戴着耳機在做英語四級的聽力。
她好奇的看了很久,直到陳霧做完聽力,伸了個懶腰,若無其事的問她:“夢夢,你想不想吃周黑鴨?”
夏如夢啊了一聲,眼神往窗戶下瞥:“你現在去買嗎?”
“嗯,我點好了,給送到校後門,我下去拿。”陳霧笑着說,踩着拖鞋下樓了。
但是那個學長就在樓下呢。
夏如夢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她緊急趴在窗戶旁邊,過了幾分鐘,就看見穿着短袖短褲的陳霧大搖大擺從人群圍觀邊路過,絲毫沒有一點被告白的主人公心态。
又過了十幾分鐘,陳霧又拎着周黑鴨回來,她再次路過,這次人群散了大半,夏如夢心想她再怎麽樣應該去和學長說一聲吧,結果只看見陳霧啃着鴨爪走進宿舍樓。
後來學長就沒出現過了,夏如夢從自己男朋友那裏聽說學長找了陳霧出去,陳霧沒答應。
當時宿舍的人都會以為陳霧答應學長的告白,畢竟她人那麽随和,熱情,好像多纏一段時間就會答應了。
大學四年沒見過陳霧談戀愛,宿舍裏的人陸陸續續和男生交往,對此陳霧好像一點不着急。
當時夏如夢就覺得陳霧,她并不是不開竅,而是覺得那種校園戀愛很無聊吧。
聽到夏如夢提及這件事,陳霧都忘了個幹淨,回想起來只記得:“學校門口那家周黑鴨真好吃,我畢業之後再也沒吃過那麽入味的鴨爪了。”
夏如夢:“是因為你哥——額,不對,你、你你老公嗎?所以你沒在學校喜歡上別人?”
陳霧撓了撓臉:“應該吧。”
“應該!”夏如夢激動的坐起來,說:“這只有是和不是兩個回答,你選擇or是怎麽個意思啊?”
陳霧拉她躺下:“別感冒了,哎呀,那你覺得是就是呗。”
躺下後夏如夢打了個顫,她下巴壓住被子,說:“所以你一回來就跟他結婚。”
她嘶了一聲,反應過來:“你該不會是專門回來結婚的吧?”
陳霧被逗笑,對此沒有吭聲。夏如夢急了,撓她癢癢,反複追問:“是不是啊?”
“不是。”陳霧被撓癢癢折磨得受不了,差點從床上蹦下去,她笑着尖叫,差點岔氣。
不過一會,她們聽見隔壁房間傳出一聲:“我艹!”
陳霧和夏如夢對視一眼,立馬收回手埋在被子裏,兩個人笑到打鳴。
過了好久,總算平靜下來,陳霧才擦了擦眼尾笑出來的眼淚,開口道:“不是的,回家就是聽說我養母生病了,感覺該回家了。”
說到這裏陳霧忽然長籲短嘆了下,她唏噓道:“我以前真不想回家了,但是今年在北禹總是做夢,夢見以前的事情,我工作上也那樣,你也看出來了,今年簡直是我最低谷的時候。”
她嘆了聲氣,說:“就順勢回來了,我……”
陳霧停頓了下,有些遲疑道:“我那個時候不知道我哥過得怎麽樣,我們中間發生很多事情,我以前——”
說到這裏陳霧真的難以啓齒,夏如夢感覺不對勁,伸出手示意又要撓她,催促她趕緊說。
見狀,陳霧立馬讨饒的看了她一眼,才吞吞吐吐的開了口:“我小的時候不懂事。”
“嗯,然後呢?”夏如夢腦子裏一瞬間想過很多事情,再不懂事要做了什麽才弄得對陳霧這麽好一個哥,讓倆人完全不聯系?
難道是跟錢有關系嗎?
夏如夢腦中閃過無數個猜測。
下一秒,只聽見陳霧閉了閉眼,她一咬牙說出口:“我睡了我哥,我就跑了。”
夏如夢:……
她的嘴巴緩緩張大,像是第一天認識陳霧一樣,坐起來看着陳霧,陳霧被她盯得很尴尬,但夏如夢像是還覺得不夠一樣,甚至開了燈仔細看陳霧。
“你再重新說一遍,你幹了什麽?”
燈光明亮,照的陳霧很心虛,她清了清嗓子,尴尬的小小聲道:“我睡了我哥——”
“我艹,我差點以為我耳朵壞了,陳霧,你哥沒打死你,還立馬跟你結婚,他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