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第 47 章
秋獵結束前, 還發生了一件怪事,衆人圍着篝火歡歌起舞時,不知哪裏冒出一只白頭紅腳獸, 形似猿猴, 竟突破重圍舞到皇帝和百官面前。
白頭紅腳獸發瘋一樣,到處亂竄,女眷們驚慌失色,不知誰先尖着嗓子叫起來, “白首赤足,是朱厭啊, 天下将亂……”
瞬間人心惶惶, 衆說紛纭。
齊眉聽了這話就冒火, 她一腳踢翻桌椅,杯盤酒盞嘩啦啦落了一地發出巨大聲響, 人群瞬間靜了一瞬。
齊眉疾聲厲色,“枉你們朝廷命官, 竟如此怯懦,沒影的事胡說八道, 信口雌黃, 誰說的‘朱厭’, 你們誰見過?到底是何居心?”
一時無人敢答。
皇帝已經下令侍衛捉拿異獸,齊鴻和幾個世家子也參與其中。
沒一時白頭紅腳獸便被衆人擊斃,齊鴻同幾人上前一看, “不過普通猿猴被心術不正之人塗了顏料,此人裝神弄鬼, 必有不臣之心,還請聖上明查。”
這事很快告一段落, 并沒有多少人放在心裏。
齊眉卻總覺得有些不舒服,尤其夢裏“天下大亂”與那句“天下将亂”。
但總歸秋獵沒再出別的差錯,整體還算圓滿結算。
回府後,沈怿将秦相遺物送給秦氏,秦氏哭了一場,又一同去給老相爺上了香。
回來時,秦氏依舊心情低落,齊眉便拉秦氏去看她養的雁兒。
齊鴻在和兩只大雁玩,然後……沈怿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齊眉就已經又和齊鴻鬧了起來。
秦氏幹脆坐在廊下看着,面上還帶着笑意,沈怿也站在一旁觀望。
Advertisement
聽了一時,原來齊鴻剛倚着欄杆竟然是在揍鳥,說是鳥飛他頭上拉屎了,齊眉卻要怪齊鴻拔了雁子毛,齊鴻自然是不依了,姐弟倆就鬧了起來。
齊鴻飛快從荷塘上飛掠過來,嘴裏喊着:“姐夫救我!”
深秋殘荷,偶有西風。
齊眉幾緊追其後,齊鴻讓齊眉追習慣了,輕功早鍛煉出來了,齊鴻還抽空回去做個鬼臉,“嘿嘿,追不上我!”
齊眉被他一激更快了些,齊鴻已經到了沈怿旁邊,他故意等齊眉過來,便一把将沈怿推她懷裏,還喊一聲,“姐夫,攔住齊畫畫!”
沈怿被推得踉跄,齊眉只好扶住,齊鴻便已經跑到秦氏身後。
齊眉柳眉倒豎,“齊思賢!你最好睡覺都睜一只眼,不然你就等着挨揍吧!”
齊鴻暫時安全了,便犯起欠來,“哎喲,我好怕呀~”
這姐弟倆簡直了,沈怿扶額,齊眉一沖就要過去,沈怿下意識攬住她,齊眉怒了,“你再讓我讓他,我就要生氣了。”
沈怿微一遲疑,便給齊鴻賣了,“那便打他一頓吧。”
齊眉瞬間高興了,“好唉!”
齊鴻躲在秦氏身後探頭,他連忙喊:“姐夫你不能這樣的!”
