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08章 第 8 章
聊完他與小将的今生今世,馬車內的氣氛也緩和了不少。
時日尚早,蘇橙看着街道上林立的高樓,迫不及待想要開啓夜生活,“景大人,這都城中何處最熱鬧啊?”
景采不知她是何意,只想起同寅常常感慨城中那座著名銷金窟——仙滿樓,是如何的繁華,如何的美妙,他這樣一個娛樂生活少到可憐的人都聽說過,足見這仙滿樓的名氣之盛!
“大人可是要去仙滿樓?”景采觑着她的臉色問。
“仙滿樓,這名字不錯。”蘇橙反複在唇間咂摸了幾遍,越品越覺得有文采。
景采一聽,頓時生出些疑惑,傳聞蘇橙在入朝為官前可是那裏的常客,尋遍全都城都找不到一個比她去的更勤快的人了,怎麽現在看來,她好像跟沒去過一樣。
莫非傳言有誤,是故意抹黑?
蘇橙一拍大腿,決定去長長見識(尋尋樂子)。
在她朝景采發出邀請時,景采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拒絕了,一是他的俸祿本就少沒得花,二是臺鑒官們的眼睛無處不在,一個不小心可是要被彈劾丢官的。
“丞相大人,您最好還是別去,毫不誇張地說您前腳剛邁進去,後腳彈劾的折子就拟出來了,明日上了朝,肯定會被斥責的。”景采不是臺鑒官勝似臺鑒官一直在阻攔,甚至後悔自己說出仙滿樓這個地方。
蘇橙滿腦子都是娛樂廢料,急不可耐的去看看這仙滿樓裏的仙究竟是個什麽仙,完全沒在意景采的勸谏之辭。
馬車到了官廨,蘇橙貼心的幫他打簾子送他下車,忽視他臉上的焦急之色,“景大人,明日見。”末了,還心情頗好的朝小毛驢告了個別,“小将,你也明日見。”
景采萬般無奈看着馬車離去,可誰讓蘇橙官大他好幾級,勸了也沒用。
蘇橙是覺得上班很辛苦,下班尋個消遣釋放壓力再正常不過,反正彈劾她的折子每天都那麽多,大不了不看就是了。
官廨的同僚見是丞相送景采回來,都圍上來問個不停,沒一會兒這一片的人都知道了這件事,甚至已經傳出蘇橙體恤官員,親自護送的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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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別一人一驢後,蘇橙直接下令暫不回府,先去仙滿樓逛逛,護衛們雖有些驚訝,但還是聽命行事。
外出尋歡作樂,肯定不能穿官服,需要僞飾一番。
馬車裏常日放着備用的衣裳,蘇橙将它們翻找出來,三兩下就大變了活人,朝堂位高權重的丞相搖身一變成了風流公子哥。
月牙白雲紋長袍,腰上飾玉帶,左右兩側各墜一只蟠螭紋浮雕玉佩,官帽換成玉冠,折扇這麽一打,呵,好一個翩翩少年郎君。
仙滿樓,達官貴人驕奢淫逸的不二之選,也是臺鑒官們盯得最緊的地方,可人家敞開大門做的可是幹淨生意,客來客往全憑心甘情願,賬本門路更是一清二楚,以至于臺鑒官只能抓着那些經不住誘惑的官員罵。
甫一入門,高樓廣宇,雕梁畫棟,雲霧飄渺,乍一看,還以為誤入了仙境,美雖是美,可蘇橙總覺的有點子熟悉,就好像在哪裏見過一樣。
跑堂的見她來了就跟見到了財神爺,點頭哈腰一個勁兒的說着吉祥話,“公子您來了,您的上等貴賓包廂一直給您留着呢!”
蘇橙簡直跟回了老家一樣,誰見到她都要同她行禮問安,偏偏她還一個都不認識。
“公子先點茶水,小的已派人去請瓊澤郎君,稍後便到。”
一上來就給她安排的明明白白,人剛坐到包廂裏,滾金邊的茶水單子就遞到了眼前,以至于蘇橙壓根沒聽到跑堂所說的什麽郎君。
她翻開一看,嚯!全是貴價珍品。
只見蘇橙每翻一頁,她的眉頭就深一分,越看越覺得消費不起。
也不知道蘇銘這個便宜老爹給她留的銀兩夠不夠她揮霍。
茶水單子從貴到便宜都有,茶水點心食物分區寫,價格還按照等級劃分了好幾個檔次,她越看越覺得這不就是現代最常見的推銷單子嘛,莫非這仙滿樓的東家也跟她一樣是穿的?
正這樣想着,跑堂的開始發功了,“公子,您看這西湖龍井是我們這幾日新進的,這新茶三日前才剛剛下來,樓裏就快馬加鞭想方設法弄來了,金貴着呢,就等着貴人您來品鑒!”
蘇橙循着跑堂的引導看到了價格,伸出的手指又縮了回來,剛巧落在蒙頂甘露上,比西湖龍井便宜了足足三兩。
此時此刻,蘇橙突然覺得浪蕩子也不是那麽好當的,就比如現在,她一點也不想當大冤種,即便這茶水的價格理應很貴,沒有想要狠狠宰她的嫌疑。
跑堂的以為她在猶豫,賣力推銷,“公子啊,您就聽我的,來上一壺龍井,配上幾塊招牌點心,就是陸羽喝了都說妙呢!”
