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07章 第 7 章
何常一路小跑而來,到蘇橙跟前的時候已經累得不行了,腰彎着,雙手撐在膝蓋上大聲喘氣,就連拂塵都被塞在了腰後,毫無形象的豎着幾根呆毛。
等他緩的差不多了,蘇橙指了指漏刻,表示時間不早了,才問:“這個點了你找我什麽事?”
何常一擡頭,就看見立在蘇橙身後的景采,這位大人有些面熟,但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再看他穿的是七品青色官袍,不是能時常進宮的品階。
蘇橙見他望着景采,便說:“這位是翰林大人,我請他進宮幫忙的。”
“見過翰林大人。”何常這才記起景采,當年殿試的時候,他們有過幾面之緣。
景采也恭敬的回了句:“公公有禮了。”
雙方寒暄完畢,何常禀告要事:“傅老大人和季大人今日進宮,本意是給陛下講書,可陛下得知您要給棗花安葬,就親自去了,是以兩位大人現在還在文淵堂裏等着呢!”
小皇帝晾了人一天!
蘇橙一聽,這還了得,直接擡步就往外走,邊走邊問:“兩位大人沒生氣吧?”
何常跟在後邊,用袖子擦着額頭上的汗水,急急道:“季大人倒是還好,一直安坐着,只是傅老大人本就年歲已高,性子又烈,隐隐有些不滿了。”
蘇橙表示十分理解,畢竟兩個按時來應聘的人,枯等一整天,結果面試官連面都沒露,最後直接說今天不來了,白白耗人情緒啊!
今天的事也是她沒處理好,從早上開始就是突發事件,直接打亂了一整日的安排。
等一行人急急忙忙趕到文淵堂,那位傅老大人已經氣的直吹胡子,就差瞪眼了。
見來人是蘇橙,雖心有不滿,但還是起身行禮。
蘇橙連忙擡手擋住,“傅老大人,萬萬不可,您此舉可是折煞我了。”傅齊年輕時可是連中三元的驚世之才,先帝在世時就頗為重用他,自然也頗受百官景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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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梓書站在一旁按規矩行禮,也被蘇橙虛扶了一把。
這季梓書出身名門季氏,勳貴世家,與景采同年殿試,當場拔得頭籌,被先帝欽點為那年的新科狀元郎。
蘇橙打量了一眼,與景采差不多的年輕,面白無須,行事頗有章程,一雙桃花眼潋滟生姿,眉梢多情,是個妥妥的美男子。
季梓書三歲出口成章,七歲入國子監就讀,是個天生的神童,每每作出文章少不得在京城內傳抄,一時之間,紙價高擡,引的衆人哄搶,偏還多次引起模仿熱潮,影響力比官府發出的告示都要強。
這兩位都是有真才實學的,必須替軒轅珏留住他們。
“二位大人辛苦了。”蘇橙安撫他們坐下,茶水瓜果點心又換了一遍,她才緩緩嘆着氣道:“兩位大人有所不知,陛下在鄉間的摯友乍然離世,喪事辦的突然,這才忘了與你二人告知。”她語氣很傷悲,眉眼抽抽,想到今晨軒轅珏難過的樣子,也忍不住用衣袖沾了沾眼角。
丞相大人情緒轉變的自然又突然,直把何常看的目瞪口呆。
這話一出,兩位大人的情緒也緩了大半,自古死者為大,況且小皇帝也不是故意的,此次就罷了。
可蘇橙卻想,既然已經加班了,那就直接一步到位,把活給幹完。
“兩位大人在文淵堂等了這麽久,足以見心志之堅,況且你們都是朝臣聯名舉薦的,教導陛下自然是最合适的。”蘇橙朝何常交代,“這樣,我即刻任命傅齊傅老大人為太師,季梓書季大人為太傅,明日由吏部頒布任令,三日後入宮為陛下講書。”
季梓書與傅齊對視一眼,神情嚴肅,端莊了儀态後齊齊行禮,“臣,定不負丞相期望。”
按理來說,傅老大人的聲望和家世足以他在朝堂平步青雲,可他這人太過清高,不善與人打交道,雖受人尊崇,卻不如季梓書更得人心,如今二位都官拜一品,同時教導陛下,雖說表面上風平浪靜,卻不知底下人又會生出什麽亂子。
送走兩位大人後,蘇橙終于能回家了,一轉身看見景采還跟在自己後面,居然沒走,真聽話啊,是愛上班的小景一枚。
鑒于今日壓榨了他,明日後日大後日還要繼續壓榨他的情況,蘇橙展示出拉攏之意:“景大人今日辛苦,本相剛好也要出宮,若不嫌棄,我便送你一程,你意下如何?”
景采心裏自然是一萬個願意,當即便應了下來。
可到了宮門口,他又有些作難。
只見一小太監牽着他的小毛驢恭恭敬敬的從官道上走過來,之所以能出現這麽和諧的畫面,是因為那小太監有幾分聰慧。
蘇橙看見後,摸着下巴啧啧稱贊,“從前只見過這樣釣魚,沒想到還能這樣釣驢,有意思啊有意思。”
景采是初次騎驢進宮,旁人自然不知這小毛驢的脾性,好在宮內多能人,見驢犟在原地不走,直接拿棍拴繩,在驢前面墜了個胡蘿蔔,這才引着這小東西往外走。
見景采還站在小毛驢身邊不動,爬上馬車的蘇橙掀開車簾,朝他招手,喊他一聲:“景大人,你還愣着幹嘛,趕緊上來啊?”
