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第 24 章
另一邊,蘇橙已經喊了工部的各級官員來開會,整整折騰了七天,才把各項章程給拟了出來,散會後各部官員口耳相傳:丞相大人可算是幹了件人事。
修建書樓的大項目敲定,蘇橙又以鄭閣老功不可沒的名頭給他安了個監工的活,美其名曰,專業的事就該專業的人來幹。
這天,蘇橙終于趕在天黑之前回到了府中,門前迎接她的是時常跟在宋恪言身邊的小厮,自打宋恪言回來後,他總是有意無意的避着蘇橙。
府上一切事宜照舊,未出半分差錯,他還如往昔一般用心做事,可蘇橙明顯感覺到他對自己生了隔閡。
心不在此的人,留着也是為難。
蘇橙思忖片刻,招手讓其中一個小厮附耳來,囑托了一番回了自己院子。
一刻鐘後,身着天青色廣袖雲袍的宋恪言出現在她門前,門是開着的,他猶豫了片刻,嘴角露出一絲苦笑,人都走到門口了,現在打退堂鼓也太遲了。
恰逢蘇橙偏頭看向門口,瞥見了他的一抹衣角,揚聲道:“既然來了,那便進來吧。”
宋恪言斂了一袖,脊背直挺,與蘇橙分坐在案幾兩側。
蘇橙倒了一盞茶遞給他,看着那寡淡如水的茶湯,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自己這烹茶技藝确實差,除了景泰藍底冰瓷裂紋的茶盞能撐幾分場面,其他的都一如既往的糟糕。
宋恪言信手接果,微抿一口,心思不在這上面,自然也品的心不在焉,随口一道:“此茶甚好。”
啊?青年你認真的嗎?
自己的水平如何,蘇橙心裏還是知道幾分的,她身在高位,見過不少阿谀奉承之人,但從沒放在心上過,她這人的唯二優點就是謙虛和心大,簡而言之就是沒心沒肺,活着不累。
蘇橙也喝了一口,她咂了咂嘴,越發覺得專業的事要由專業的人來幹,就比如烹茶,讓她來簡直就是在暴殄天物。
像蘇橙這種,平常是不裝13的,但凡要裝,肯定是憋了個大的,今天算是搞了坨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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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少喝宋恪言烹的茶湯,不管是碧螺春還是金山銀鈎,他都能最大發揮茶葉的香味,每每入口都是一種獨特的享受。
蘇橙默默放下了茶盞,不再糾結自己在煮茶一事上是個廢物這件事。
她看着宋恪言的一舉一動,總覺的他的前路不止于蘇府的小小管家,若是參與朝考,興許也能謀得一官半職,甚至能混的比她還好。
在她看來,宋恪言是世上不可多得的妙人,他太能幹了,就好像什麽天大的難題抛給他,他都能迅速的解決。
長袖善舞,八面玲珑,是個入官場的好苗子。
思及此,蘇橙坐正了身子,以認真的口吻道:“宋管家就沒想過離開蘇府,自謀前程嗎?”
話音剛落,宋恪言神色都變了,他似乎早就料到了這句話,不答反問:“大人還是決定趕我走嗎?”
還是決定?
他什麽意思?
其實不難想,自蘇橙女扮男裝的事情被他知道,她身邊的一切事宜照舊,宋恪言沒有半分想要洩露這個天大秘密的跡象,反倒一直避着她,原來,他是怕蘇橙會以此* 為借口趕走他。
拉扯了這麽久,兩個人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蘇橙還以為,他知道自己是女子後,不願繼續留在蘇府了。
現在看來,宋恪言很樂意留下來。
她擺了擺手,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千萬別誤會,我也沒有針對你的想法,我......身份的事,你既然選擇了幫我保密,那我便信任你,你想要留下我自然樂意,只不過你明明有學識涵養,卻不投身官場,屬實有些可惜了。”
她說的都是真心話,興許是因為她站在了丞相的位置上,比起旁人她更加憐惜人才,也更希望有更多人來和她一起把國家變得更強大。
“大人有所不知,我與老爺簽過契約,在此期間我只能侍奉大人,不得離開,不得自謀前程,否則便是違背契約,只有等到七年之後契約自動失效,我才能真正離開,如今還不過半年,就算是趕我走我也不能離開,除此之外,只有死才能......”
聽了他的解釋,蘇橙心中掀起驚濤駭浪,她就說嘛,自己一個草包子,怎麽可能有這麽厲害的人來給她當管家,原來是便宜老爹用了特殊手段。
“那你有沒有想過不做下人,去參加朝考?”
