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第 42 章
褚明軒居然也好脾氣的慣着她。
布料有點咯, 但好歹能吸點汗。
等到額頭上冷汗蹭完,她才站直身子。
褚明軒盯着她修長的頸子看了半晌,太細了, 他覆手上去,似乎輕輕一用力就能掐斷。
被深埋的懷疑再次翻湧上來,男子怎麽可能沒有喉結, 蘇橙早已過弱冠之年,身體發育成熟,偏偏少了男性最明顯的特征。
若他再不懷疑,再自己騙自己,他就該主動上書請求調離刑部, 趁早別幹這靠蛛絲馬跡結案的活了。
“丞相可曾去見過绾绾?”褚明軒還是不肯死心,決定再試一次。
又來?
一天到晚绾绾绾绾的,他不煩嗎?
蘇橙故意板着臉, 裝作不耐:“褚大人這是又想做什麽?別忘了你應承過的事!”
他應過她,不再懷疑,不再查探。
可直覺告訴他,這裏面有問題。
“下官記得,只是绾绾忌日将至, 突然感懷罷了。”他垂下眼睫,眼下多了一小片淡淡的陰影, 乍然看去,确實有幾分落寞之姿。
果然, 男人還是要脆弱一點才好看。
就譬如此刻, 硬漢傷感, 簡直絕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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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橙的指尖都軟了,他喜歡绾绾不是錯, 是便宜老爹和他死犟死犟的脾氣的錯。
蘇橙嘆了一口氣,突然想到,她還真不知道绾绾那座空墓穴在何處,每年“忌日”的香火蠟燭都是由宋恪言一手包辦的。
男人太能幹就這點不好,讓別人什麽都做不了,就像現在,蘇橙絞盡腦汁,一點痕跡都想不起來。
“下官昨日繞獵場查看時,發現北側有一片木芙蓉,绾绾生前喜歡此花,不如你我擇日同去,摘一些送去绾绾墳前。”
蘇橙握拳在唇邊輕咳幾聲,掩飾眼底的疑惑,自己該喜歡木芙蓉嗎?
她沒什麽感覺,對于花花草草,蘇橙一向只會粗賞,一眼掃過去賞心悅目即可。真要讓她對着花卉吟詩弄詞,還不如讓她去批折子。
“你有心了。”蘇橙采取迂回政策,她打着哈哈“我倒是不知绾绾喜愛木芙蓉。”
說完也不再接話,直接走去青泥馬旁邊,踏上馬镫,身子一擰一擰坐了上去。
同樣是皇家馬廄裏帶來的馬,蘇橙就覺得這一匹更合她意,是以,她揉了揉馬兒的鬃毛,歡喜道:“小青泥,你可要乖一點,等回去了,本相讓人給你喂多多的精料。”
這匹馬确實溫順,蘇橙的每道指令它都聽,只是動作稍微慢了一點,不過無傷大雅。
褚明軒自然而然的騎上了那匹白色的馬,剛坐上去,白龍馬就開始嘶鳴,隐隐有狂躁傾向。
褚明軒以為它不肯重新認主,手上拽緊缰繩控制方向,誰知這馬逆反的更加厲害,先是馬首擺個不停,緊接着後蹄也跳了起來。
明明是宮裏帶出來的,卻像匹野馬似的,莫非想在這裏上演野馬分鬃?
“大人,這馬不對勁,您快下來!”一侍衛靈敏的察覺到問題,大聲朝褚明軒呼喊。
可時機有些不對,褚明軒此時想下來怕是有些難了。
也多虧他日日習武,練了把好腰,否則就這個搞法,不說別的,若蘇橙在上面肯定會把腰給晃折。
褚明軒還在試圖控制,只是這裏有蘇橙和幾個侍衛,人數較多,他不能在此處動手,只能耐着性子把馬騎到遠一點的地方,可就是這一點小小的舉動,那馬如同瘋了一般往前沖,疾馳數百米都不肯停下,像點燃的陀螺不看方向的抵死亂竄。
“褚明軒!”馬兒明顯發狂,蘇橙的一顆心也被急速吊到嗓子眼裏,剎那間,萬物都寂靜,她的感官只讓她看到褚明軒被前蹄直立的馬甩飛的瞬間。
這可不是鬧着玩的,若他閃躲不及,很有可能會被撞成殘廢。
蘇橙也顧不得剛到手的青泥馬,直接從馬背上匆匆跳下去,雙腳接觸到地面的那一瞬,不幸的被地上的石塊磕到。
腳腕猛一錯位,蘇橙慘叫一聲。
可人命當前,也顧不得自己這點小傷,拖着一瘸一拐的腿往褚明軒的方向去。
他們五個人很快就找到了,那匹白龍馬倒在草堆裏,毛發上沾滿了雜草和灰塵,馬腿亂蹬,正試圖從地上爬起來。
褚明軒呢?
為什麽只有馬,沒有人?
