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第 60 章
很快, 他就要接受狄戎王的懲戒,為他遠去軒轅卻抓錯了人而付出應有的代價。
他還要去科爾濟林,為蘇橙獵一頭體型雄健的狼王。
他認定的妻子, 絕對值得這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兩人準備回王帳那邊時,已經是夤夜時分了,蘇橙早已睡得迷迷糊糊。
額爾吉幹脆直接帶着她回自己部落駐紮的地方。
那個地方叫柔納, 有狄戎最美的夜晚和最清澈的湖泊。
他所在的部落叫贊那伽,裏面多是一些失了父母的族人。
他們是不同于王帳的存在,為了舔舐血淋淋的傷口而聚在一起,沒有一脈相傳,只有手足之情。
一路上, 額爾吉都有意騎的很慢,他怕馬背上的會颠簸吵醒身前睡着的可人兒。
等他們抵達時,東方已經露出魚肚白, 新的一天在此時才正式開始。
額爾吉安排了六個兄弟替他照顧蘇橙。
可臨走時,還是有諸多不放心,再三确定十分妥帖後才騎馬離去。
蘇橙這一覺睡得極不安穩,她聽到耳邊有聽不懂的私語聲,也知道額爾吉在她身前站了好久, 可一切都是斷斷續續的,沒有辦法拼湊起來。
睡得不好, 醒來的時候也受到了不小的驚吓,她幾乎是瞬間從床上驚坐起來。
她的額角被冷汗濡濕, 心裏慌的厲害, 可四周都靜悄悄的, 偶爾能聽到幾聲說話的聲音。
她又回到了初次來到的地方。
只屬于額爾吉的地界。
短短幾天,發生了好些事, 像是過了幾年那樣漫長。
她下床去桌子上找水喝,卻在拎起茶壺時發現裏面空空如也。
一滴水都沒有。
只能頹敗的放下,在桌面發出一聲響。
這動靜不算小也不算大,引起了外面人的注意。
立時兩個長臂猿腰,打扮狂野熟悉的漢子從外面走了進來。
瞧見蘇橙醒了,手下還壓着茶壺,叽裏咕嚕的朝她說了幾句。
蘇橙尴尬笑笑:“我聽不懂。”
對方無奈嘆氣,只能取走茶壺,為她添了些熱水進來。
看着他們忙碌,蘇橙這才想起來,這幾個都是當初随着額爾吉把她擄來狄戎的人。
呵呵,原來他們是好兄弟啊。
言語不通,無法交流,一整個上午蘇橙都無聊透頂。
把額爾吉給她買的裙子首飾拿出來把玩,甚至還把頭發散開,将那頂金燦燦華麗麗的鳳冠放在頭頂上比了比。
而後發出一聲感嘆:“金子做的東西就是好看。”
哪裏俗氣了。
蘇橙左瞧右看,明明值錢的很呢。
想到錢,她的手不免軟了下來。
雖說額爾吉将自己強擄過來十分不對,但他也确實沒對自己做什麽過分的事。
敲他這麽大一筆,于心不安啊。
尤其這頂鳳冠,那是被賦予了特殊含義的。
還是不要帶走了吧。
蘇橙把鳳冠往裏推了推,一雙閃着賊光的眼睛落在那對金镯子上。
她左一個右一個,把兩個手腕都帶上,手上頓時有了令人心安的重量。
她總算明白女子為什麽都喜歡戴首飾了,多好看啊,一低頭,就能瞧見無數的金銀財寶在眼前晃。
這種滿足的感覺只有懂的人才懂。
不懂的,才是俗人。
最終,她只選擇了一對金手镯。
戴在手上不如耳铛項圈那麽起眼,份量又足,換錢的時候很方便。
那些守着她的漢子,并沒有限制她的活動範圍,一日三餐也按時送來。
可一直到天都黑透了,額爾吉離開的那條小路上也沒有出現他的身影。
不是說,一天就回來了嗎?
蘇橙心裏悶悶的,有點擔心但不多。
王帳那裏都是她的親人,他在哪裏要比自己更輕松些吧。
蘇橙抱着毯子躺下,心想興許半夜醒來,額爾吉就回來了。
可她沒心沒肺的一覺睡到天亮,也沒等到額爾吉的半個影子。
負責保護她的漢子們明顯有些着急了,他們派了一個人去主部落那邊問問情況。
帶回來的卻是他們也不知道,只知道額爾吉朝東邊去了。
東邊,再往東邊,是茂密幽深的科爾濟林。
裏面,有兇狠的狼群。
為蘇橙射殺狼王這件事,額爾吉誰也沒有說過。
就連蘇橙都不知道。
她有預感,短時間內額爾吉都回不來。
若是細細謀劃一番,說不定她能順利逃走。
與額爾吉相處的這幾日,她掩飾的很好,從未表露過一點想要離開的意思。
她強迫自己表現的很适應,好讓他放下對自己的防備心。
額爾吉對她看的很緊,幾乎是自己去哪就把蘇橙帶到哪。
這次他肯把蘇橙留下,很大原因是真的對她放下了心。
第二日中午剛吃過飯,蘇橙借口弄髒了裙子要換衣服,換過衣服又說今天天氣好,想要四處逛逛。
她提出,要一匹駿馬。
那些健壯的漢子并沒有一口答應,她又說自己不過是四* 處走走,他們可以跟在後面。
額爾吉不在,她都快無聊死了。
蘇橙跟他們掰扯了好半天,唾液都快說幹了。
最後,他們要求至少安排兩個人跟着她,以确保她的安危。
蘇橙嘗試跑馬射箭,無一不失敗。
箭搭在弦上,弓被拉成半彎狀 ,蘇橙的神情很認真,步子也紮的很結實。
然後,手松,箭出,“吧嗒”一聲落在腳邊。
跟着她的兩個漢子都沒忍住笑出了聲。
笑毛啊!
