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09章 第9章
銜霜驟然睜大了眼睛,身子也立時僵住了。
直至唇齒間蔓延着霍則衍帶來的酒意時,她才反應過來,自己與他現下正在做些什麽。
雖因在宣平侯府時的那一場意外,她與霍則衍已有過一次肌膚之親,可這卻是他們第一次接吻。
唇齒相依,酒香蔓延,極盡纏綿。
銜霜的耳垂很燙,心也跳得厲害,可她很清楚,自己不該再沉溺于這個帶着醉意的吻。
她用力掐了兩下自己的手背,疼痛感讓她稍微清醒了幾分,心中便也不再猶豫不決,伸手欲推開霍則衍。
他卻反倒将她擁得更緊,手也輕輕地探在了她的腰側,含糊不清地問她:“不願意?”
銜霜下意識地點了點頭,随後又忙搖了搖頭。
不是不願意......
她傾慕了霍則衍數年,日日都渴望着能夠同他更接近一些,自不會對他的親密接觸心懷排斥。
只是眼下,他畢竟醉了酒,她不想在這個時候趁人之危,更不想看到明日他醒來後再次後悔萬分。
她怯生生地垂着眼簾,聽見他在自己的耳畔低語:“可是銜霜,你不是我的通房麽?”
聞言,她擡起眸,恰對上他帶着醉意朦胧的狹長眼眸,一時間失了心魄,先前尚存的幾分清醒也都煙消雲散了。
是啊,她是他的通房,早在那日過後,她便已經是他的人了。
所以,即便是眼下同他這般親近,應當也不會是什麽不合規矩、不可饒恕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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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了眼前女子小心翼翼的回應,霍則衍輕輕笑了一聲,将她攔腰抱起,放在了雕花紫檀木榻上,順手拉下了榻旁的帷帳。
夜已深寂,月白如雪,唯有點點銀輝寂靜地灑落在蘭溪苑庭院的地面上。
帷帳外,矮桌上擺放的香燭,燃了徹夜方歇。
待到翌日銜霜醒來時,身側早已空無一人。
若非身上不斷襲來的陣陣酸痛之感,她險些就要以為,昨夜發生的事情,只不過是自己做的一場夢了。
她揉了揉酸痛不已的腰間,從榻上慢慢地坐了起來,想要去櫃子裏尋一件幹淨衣物來換上,外頭的珠兒此時卻似是聽見了裏屋的動靜,叩門走了進來。
“姑娘醒了?”珠兒笑意盈盈地朝她行了個禮,“陛下已經上朝去了。”
見銜霜低垂着頭,并沒有什麽反應,珠兒又笑着問她道:“姑娘現下可要奴婢伺候沐浴?”
銜霜本不想一大早便這樣的麻煩,但奈何身上難受得厲害,的确想要好好清洗一番,便點了點頭。
褪去裏衣後,雪白肌膚上的紅色痕跡顯得愈發明顯,令人一眼望去便止不住地會浮想聯翩。
看了一眼身側同樣紅着臉的珠兒,銜霜不免覺得有些難為情,對她道:【珠兒,還是由我自己來吧。】
不想讓銜霜難堪,珠兒便也沒再堅持,只是善解人意道:“那奴婢去為姑娘準備早膳。”
銜霜接過珠兒手上的巾帕,輕輕地擦拭起了自己的身體,可身上的點點印記,卻無一不在提醒她記起昨夜的徹夜纏綿。
她一邊臉紅心跳,一邊心懷顧慮,不想再看下去,便草草地擦拭了幾下身子了事。
用早膳時,珠兒終于忍不住問她:“姑娘承蒙聖寵本是件好事,可為何奴婢瞧着姑娘卻仍舊是怏怏不樂呢?”
銜霜喝下了一口熱粥,同她比劃:【珠兒,陛下昨夜喝醉了。】
見珠兒滿面困惑地望着自己,銜霜的眸色黯淡了下來。
珠兒自不會懂她心中的憂慮從何而來。
她清晰地記得,在侯府的那一夜意外荒唐過後,霍則衍清醒過來知曉發生的這一切時,陰沉至極的面色。
府上的流言蜚語不足以讓她心生畏懼,左不過嘴是長在旁人身上的,她也管不了旁人如何去說,如何去想,可她害怕極了霍則衍對她的厭惡。
那個時候,他就因着一場醉酒導致的意外對她心生不喜,憎惡她,冷落她,好不容易由于後來發生的種種事情,對她的态度才稍稍有所緩和,昨夜便又再度發生了同樣的事情。
他今日酒醒後,一旦想起昨夜之事,定然會更加厭惡自己。
他會不會也覺得,自己就是那種滿腹算計,趁着他醉酒恬不知恥地爬上龍榻的人?
