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第 40 章
血珠如雨而下, 在雪白的地毯上開出妖冶的花。
傅雲湦被他的舉動吓壞了,連止血都忘了,只一個勁兒的慌張, 語無倫次的喊人過來醫治。
片刻後,大夫小心的清理血痕,搖着頭, 唉聲嘆氣道:“公子這一刀未免也太狠,深可見骨啊,可要小心養護着才好。”
傅雲湦呆坐在一旁,眼神愣愣的。
當年母親離世,兩個手腕上也是這樣深的口子, 鮮血如潮水般流的止不住,當時他還那樣小,只能伏在母親懷裏, 用孩童的手掌摁壓着傷口,哭着求她不要死。
是不是因為他太過不聽話,母親才會離開,就如同哥哥今日所作這般。
失血的宋恪言顯然比剛來時要虛弱不少,即便已經止住了傷口, 服用了固氣補血的藥,可面上的蒼白卻是無論如何都掩蓋不住的。
對于這個不聽話的弟弟, 唯有實實在在的震懾能壓得住他。
他唇色發白,喚他, “長臨, 你過來。”
被喚作長臨的男子好似将将緩過神來, 僵硬的走來,跪下伏在宋恪言膝頭, 只低低喊了聲,“哥。”
一個字剛說完,他就忍不住哭了出來,趴在宋恪言腿上,強健的身軀顫抖個不停。
他們都是沒有母親的孩子,幼年以來,相依為命,若非途生變故,他們也不至于分隔兩地。
等他痛痛快快的哭過一場後,宋恪言才出言安慰,“莫再哭了,你已不是稚兒,丞相要你同去秋狩,你好好準備,勿要再生事。”
長臨鼻音很重,低着頭“嗯”了一聲,算作應答。
“你來軒轅國的主意是誰給你出的?”宋恪言倚在榻上,狹長的眼看向淚眼朦胧的長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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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臨以袖拭淚的動作一僵,擡眼與宋恪言的視線對上,心裏一虛,矢口否認:“沒,沒誰。”
宋恪言沒有追問,只失望的嘆了口氣。
長臨忽然就不安起來,想到方才哥哥說不要再騙他,心一橫便道:“是李禦丞告訴我的,他言此計一箭雙雕,若能将你帶回彩玉國,便可順手除掉軒轅國丞相。”
“李家的人。”宋恪言在心頭思量幾分,又問:“你們此間可有通信?”
“有。”長臨快步進了內室,自隔間取出幾封信件,盡數遞給宋恪言。
他一目十行的看完,心中憂慮更甚,“長臨,你怕是中計了。”
——
眨眼間,秋狩的時間到了。
軒轅珏這幾日心情很好,還主動找了蘇橙幾次,主動讓她查看自己的功課。
确實比去年有所長進,興許是練武的緣故,蘇橙感覺軒轅珏又高又壯,目測将近一米八八,站她跟前的時候,宛若一堵牆會動的牆,将烈日冷風都擋了幹淨。
今日,他在演武場練騎術,一個翻仰,直接從馬背上往地下摔,看的蘇橙是膽戰心驚,可再一瞧,手還穩穩的攥着缰繩,只是身體靠挂在馬側,做一些高難度的花樣動作。
看熱鬧的護衛們齊聲喝彩,一時之間,全是發自內心的叫好。
蘇橙撫了撫小心髒,莫非是自己年紀上來了,經不住吓,以往也不是沒看過這樣刺激帶感的畫面,換成軒轅珏上場,她怎麽這麽怕呢?
何常笑眯眯的走過來,朝蘇橙誇贊道:“丞相大人,您看咱們陛下,生來就是要馳騁天下的,在馬背上的一舉一動都那麽英姿飒爽,等到了皇家獵場,肯定更顯昂藏風姿。”
蘇橙瞧他眼裏盡是藏不住的驕傲,自覺比何常年輕不少,為何他那麽輕易的就接受了,要知道,從前軒轅珏有個磕磕碰碰,何常肯定是第一個護上去的。
是自己接受能力不行了嗎?