秦氏亦是扶額,她哭笑不得,“簡直吵得人頭疼。”
齊鴻巴巴看着,“娘,你頭疼啦。”
秦氏嗔了齊鴻一眼,“不是真疼。”
齊眉已經趁機會過來敲了齊鴻腦袋一下,她其實不過說說,下手并不重,齊鴻卻雙手捂頭賣慘,“娘,齊畫畫手好黑,打得兒腦瓜子直嗡嗡作響。”
齊眉呵一聲,秦氏敷衍地給他摸了摸,沈怿也走到齊眉身邊,幾人聚在一起,一時氣氛極好,秦氏溫柔笑開,齊眉,沈怿,齊鴻便都笑了開來。
而齊父生日快到了,秦氏打算趕在他生日前回去,是以接下來,他們幾乎整日聚在一起。
沈怿也不知怎麽的,這兩天咳得有些頻繁,秦氏絮絮叨叨說他,他含笑聽着,時而點頭附和,整個人特別好脾氣。
齊鴻都看不下去了,“娘,姐夫那麽大人了,你說幾句他知道就行了,給人留點面子嘛。”
齊鴻被秦氏瞪了一眼,沈怿還幫秦氏說話。
齊鴻使氣,立馬倒戈,“娘盡管說吧,讓姐夫長長記性,我們也要回邊城了,姐夫這麽大人都照顧不好自己,這讓我們哪裏能放心得下啊。”
結果齊鴻又被秦氏說了一頓,齊鴻郁悶得直接閉口不言了。
秦氏便又重新說起沈怿,“我知道怿兒年輕不覺得,可是身體是自己的,最忌的就是諱疾忌醫,哪裏不舒服立馬就要說的,該施針施針,該吃藥吃藥,免得落下病根才是。”
沈怿點頭,“我記得了。”
秦氏看他,“別只記得,每個人體質都有不同,你怕涼就穿厚點,一時熱了也不要貪涼就脫下來,早晚添衣,覺得涼了也要添衣,說起來都是小事,但你別不以為意,不然弄成大毛病,年歲上去就很是難熬。”
沈怿應聲,“好,我會的。”
秦氏細細打量沈怿,似乎在看他是否真聽進去了,她看一看滿意了,便又說起來。
沈怿還沒怎麽的,齊鴻一邊直揉耳朵,齊眉過來時便是這一幕,齊眉給沈怿使了個眼色,“娘,我找從玉有點事,一會兒再過來。”
齊眉說着,拉了沈怿就出去,到外間,齊眉笑眼看沈怿,“你怎麽不見風啊?我娘說起勁了就和說書似的,不,說書還有且聽下回,我娘說起來可就沒完沒了了。”
沈怿眨眼,“我覺得娘說得很對。”
齊眉伸出纖白食指戳了沈怿額頭一下,“呆子,我也知道娘說得沒錯啊,可你要從小聽到大,一句話翻來覆去聽個百八十遍,我看你跑不跑。”
沈怿笑,“你說過,娘是好意。”
齊眉啧一聲,“真是服了你了,那我給你送進去,你再聽娘接着唠叨就是。”她說着作勢推沈怿進去,沈怿卻轉了方向。
齊眉和他鬧了一會兒,故意笑他,“怎麽不進去接着聽呀?”
沈怿笑起來,“我想娘應該說得口幹了,我去看看廚下有什麽合适的甜羹,給娘端一盞過來。”
齊眉毫不客氣戳破,“借口。”
沈怿一笑,齊眉拉他,“我也廚下看看去,想親手給娘做頓飯吃。”
畢竟這一別,短時間內,估計難以相見。
到秦氏臨行前一天,和齊眉睡了一夜,亦細細囑咐了許多話,時而有一些重三遍四的唠叨,這回齊眉卻都認認真真記在了心裏。
期間,齊鴻還找蘇辭說了一陣,到晚上,齊鴻也找了沈怿去,同樣和沈怿說了大半晚的話。
次日,齊鴻騎着馬,秦氏坐在馬車裏,仆人家丁浩浩蕩蕩一行,出了城,送行的其他人都相繼回去。
齊眉他們直送到舊柳橋前,馬車行至橋前,秦氏揮着帕子,“畫畫,怿兒,別送了,你們回去吧,要好好過日子!”
齊鴻騎着馬立在光禿禿的柳樹下,他脊背挺直,看向他們一言未發。
齊眉駕着馬忽而上前,她從馬上一躍而下,隔着馬車擁住秦氏,眼裏已經有了淚光,“娘——”
秦氏溫柔撫摸她頭發,“回去吧,畫畫乖,和怿兒好好的。”
齊眉抱了秦氏好一會兒才松手,她嗯一聲擡袖子快速抹去眼淚,然後看向齊鴻,“你下來,和我抱一下。”
齊鴻此時也不和她做對了,有些別扭下馬,和齊眉抱了一下,齊眉又敲了一下他頭,“照顧好爹娘,也照顧好你自己。”
齊鴻張口想怼一句:用你說。話到嘴邊卻說:“我知道。”
齊眉松開齊鴻,“我回去了。”
齊鴻嗯一聲,“回去吧。”
秦氏揮起帕子,“河堤風涼,快回吧。”
齊眉翻身上馬,頭也不回行至沈怿身邊。
耳邊忽而傳來齊鴻聲音,卻不是和齊眉說話,齊鴻喊道:“姐夫,齊畫畫交給你了!”