蘇橙氣的兩腮鼓鼓的。
等額爾吉回來,定要讓他們頭上頂着東西,狠狠一箭射過去,吓死他們才好。
她丢掉弓箭,無趣的踩着草地,“哎呦”一聲驚叫,那兩個人湊過來查看。
最後發現只不過是一只亂蹦的螞蚱。
被捉弄了,他們也不笑了,板着臉請她回去。
又過了一夜,額爾吉還是沒能回來。
但是王帳那邊傳來消息,要他今日去領受懲罰。
整整一百鞭,把長滿尖刺的藤蔓浸泡鹽水,晾幹後抽打在身上。
藤蔓結實耐打,尖刺戳破皮肉,鹽水蟄蝕傷口。
重重折磨加下來,再健壯的人也要大病一場。
他們用這種方式留下錐心刺骨的痛楚,好讓額爾吉記清楚自己犯下的過錯。
這些蘇橙并不知道,她只知道王帳的人在找他,他今天也不能回來了。
如同昨天一樣,她又把那些人溜了一整天,不是大驚小怪,就是小題大做。
現在,蘇橙在他們心中已經成了最最嬌氣刁蠻的大小姐。
誰都不樂意伺候。
直覺告訴蘇橙,今天晚上是最好的離開時間。
這個季節的白天短,還沒到吃晚飯的時間,天際就爬上一層薄薄夜色,等待吞噬整個天幕。
蘇橙吃過晚飯,就說自己特別的累,表示要好好休息。
她像前兩日那樣把手合在耳邊,偏頭靠上去,意思她要休息了。
那些人看懂後,只留了一個人守着,其他人都回去休息了。
時機已到,蘇橙吹滅帳中燭火,裏面頓時灰暗寂靜。
她在床邊合衣坐了會兒,等到部落裏的人都歇息了,她才循着記憶摸到帳篷後面,用匕首劃開個出口。
縮着身子,聽着動靜一點一點的挪出去。
她的騎術依舊不是很好,可經過這段時間與馬兒相處,那匹黑駿馬已經能夠熟悉她了。
悄悄摸到馬廄,解了黑駿馬的缰繩把它帶出來。
那馬兒看見是她,興奮的張開嘴,就要發出聲音。
蘇橙連忙壓住它的嘴巴,又從腰間的小包裏取出一塊胡餅塞到馬兒的嘴裏。
這才止住了動靜。
一人一馬靜悄悄的離開了贊那伽,等走出一段距離,她才翻身上馬,靠着來時的記憶去想走出去的路。
好在她的記性不錯,很快就找準了道路。
夜間路難走不是說說而已。
蘇橙騎着馬走了半個時辰,沒一會兒就陷入了一片樹林中。
馬蹄踩在殘枝敗葉上,發出擦擦聲響。
在這寂靜的林中更讓人驚心動魄。
蘇橙從來沒有這麽害怕過黑夜。
別慌別慌,她在心裏安慰自己。
世上本沒鬼,說出來就不怕了。
她在心裏默念此句。
念着念着,就成了——
世上本沒鬼,說的人多了,也就有了鬼。
蘇橙:……
自己吓自己,魂沒了不說,手臂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雞皮疙瘩也起了滿滿一層。
今日是個月圓之夜,天穹之上的滿月如玉盤般高挂着,發出的光輝透過層層枝葉灑在地面上。
突然,周圍傳來細碎的、緊密的、野獸般的腳步聲。
“嗷嗚——”
是狼的叫聲!
蘇橙猛然向右看,整個人高度警惕,聲音是從那個方向發出來了。
這聲音悠長又平順,像是在召集什麽。
聽聲辯位,直覺告訴她不要往前去。
可她又有些不甘心,都已經走到這裏了。
腦海裏有兩個小人在拼命打架。
月光之下,一個身量極高的男子抹了把臉上的血跡,喘了口氣,緩緩蹲下身子。
額爾吉渾身是傷,将手臂長的銀刃從那帶着溫度的皮毛中抽了出來。
上面還沾着粘膩的熱血。
一匹牙齒鋒利的壯年成狼,軟趴趴的倒在他的腳邊。
在他四周,七零八落的躺着好幾頭受了重傷的狼,其中還有一匹被撕咬掉好幾處皮肉的馬。
那是額爾吉的坐騎,俨然沒氣息了。
額爾吉今日大獲全勝,收獲頗豐。
他已精疲力盡,拖着疲憊不堪的身體和那只皮毛最好的頭狼往回走。
他走的極為緩慢,天色由烏黑變的淺紫,最後一點點歸于藍白色。
太陽還沒有顯現,天卻完全亮了。
額爾吉在體力完全耗盡前,看到主部落裏晃動的人影。
可他支撐不住,雙腿一軟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