不應該啊。
蘇橙站在一旁瞧着,軒轅珏忽然策馬而來,老遠就朝她喊:“丞相,我拉你上來。”一邊說着,還一邊壓低身子朝她伸出手來。
“快啊,丞相大人。”何常在身後助攻,笑嘻嘻的,“陛下要帶您騎馬呢!”
“不了不了。”蘇橙一個勁兒的擺手拒絕,可周圍亂糟糟的,全是起哄的,說剛好能趁此機會檢驗檢驗陛下的騎術。
不知誰先推了她一下,緊接着一衆人七手八腳的把她挪到了軒轅珏附身就能抓住她的地方。
然後,蘇橙就看着軒轅珏朝她而來,青色的袍角被風吹的獵獵作響,少年人面含笑意,額角被汗水浸濕,如琥珀般明亮的眼眸中,此刻只映着她一人。
鮮衣怒馬少年郎,正是昂揚恣肆的大好年華。
蘇橙突然覺得自己把他養的挺好,短短幾年,就長成這般模樣。
健康張揚,有自己的愛好,又文武兼備,并非古板不知人間事的帝王。
蘇橙忍不住笑了一下,朝她伸出一只手。
緊接着,手臂被他一把牢牢抓住,借着慣力将人帶到馬上,蘇橙安安穩穩坐在他身後,感受着速度的力量。
“丞相,你抱緊我!”軒轅珏偏頭朝她喊,然後雙腿夾緊馬腹,“駕”的一聲朝遠處奔馳而去。
算起來,蘇橙很少騎馬,出行一概由馬車代步,雖然比不上馬快,但好歹省下不少氣力。
這應該是她真正意義上第一次感受策馬奔騰。
□□的馬兒又快又穩,并沒有因為背上多了一個人而抗拒,反而跑的更歡了,一時之間,二人一馬周身都洋溢着愉悅的氣氛。
待到一圈跑完,蘇橙才借着軒轅珏的力從馬背上跳下來。
只見少年郎得意洋洋的問:“丞相,你覺得我這匹馬如何?”
蘇橙只當他少年心性,便如實道:“甚好,是不可多得的寶馬。”
軒轅珏一聽,也是咧嘴一笑,随即用右手撫摸着馬兒道:“聽見了嗎棗花兒,丞相在誇你呢!”
蘇橙聽了此言,也是一愣,不敢相信地問:“你說這馬兒是棗花兒?”
“是啊!”軒轅珏就知道她會這樣驚訝,牽着棗花給她摸。
馬兒棗紅色的皮毛油亮順滑,雙眼明亮而有神,見蘇橙摸它,自覺低下頭往她手心裏蹭了蹭,溫順極了。
“丞相還不知道吧,棗花兒可是血脈純正的汗血寶馬,尋常難以馴服,幸好朕幼年時便與它相處,否則也難以讓它如此乖順。”
看得出來,軒轅珏很愛惜棗花,單看這膘肥體壯的馬體便能知曉,想來一開始他也不知棗花是何品種,只是心生憐惜才一直養着。
也難怪當初棗花産子時會那樣激烈。
“棗花若是知道它的孩子如此茁壯,肯定會很開心的。”蘇橙忽然感慨一句。
軒轅珏忽然道:“丞相,祭天那日,我想帶着棗花兒去看看它母親。”
天子駕引前,按例要去奉先殿祭天奉祖。
他想在這個特殊的日子帶上棗花兒去看棗花,也算是有心了。
“陛下若想,那便在祭天儀式結束後去吧。”
見她應下,軒轅珏順勢提出第二個要求,“我、朕第一次去秋狩,少不得要見很多人,朕與他們不甚相熟,也無深交,丞相能否陪在朕身邊提點朕。”
他大大方方的提,蘇橙自然也不好拒絕,反而很欣慰:“陛下願與臣下相知,甚好。”
眨眼間,祭天已過,來到了啓程的日子。
宋恪言為她打點好行裝,又将一應物品用單子列了交予随行的侍從保管。
蘇橙上馬車時猶豫了一番,最終問:“你真的不去嗎?”