對于此,宋恪言回答的很坦然:“因為受限,無法應試。”
本朝朝考限制有三:身有殘疾者不可應試;無法證明身份者不可應試;祖上犯過罪者不可應試。
蘇橙上下掃視了宋恪言幾眼,試探問:“你祖上有人犯過事?”
見他搖了搖頭,蘇橙頓時閉了嘴,不是第三條,那就只有第一第二條了,可宋恪言都能在蘇府做事,說明身份沒什麽問題,那就只有第一條了。
可他看着哪哪都好,走起路來步步生風,不像是有病之人,那只有一種可能——他有隐疾,還是不可說的那種。
男人嘛,都是很脆弱的,她懂。
蘇橙選擇閉口不再談論這個話題。
說起來,宋恪言自她來到這個世界就在蘇府做事,她還不知道他以前在做些什麽。
既然他想留下來,那也沒有趕人的必要,畢竟能幹的人在哪裏都會很搶手。
蘇橙沖他粲然一笑,明媚的笑容讓宋恪言有一瞬間的慌神,他似乎真的已經把大人當成女子來看待了。
濃密的羽睫眨了又眨,宋恪言将寡淡無味的茶湯一飲而盡,掩飾了面上的尴尬神色。
她松了脊背,坐姿也懶散了幾分,狀似閑聊道:“恪言你從前是做什麽的,為什麽會跟我爹簽訂契約,是不是他逼你的?”
“是我自願的。”他沒有片刻猶豫,“老爺曾救我于水火之中,他于我有恩,哪怕是賠上全部的身家性命,恪言此生也還不清。”至于過去,他半個字都沒有說。
聽他說的這麽嚴重,蘇橙差點都以為自己這便宜爹是救世主了。
她還想問些什麽的時候,門外突然來人通禀:“大人,彩玉國使臣在門外求見。”
“使臣怎麽這個時候來了?”蘇橙雖有疑惑,但還是起身去門外相迎,絲毫沒瞧見端坐着的宋恪言臉上閃過一絲古怪。
快走到大門口時,蘇橙突然想起彩玉國使臣初次拜訪,應當提前備些禮品好在走時贈予對方,她朝後喊了聲:“宋管家你——”
聲音瞬間停下,她身後空無一人,蘇橙撓了撓頭皮,奇了怪了,怎麽沒跟出來?
瓊澤第一次登門的時候,不是把人給嚴嚴實實擋在門外嗎?
不管了,蘇橙揉了揉臉頰,擺出一個友好社交的笑臉,将那使臣迎了進來。
使臣來意明确,雙方寒暄過後,對方道:“五皇子聽聞貴國即将修建書樓,頗為感興趣,已經在前往軒轅國的路上了。”
這是要先斬後奏,不請自來。
她就納了悶了,這個時代怎麽還有人上趕着當質子。
要麽這個五皇子在彩玉國風評不好,被國人所厭惡,剛好趁這個機會把這個麻煩踢出來,要麽就是藏着不為人知的秘密,他們對軒轅國別有所圖。
這是兵力敵不過,想從內部找機會?
蘇橙很快聯想到國家境況,覺得此事定有蹊跷。
誰知那使臣下一刻就給她來了個驚天大雷,“貴國的鄭閣老已欣然同意,不少大臣都願意接受五皇子的到來。”言外之意,現在就等丞相大人您的看法了。
“實不相瞞,本相還在考慮之中,那日使臣曾言貴國五皇子前來是為了學習禮儀文化,若是為此,實在不必以質子身份前往都城,這又不是什麽光彩的事,屆時由禮部頒道聖旨,特許五皇子入官學即可。”
這......
雙方頓時都沉默了。
天降的大便宜不能占,蘇橙越是如此,對方就越是捉摸不透她的心思。
莫名其妙塞過來個人,萬一水土不服死了算誰的。
“使臣不如先回去,這件事還需要當今陛下聖裁,不可操之過急啊。”言外之意,你就再等等吧。
這使臣雖來的時間短,卻也知道國家一切大事都由面前這位決定,若她不肯點頭,誰說話都不好使,問皇帝的意見不過是推辭之舉罷了。
可這樣讓軒轅國面上有光的事,放在別的國家早就樂呵呵地同意了,她卻再三推拒,反倒襯得他們像個上趕着的大麻煩。
他們登門拜訪帶了不少禮物,蘇橙也讓人備了不少軒轅國特有的産物贈與他們做回禮。
表面上,兩撥人都是和和氣氣的,誰知道汪洋之下藏着什麽樣的魑魅魍魉。
再次碰了軟釘子後,那使臣急忙趕回了驿站,軒轅國的驿站建的像座行宮,彩玉國的人住進去只用了小小的一塊地方,驿站內一應物品俱全,就連吃食衣料都比他們在本國時要精細的多,是以随行的人待了不過幾日,就有些樂不思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