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第 51 章
慕盛吓一跳連忙扶起沈怿, 又高呼來人,只隔了一個轉角,殿前衆人聞聲趕來。
齊眉本就跟在他們身後, 一見沈怿摔下去, 她立馬跑上前去,在文武百官過來之前,她已經拿帕子給沈怿額頭捂住,而後一把抱起了沈怿。
衆人趕來時, 便眼睜睜看着齊眉抱着沈怿快步往另一頭走去,太子跟在一旁急聲吩咐傳太醫。
齊眉在随行太醫來之前已經給沈怿處理好傷口, 沈怿也只暈了一瞬便恢複意識, 他輕聲:“好丢人。”
齊眉有些氣在臉上, “不就摔了嘛,有什麽丢人的。”
沈怿輕阖上眼未再說話, 慕盛臉色難看站在一旁,沒一時太醫過來為沈怿診斷, 皇帝竟也得了消息過來。
慕合澤問了齊眉和慕盛幾句,太醫診斷結果和齊眉所說一致便去配藥了。
齊眉還有些悶悶不樂模樣, 沈怿卻已經昏睡了過去, 百官還等在殿外, 慕合澤旁邊坐了一會兒叫上了齊眉一同離開。
耽擱了一時,沈怿并無性命之憂,慕合澤打算讓齊眉一同入皇陵。
正待出發時, 太常寺卿匆匆上前禀報皇陵坍塌,慕合澤當時心裏一震, 面上卻不動聲色處理事情。
齊眉越發心情沉重,她原地聽了幾句幹脆回了房間看沈怿。
沈怿頭疼得厲害, 身上也滾燙着,有些蓋不住被子,齊眉進來時,沈怿眼神清明看過去,“畫畫?”
齊眉看他晾在外面的胳膊腿臉色難看起來,“你怕病好得太快是不是?什麽時候啊還被子也不好好蓋?難不成三五歲小孩?”
齊眉臉拉着語氣惡劣,沈怿把胳膊縮回被窩,他輕聲,“對不起。”
齊眉胡亂發一通脾氣,沈怿道歉她又覺得自己不對,卻還鼓着臉走過去,用被子把沈怿裹得嚴嚴實實,只留臉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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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眉摸他臉頰,看他眼白發紅的樣子有些心疼,語氣卻依舊生硬,“是不是熱?”
沈怿看着齊眉緩緩點頭,齊眉伸手順着沈怿脖頸伸進去探他身體溫度,觸手潮熱的濕氣順着爬上齊眉手指。
齊眉咬了下嘴,板着臉給沈怿被子扯開一點,又起身開窗通風,“要喝水嗎?”
沈怿嗯了一聲,“有勞畫畫。”他聲音有些燒啞了,聽得齊眉耳朵難受。
齊眉冷着臉端水喂沈怿,沈怿半坐起身,他喝了點水看齊眉,“畫畫,你別生氣,是我不好。”
齊眉瞪他一眼,“喝你的水。”沈怿完全不把自己身體當回事,齊眉心裏一股邪火簡直不知往哪裏發。
結果沈怿嗆住咳嗽起來,齊眉正給沈怿擦嘴,慕合澤又來了。
皇陵坍塌,沈怿摔倒,齊眉估計慕合澤會聯想到一起去,可慕合澤卻對此只字不提,只問了幾句沈怿身體情況,又坐了一會兒便離去。
當日傍晚,日頭偏西,齊眉在院子偶遇皇帝,齊眉一愣和慕合澤見了禮。
慕合澤嗯一聲,“畫畫陪我走走吧。”
皇帝對齊眉似乎格外溫和,齊眉也感覺到,她一笑,“天晚了有些冷,陛下想去哪?要不要添個衣裳?”
慕合澤擡頭看了眼天色,“無妨,随便走走就是。”
齊眉便落後皇帝半步默默跟了一時,慕合澤過了好一陣兒才開口,“嫁給從玉委屈你了吧?”