宋恪言朝她搖頭笑笑,面容有些慘白,他手腕上的傷還沒徹底好全。
“也好,那你便留在家裏守着,有事給我寫信。”
“大人放心,恪言定守好家門。”
随蘇橙前往的,是宋恪言一手調教的燕青,此人低眉順眼,卻頗有眼力見,蘇橙擡手間,他便能将她的意圖猜出大半,往往還沒等蘇橙下令,想要的東西就被送到了跟前。
在貼心這一點上,跟宋恪言簡直一模一樣。
陛下的儀仗還未動,何常就着人前來請蘇橙前去,說是要與軒轅珏共乘。
天子的轎辇可比她的豪華寬敞多了,她自然是一百個樂意,帶着燕青就上了軒轅珏的馬車。
她也不客氣,倚着金絲楠木的車壁舒舒服服的找了個位置靠着。
若非這些儀仗都是先帝留下來,軒轅珏初次使用的,她肯定要在心裏咕哝一句:腐敗,太腐敗了。
然後慨嘆,有錢有勢真好,馬車都是限量級plus版本。
軒轅珏也沒有因為要去秋狩而松懈課業,他的書匣裏放着好多本書籍,蘇橙翻看了兩眼,直覺這是傅齊布置給他的任務。
誰知軒轅珏卻說:“傅太師年歲已高,無法随朕前來,是以朕便選了些書帶上,等會去了也好讓傅太師考校。”
居然是他主動要求的。
時刻不忘學習,是個合格的學生。
她忽然想起上次他們在背後讨論自己是否賢能的事,便問:“時人都說傅大人雖有真才實學,然為人過于死板,不如季大人,陛下怎麽看?”
軒轅珏放下手中書本,略一思索,便道:“朕以為,此言有誤。”
蘇橙略一挑眉,好奇道;“為何?”
軒轅珏卻說:“太師學問甚深,且集各家之所長,從無偏聽偏信,每每同他讨教,總能受益頗深。”他似乎很樂意傅齊來教授他。
軒轅珏眉眼帶笑,朝蘇橙道:“那些評論傅太師的人,想必是未有機會與他深交,是以才有此誤解。”
“丞相,太師從來不會從正面反駁朕,起初朕以為他是因着身份才如此,後來才發現太師很擅長循循善誘,他脾氣雖然不好,可在為人師表一事上未出過什麽過錯,朕很尊敬他。”
能得軒轅珏如此評價,蘇橙也放心了。
傅齊把他教的很好。
“若非要陛下在傅大人和季大人之間選一個,陛下會選誰?”玩心上來,蘇橙也忍不住給他出了個二選一的難題。
“朕選傅大人。”軒轅珏很快給出答案。
“為何?”
“因為季大人此刻就在朕附近。”
兩人相視一笑,愉快的結束了這個話題。
此次出行,除了虞太保,軒轅珏帶上的就只有季梓書。
兩位都是天子的先生,被如此看重,都有些受寵若驚,按慣例,他們是沒有資格去秋狩的。
這次沾了身份的光,惹了不少人眼紅。
去往皇家獵場,光路上就要整整三天的時間,也幸好是在軒轅珏的馬車裏,一應物品齊全,就連臨時處理的食物都是最好的。
蘇橙偶爾看看書,偶爾處理些突發的公務。
抵達皇家獵場這一日,邊關突然來信,其中一封直接送到蘇橙手裏,信上說蟄居北部的蠻夷狄戎最近很不安分,有襲擊之意。
蘇橙沒有自己做決定,而是拿給軒轅珏,問問他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