蘇橙把單子翻到最後一頁,視線落在最後那一行最便宜的茶水上,“啪”的合上單子,捋捋衣袖淡定道:“這幾日山珍海味吃多了,有些上火,給本公子來一壺菊花茶降降火。”
跑堂的瞬間愣在原地,但很快就調節過來,露出堆笑的臉,維持住了專業素養。
蘇橙畢竟是常客,喝慣了瓊漿玉露,偶爾來壺普通平凡的菊花茶也無傷大雅,反正還有瓊澤郎君,等郎君來了,蘇橙勢必會歡心大悅,屆時賞銀肯定不會少。
跑堂的歡歡喜喜的應了,離開時還貼心的喊人把包廂的屏風換成新進的雨露梅花琉璃屏。
蘇橙所在的位置不可謂不妙,視野極佳,正對樓下歌舞演繹的偌大地界,最外面卻又用淺色的珠簾煙紗籠着,平白增添了不少舒适閑逸的氛圍感。
坐在裏面能清楚的看到外面的一舉一動,外面的人卻無法窺視裏面的人。
跑堂的一走,蘇橙立刻塌了腰喘口氣,确定她來的是仙滿樓而不是什麽宰人黑店嗎?
而且看這裏面人的熱絡勁兒,似乎自己這身份以前還經常來,天哪,這得用掉多少白花花的銀子,想起今日奏折上諸臣說的興辦蒙學、開女學,修建能供天下讀書人借閱的書樓,她就覺得今日不該來,這麽多錢要是花在正道上該有多好。
但是話又說回來,來都來了,菊花茶都點了,錢也花了,等喝完再走吧,不能浪費,她作為一國丞相,當為勤儉節約的表率。
仙滿樓做明堂生意,買賣的東西除了茶酒點心,最多的就是才藝了。
瓊澤郎君是仙滿樓的活招牌,一手古琴拂的精妙絕倫,譜曲填詞更是手到擒來,其人相貌不俗又有風雅之姿,是以在這仙滿樓中混的風生水起。
若說季梓書的文章能引得天下讀書人争相傳抄,那瓊澤郎君的曲譜就能讓天下女子為之情動。
能請他親自露面的人少之又少,蘇橙算一個,因為她此前是無腦揮霍的金主人設,當年為了見瓊澤一面,曾豪擲數萬金,一時之間轟動全都城,差點沒把蘇銘給氣死。
可惜這些光輝歲月,現在的蘇橙并不知情,她吃着桌上的免費點心,就着滾燙的菊花茶喝了兩盞,樓下歌舞升平,女舞者腰肢輕擺,廣袖飄飄,隔着一條“銀河”與男舞者愛的死去活來,一場愛恨情仇在她們共同的演繹中攀升到高潮。
能看得出來,這裏的曲目都是由人精心排演過的,可蘇橙畢竟來自現代,她又是個愛湊熱鬧的,舞蹈表演樂器演奏看過不少,樓下的表演好是好,卻無法真正觸動她的心弦。
等銀錢差不多吃回本了,她拍了拍手上的點心渣滓,起身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一陣竹葉清香随着穿堂風闖了進來。
銀鈴搖動帶來聲聲脆響,偌大的仙滿樓在這一瞬間竟同時安靜下來,像是在等待某位大人物的到來。
片刻後,蘇橙看清了來者。
瓊澤一身輕便素衣,除了腰間懸挂的玉簫,并無多餘裝飾,墨發半披在肩後,只用一根兩指粗的玉色發帶束着。
瓊澤比蘇橙所見過的任何一個美男子都要再盛上兩分,他不穿華裳尚且容顏侬麗奪目,若是精心打扮一番,定會将他整個人都襯得像個寶物,反倒會令人忽視他自身的才華。
只一眼,蘇橙便知道何為天降谪仙,無他,只因瓊澤給人的感覺實在太過飄渺。
那是一種說不清的距離感。
明明是朝你而來,卻感覺離他更遙遠了。
瓊澤神色淡淡,在蘇橙面前站定,伸手揮袖間氣質超然,朝她微微一禮:“瓊澤見過公子。”
音色清潤溫柔,帶着淡淡的冷,瞬間拉近了彼此間的距離,很讓人受用。
對于蘇橙這種揮霍無度的纨绔,瓊澤壓根就看不上,若非她此前給的太多和東家明确要求他接待蘇橙,他連個眼神都不情願給。
剛剛那個跑堂的也在,就在門口守着,正樂呵呵看着蘇橙和瓊澤,等待着賞賜的時機。
蘇橙現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這又是做什麽?隐藏服務?
在這兒給她開盲盒增加消費呢?
蘇橙眼尖,瞥見門外那跑堂,立刻招手讓他進來。
跑堂的以為她滿意了要封賞,樂颠颠的跑了進去。
誰知蘇橙把他拽到角落裏急切密語,“這個公子出場費多少?”
“啊?”跑堂的登時沒反應過來,扭過頭看了瓊澤一眼。
蘇橙又把他拽回來,嚴肅道:“我不管他出場費多少,今天我沒點他,我也沒讓他表演才藝。”她雖然好色但是她沒錢啊,自己兜裏幾斤幾兩都不清楚呢還包上人了,真是當了幾天宰相就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這點自知之明她還是有的。
“你趕緊把他帶走,我今天沒錢!”見跑堂的不作為,蘇橙直接開始趕人。
就在所有人都弄不清楚狀況時,一道清越好聽的聲音從包廂門口傳來,語氣裏帶着明顯的不屑和嫌惡,“蘇公子倒是好雅興,竟請得瓊澤郎君作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