銜霜想着,心中也愈來愈難受,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比劃着問珠兒:【珠兒,你可瞧見了,陛下離開蘭溪苑時面色如何?】
珠兒有些不解,但仍是恭順答道:“陛下神色如常。”
她又問:【那他可有同你說些什麽嗎?】
“陛下只同奴婢說,讓姑娘好好歇息。”珠兒回道。
饒是如此,銜霜心中仍是惴惴不安。
早膳過後,珠兒為她尋了些有趣的話本書冊過來,說是給她平日裏打發時間用的。
但她識得的字卻不多,只能勉強看看話本裏的配圖解解悶。
将将把一冊話本裏的插圖大致看完,珠兒便急急地從外頭跑了進來,對她道:“姑娘,陛下的儀仗來了,咱們快出去接駕吧。”
銜霜心中一緊,忙合上了手中的話本,将其擱在了珠兒先前搬來的一摞書上,同珠兒一起走了出去。
看着霍則衍從車辇上緩緩走下,銜霜估摸着他應是剛下早朝沒多久,這莫不是一下朝,就急着來同自己興師問罪了嗎?
正胡思亂想着,她聽見身旁的珠兒小聲對自己道:“姑娘,陛下适才說讓您起身呢。”
她忙站了起來,看向霍則衍時,不偏不倚地對上了他掃視過來的目光,又慌促地別開了視線。
“還杵在這裏不動做什麽?”
聽出霍則衍的口吻好似有些不耐,銜霜如夢方醒,提步跟在他身後走進了內室。
珠兒并未跟着他們一同進來,而是在外頭候着。
但因着昨夜将發生過的事情,現下再與霍則衍兩個人獨處,銜霜心中多少有些許不大自在。
為了遮掩自己的窘迫,銜霜站起身,笨拙地學着珠兒先前教過的樣子,來給他沏茶。
将溫熱的茶盞推至霍則衍跟前時,他終于出聲打破了室內的沉默:“朕今日下了早朝,便想着順道過來看看你。”
順道?
銜霜心中有些詫異,蘭溪苑地處偏僻,從這裏走去明和殿都尚需要花費好些功夫,想必離霍則衍上朝的地方應也不會太近才是。
但她到底也沒有問出心中的疑惑,只是溫順地朝他笑了笑。
霍則衍抿下一口溫茶,狀若無意地開了口:“你入宮也有幾日了,朕思量着,讓宮中的太醫瞧一瞧你的啞疾,看如今還能不能治好。”
銜霜受寵若驚地擡眸望向他,本還以為他要同自己追究昨夜之事,卻不曾想,要跟自己提及的竟會是這件事。
其實她的啞疾也并非是天生所得。
幼年時,她曾得過一場重病,那時夏婆婆帶着她四處奔波求醫,所幸勉強撿回了一條性命,只是自那以後,她便落下了啞疾,口不能言。
如今已經過去好些年了,她對此早就沒了指望,但聽着霍則衍這樣說,仍是一副歡喜的樣子,倒也不是覺着此病一定能治好,而是欣喜他竟會将這件事放在心上。
她站起身同他謝恩,他卻只是不以為意地揮了揮手。
“你能讀得懂這些書?”霍則衍的視線落在了桌案上堆砌的書冊上,随口問她道。
銜霜搖搖頭,誠實道:【奴婢看不懂,只是看看上面的圖畫來解悶罷了。】
“朕讓宮中的女官教你讀書識字可好?”他忽然對她道,“如此一來,你日後同旁人交談時,便可将想說的話寫在紙上,也省去了旁人看不懂的麻煩。”
聞此,銜霜自是喜不自勝。
少時她每每路過書堂時,聽着裏頭學童的讀書聲總是羨慕不已,可惜家中本就貧窮,夏婆婆之前為給她治病更是散盡了銀錢,哪裏還有閑下的銀兩供她讀書上學呢。
如今才開始讀書認字,比起旁人雖是晚了些,但于她而言已是極好。
【奴婢多謝陛下體恤。】她忙謝過霍則衍,同他比劃道。
見銜霜又跪了下來謝恩,霍則衍莫名地有些心煩。
他站起身,恰看到了她肩上露出的一點紅痕。
想起什麽後,他移開了目光,輕咳了一聲,對她道:“把衣服穿好。”
銜霜不明其意,俯在地上目送着霍則衍離開後,才發覺自己肩頭的衣物适才不小心滑落了幾寸。
看着露出來的紅色印記,她的面龐有些發熱,慌忙将衣裳掩了掩。
霍則衍方才,定然也看到了。
他今日清醒過後,想來應當不會不知道昨日與自己發生過什麽,但他今日卻只字未提,未追究自己昨夜的過失,也未言其他,而是如同昨夜一切皆未發生過一般。
他不主動提及此事,她自然也不會傻到去問他,屆時惹得他龍顏不悅,下不來臺。
銜霜估摸着,他今日此來蘭溪苑,興許便是在提醒她,不要生出不該有的妄念。
昨日之事,本就也只是一個意外,一個同上回一樣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