驚悸從後背爬上心間,冷汗瞬間在後頸冒出,蘇橙的呼吸開始變的短促,一聲接一聲,像是幹涸河床裏的魚,找不到倚靠和目标。
“褚明軒!”她朝空蕩的林子大喊一聲,可除了驚鳥和附近亂竄的傻狍子,什麽都沒有。
真的失蹤了,她當機立斷,“你們即刻去找,他肯定不會走遠,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慌張和恐懼少見的浮現在她光潔的面龐上,雖然有時候真的很讨厭他,可在心裏還是把他算作朋友的,朋友一朝出事,讓她如何不擔心。
四個侍衛立刻交換了眼神,其中一位主動留在蘇橙身邊保護她的安危,其他三個分別朝着沒去過的三個方向查探。
蘇橙瞧着留下的侍衛,大手一揮:“這馬一時半會兒成不了威脅,你也去尋,快些找到。”
侍衛全被支開,蘇橙觀察着倒在地上嘶鳴不止的白龍馬,發現它的前蹄出現了血跡,馬蹄鐵也掉了一塊。
難怪今日那麽抗拒她,原來是足掌上出了問題。
蘇橙一個人站在林子中,覺得後背有些發毛,便拖着自己的一瘸一拐的腳往入口處去,那裏好歹人多些,有什麽問題也能及時求助。
她毫無防備的轉過了身,完全沒注意到身後的龐然大物站了起來。
蘇橙默默嘆了口氣,決定今天不打獵了,她本就不擅騎射,反正也餓不着,最多被臺鑒官罵幾句金貴,再說些四體不勤之類的話。
比起小命,這都不算什麽。
“小心——”
風聲在耳邊猶如尖刺一般劃過臉頰,蘇橙後腰被一股蠻力攀上,鎖着她整個人滾向一旁的雜草堆裏。*
令她憂心的面容奇跡般地出現在她眼前,她被他牢牢環住,往空曠處滾去。
而蘇橙方才所處的位置,正被瘋癫的白龍馬狠狠踩踏,頓時震起不少煙塵。
“這馬瘋了。”蘇橙窩在褚明軒胸前,震驚到喃喃自語。
“拿着。”一柄彎鈎刀被塞進手掌中,利刃開竅,閃着刺眼的寒芒。
這是褚明軒給她防身用的。
緊接着,鬓角淩亂的褚明軒拔出腰間匕首,朝着那匹白馬昂首闊步而去。
他并不清楚馬發瘋的原因,他只知道,若是現在不解決,他跟蘇橙都會完蛋。
然後,蘇橙看到了此生都難以遺忘的血腥場面。
褚明軒身手矯捷的攀上了白馬的背部,成功的刺激到了白馬,四蹄亂竄,塵土飛揚間,在慌亂颠簸中,褚明冷靜的軒揚起結實的臂膀,将匕首盡根刺進白馬的頸部。
褚明軒手起刀離,匕首不舍得脫離緊致皮肉,連刀柄都沾染了粘膩鮮血。
腥熱的鮮血頓時噴濺而出,他的臉側,頸間,手掌,還有胸前,都沾染了血液。
厲聲嘶鳴響徹天際,白馬渾身顫抖了下,連帶着鬃毛都在亂舞,褚明軒動作幹脆,在白馬轟然倒地前轉移到安全的位置。
刑部審訊手段多如牛毛,蘇橙早就耳聞過,褚明軒這還是第一次在她面前動手,幹脆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
什麽都不能阻止他的決心。
這個男人,有着超出旁人的冷靜和沉着,遇事鎮定自若,能在最短時間內做出最正确的決策。
褚明軒闊步走到她跟前,想伸手去扶她,“你還好嗎?”話音剛出,驚覺自己手上沾滿了血水,身上也是濃重的血腥味,他下意識将手收了回來。
蘇橙巧妙地捕捉到了他的舉動,直接伸手抓住他袖口借力,表示她不在意。
“有勞搭救,我沒事。”
在草地塵土裏滾一遭,怎麽都算不上好,兩人都灰頭土臉的,尤其褚明軒,修身騎裝沾上鮮血,已然不能穿了。
“還能走的動嗎,走不動我背你?”褚明軒一手穿過她腋下,撐起她的重量,好讓那只崴到的腳不用受力。
他靠近的太過突然,溫熱的體息烘的她耳垂發燙,她掙了下,拒絕:“我自己能走。”說着就往前跳了半步,動作艱難又不雅。
褚明軒看了片刻,取出帕子将身上的血跡粗粗擦了一遍,随即快步上前追上那艱難挪動的某人。
只見他長臂一伸,雙手攬過她腰側,将人瞬間騰空抱起,覺得重心不對,又往上抛了兩下,蘇橙像個小包袱一樣被他抖了抖。
他目視前方,語氣不帶任何情緒,“你太慢了。”
又被鄙視了。
兩人就這樣出了獵場,最先發現他們的是守在外面的護衛,兩人剛進去不久,就負傷而出,這對于他們守衛來說是天大的失職。
蘇橙倒是沒有很在意,只擺擺手讓他們趕緊進去把白馬的屍體處理了,血腥氣很容易引來猛獸。
褚明軒沒有異議,而是直接将她送去帳篷裏。
“哎呦喂!老奴的丞相大人啊,怎麽弄得渾身是血,這是傷到哪了?”何常一聽到消息立馬停掉手中的事務,緊趕慢趕的趕了回來。
太醫突然被急召,還沒到。
有地方坐了,蘇橙自然也不像之前那樣難受,笑着寬慰滿臉愁容的何常,“不是什麽大事,就是腳崴了,歇歇就好了。”
緊張的心還沒放下去,何常一扭頭又瞧見了褚明軒,這一看又把他給吓壞了,急忙問:“褚大人您哪裏受傷了,怎麽流了這麽多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