景采為難的看向蘇橙,若他與丞相同乘馬車,他的坐騎就沒人管了,可若騎着自己這小毛驢,就不能與蘇橙同乘一車了。
為難啊。
“丞相大人。”他還是決定騎小毛驢,買的時候花了不少錢呢,雖然馬車真的很舒服,“請恕微臣不能與大人同乘,微臣還是騎毛驢走吧。”
蘇橙放簾子的手扽了下,呦,原來是他的驢。
這有何難,她打定主意要給百官做出一副與下官友好相處的表面功夫,今天必須讓景采坐馬車,這樣才能顯出她體恤下屬。
一刻鐘後,景采有些尴尬的坐在蘇橙旁邊,手裏端着蘇橙親手給他沏的茶水。
“景大人喝啊,聽說這是靖州千金難求的君山銀針,今日你我都嘗嘗。”蘇橙一邊招呼着,一邊自己抿了一口,入口清新,芳香撲鼻,前中後調皆沁人心脾,果然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
當高官真好,這麽貴的東西莫名其妙就進了她嘴裏。
可是景采哪還有心情喝茶,他的心思全都被馬車外快變異成倔牛的小毛驢牽引着。
一開始有胡蘿蔔勾着,小毛驢走的還算穩當,可那護衛稍稍慢了一步,胡蘿蔔就被這精明的驢啃掉一大半,如此幾回就給吃了個精光。
現下沒得吃了,正鬧脾氣呢。
馬車剛經過朱雀大街,一個黑影四蹄物就“嗖”的一下蹿出了畫面,直朝攤販狂奔而去,一時之間,人仰馬翻,雞飛狗跳,驚呼聲四起。
連帶着蘇橙的馬車都被驚了下,車內的兩人直接被掀翻到車壁上,蘇橙的手臂結結實實被撞了一下。
她忍着痛,用力伸出四根手指扒着車窗,借力支撐起自己的身體,狼狽不堪的撩起窗簾,皺着眉頭朝外問道:“發生了何事,怎麽如此驚慌?”
帶頭的護衛長正處理亂糟糟的場面,一見蘇橙便抱劍行禮,“丞相,出了點突發事件。”
景采也爬了起來,理好衣袖從蘇橙身後冒出個腦袋。
那護衛長看見,便低下了頭。
“什麽突發事件?”
不待護衛長回答,就聽見有人朝這邊喊:“長官,這驢別着勁兒呢,我們拉不動,你趕緊來幫忙啊!”
懂了,驢就是那個突發事件。
景采誠惶誠恐地下了馬車,興許是主人出現,那毛驢松了勁兒,跟着一幹人重新回歸到隊伍中。
只是給攤販造成的損失必須有人承擔,蘇橙下了馬車,确認并無人員傷亡後松了口氣。
她頭疼的看着雞飛狗跳後的冥場面,有些肉疼的解了荷包,“把這些銀錢分給大家,就算作補償吧。”
她不得不重新思考,讓景采跟她一起走這個決定是不是有點草率了。
從來都是下屬給領導擦屁股的,到了景采這兒,直接反着來了。
景采此刻心裏只有一個詞:倒反天罡。
“大人,那些銀子下官日後會還給你的。”
蘇橙手撐着額頭,耷拉着眼皮,等待馬車啓程,聽他說要還錢,直接擺了手:“不用了。”就你這俸祿,要還到猴年馬月去了。
之後行程中,那毛驢又跳脫了兩次,馬車停了三次,一路上沒少折騰。
最後一次那驢直接牽着侍衛撒丫子跑,景采恨不得把頭埋在馬車下,此刻,他頭都快貼到胸口了。
馬車內,蘇橙跟景采偶爾對視,相顧無言,只能幹笑。
“景大人這驢挺有個性啊哈哈。”野的都沒邊了。
景采聽她談起這毛驢,便主動道出一人一驢從前那段孽緣。
這驢有名字,名叫小将,愛稱犟驢。
他初到散館時,每日出行需要代步的坐騎,便去了市集,可他買不起高頭大馬,只有這頭驢跟他的荷包最相配,導致的下場就是——出行偶爾更加艱難了。
啓動此驢有三個必要條件,非吃飽不外出,非飲足不外出,非景采不外出。
今天之所以這樣,就是因為景采坐了馬車,在小将看來,茍富貴該勿相忘,可景采作為主人不但相忘還不來哄它,所以這驢才鬧了脾氣。
想到上次散館館長急着外出,見馬廄只有小将,差人同景采說了聲就要騎着走,結果還沒走十米,這驢就尥蹶子把人結結實實摔了個屁墩,直接把館長摔懵逼了。
此後,小将一戰成名,供職的官員再急着走也不會選擇騎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