齊眉微愣,她恍惚中記得皇帝曾經說過類似的話,齊眉垂着腦袋像霜打了的茄子,“該是從玉委屈吧,他脾氣那麽好我還兇他。”
慕合澤發出疑惑的聲音,“嗯?從玉惹你生氣了?”
“沒有,從玉特別順着我,是我脾氣壞。”齊眉踢飛一粒石子,“早上看他頭磕破流好多血我吓到了,他本來着涼沒好,還不蓋好被子我就兇他了,可我分明知道他發熱難受。”
齊眉嘆口氣,“分明是我不對他還道歉,我就更難受了,我想給他道歉吧我又拉不下臉,他幹嘛那麽好啊,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
齊眉一口氣堵在心裏,她當慕合澤說了這些也并未好受一些,她幹脆蹲了下來,地上長長一線螞蟻活像移動的黑芝麻粒,齊眉并不走心地看。
小兒女間無傷大雅的事,慕合澤輕笑,“從玉會明白你心意的。”
齊眉随手撿了片樹葉打亂螞蟻陣型,聽見慕合澤的話她擡頭,“我知道他沒生氣,他說不定還心裏為我開脫,覺得我兇他是關心他。”
齊眉煩躁地拿開擋住螞蟻去路的樹葉丢掉,“他總是那樣,就好像沒被罵過一樣,我娘唠叨他他也笑眯眯聽着,甚至甘之如饴。”
慕合澤沒做聲,齊眉拉着臉,“幹嘛那麽好脾氣,我都想不通。”
慕合澤在齊眉旁邊蹲下,齊眉一呆,眼睛都瞪了起來,“陛下?”
慕合澤笑眼看螞蟻,“畫畫,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好不好?”
齊眉疑惑地“啊?”一聲,卻還應了,“好啊。”
慕合澤笑,“你覺得從玉聰明嗎?”
齊眉眼睫輕顫,“肯定啊,從玉那麽聰明。”
慕合澤帶着笑意嘆一聲,那笑卻讓齊眉形容不上來,慕合澤說:“是啊,他那麽聰明。”
日頭越來越西,天空頂層的雲被太陽照成金色,風撿起落葉抛到空中,齊眉盯着螞蟻聽着皇帝陛下的話瞪大了眼睛。
慕合澤第一句話皇後陵寝竟不只睡的柳皇後,還有從玉母親。
齊眉便震驚地說不出來話,慕合澤卻一句話比一句話讓人震驚,齊眉聽後久久回不過神來。
她靜默良久,到最後問了一句,“從玉知道嗎?”
慕合澤笑了,他不答反問,“畫畫覺得呢?”
他那麽聰明。
齊眉神情呆呆走了,慕合澤目送她進了房間。
餘容懷孕時中了毒,卻還拼死生下了他,那孩子自小體質偏弱,這兩年似乎更差些了。
今日的事,那孩子的夢,是你冥冥之中庇佑着我嗎?
可那孩子,我又該如何去補償他呢?
慕合澤望着庭園牆角,那處本該有一排芍藥花,春夏時候開出極純白的花,在他眼中,其雍容聖潔猶勝牡丹,只可惜如今已是秋冬。
芍藥花,別離草,慕合澤似嘆似笑,隔着蕭條冬景看向皇陵方向。
他想起二十多年前初見沈餘容,女子人如其名,花容月貌,酒後慵懶恰似雨中芍藥花。
冬景寂寥,牆角空空。
慕合澤手指微動,唇角輕翹,他最終摘到他朝思暮想的芍藥花,露紅煙紫,香遠益清。
可一錯眼的時間,曾嬌嫩明豔的花折在了他手裏,而他甚至連那零落的柔軟花瓣也捧不住,眼看着紅消香斷,往後竟也不能明言。
慕合澤翹起的唇角化為一個自嘲的笑,他貴為天子,卻狼狽至此。
可每每午夜夢回,浮動的暗香勾起過往,他扪心自問卻猶未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