沈怿颔首,“思賢照顧好娘和自己,一路順風。”
齊鴻亦是颔首,他馬鞭輕揚調轉馬頭,馬蹄踏上舊柳橋,馬車輪子緊跟着駛上橋面,橋邊秋柳的枝條也跟着甩動。
齊鴻沒再回頭,秦氏背對窗口抹淚。
齊眉轉過頭時,便見馬車漸遠,齊鴻端坐于馬背之上,是風中一杆勁竹,風姿毓秀,百摧不折。
風卷起幹枯的柳葉,透過鐵絲般的柳條枝幹,齊眉眼見着齊鴻的背影越來越遠,少年日漸寬闊的肩膀,即将擔起那漠北風沙。
直到河岸對面再看不見一點家人蹤影,唯有風吹起殘葉,沈怿才輕聲問齊眉,“飲春樓喝酒去嗎?”
沈怿分明是在給她寬心,齊眉重重應了一聲,“去!”
沈怿下馬,“我想和你乘一匹馬。”
齊眉直接說:“上來。”
沈怿便坐在了齊眉身後,他并不去握缰繩,而是直接把齊眉抱在了懷裏,聲音溫柔道:“去飲春樓,我陪你喝酒。”
齊眉一揚馬鞭,紅沅兒撒歡跑起來,浮雲自發跟在後面。
飲春樓夥計幫着把馬牽去後院,齊眉和沈怿直接上了二樓,跑堂的動作十分快速送上酒菜。
齊眉把窗戶再撐開一點,她看一眼沈怿又合上窗,“可是你說的陪我喝酒,可別怯了。”
沈怿笑,“還是有點怯的,畢竟畫畫眼都不眨就喝八百杯。”
齊眉哪怕酒後之言也能記得,她聽出沈怿拿她狂話打趣她,但她實在心情不佳。
齊眉嗯一聲,“那行,你喝八杯就行。”
沈怿那酒量沾點酒就醉,哪裏能喝八杯,齊眉也不過随口一說,沈怿卻有心順着齊眉,不知不覺确實喝多了酒。
齊眉也故意灌了人一些,沈怿沒一會兒就醉醺醺起來,他眼裏泛起水色,霧蒙蒙的,面上紅潤潤比塗了胭脂的女子還要豔麗。
夫君秀色可餐,齊眉心情稍微好點,便又喂了沈怿兩盞薄酒,沈怿讓灌得頭腦發暈,只安靜坐着,也不動筷子,酒遞到手邊就喝。
齊眉也沒想給他灌吐,估計他不能喝了,便自己一個人喝起來。她沒有想喝醉,邊吃邊喝,慢吞吞的,沈怿并不出聲,默默坐在旁邊看着齊眉動作。
齊眉便順手喂沈怿一些吃食,喂什麽吃什麽,特別乖巧,其實并不像醉了,就只是安靜得過分。
但,哪怕吃得慢,動作也沒停過,拖了大半個時辰,齊眉已經撐圓了肚子,她起身,“回去吧,正好有時間,去檢查下貓的指甲都剪了沒。”
沈怿茫然點頭,齊眉拉他起來,沈怿身形一晃,他迷茫四望,“房子好像在轉。”
這句話給齊眉逗笑了,齊眉粗略算了下,沈怿差不多喝了十三四杯酒,酒盞秀氣,起先幾杯烈酒除外,便都是一些果酒而已。
不過果酒也夠沈怿醉一陣了,何況幾杯烈酒下肚,齊眉逗他,“房子沒有轉,是你在跳舞。”
沈怿疑惑擡眼,“我沒有轉啊。”
齊眉忍笑,“房子轉啊,桌子是不是也在轉?”
沈怿點頭,“嗯。”他又晃了一下。
齊眉怕他摔了,于是擁住他,“抱你下去算了,一會兒樓裏借個馬車,免得你這嬌貴公子吹點風又起燒。”
沈怿沒說話,齊眉也還沒動作。齊眉其實有意拖拉,她一想到偌大國公府就只有她和沈怿了,她就寧願外面多逗留一會兒。
結果正這時,沈林趕來了,齊眉想起來,沈林本來整日不離沈怿左右的,是她不太待見沈林。
沈林來的倒也挺巧,剛好駕了馬車而來,齊眉不在乎別人眼光,沈怿反正也是醉了,齊眉依舊抱了沈怿從樓上下去。
飲春樓是整個京都乃至慕楚都很有名的酒樓,出入者達官貴人不少,常常座無虛席。
齊眉這一舉動,明日必定傳遍京都,齊眉想着有些好笑,不過,沈怿應該也不會生她氣就是。
說來雖然爹娘和弟弟都回去了,但好在她也有自己的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