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番外九
番外九
“不會說話？”
清冽的聲音裏帶着詢問,“小啞巴？”
她不是啞巴……季央唇都抿緊了，身後那人的氣息,還在若有若無,一絲一縷的将她纏繞。
裴知衍看着她顫晃的越發厲害的眼睫，有種指尖發癢，想去觸碰一下的沖動。
也只是想想,他是不至于真碰上去。
季央見躲不開,心裏越發慌的厲害，她閉了閉眼,咬着唇深吸一口氣轉過身,裴知衍雖沒有觸碰到她,可卻将她困在他與書架間的方寸天地。
侵占的意味太濃,男女有別,這人怎麽能如此放肆,真的就如表哥所說，肆意妄為。
季央不敢擡眼，只看見裴知衍的墨色衣袍,領口處是考究的織金暗紋,不似那日一身玄色甲胄,身騎戰馬時的硬冷,但也足夠讓她退避三舍。
裴知衍一只手還高舉着點在她想要的那本書上,擋住了一側的去路，季央轉着惶惶不安的眼睛看向左側,她擠開他就能過去了,可她不想碰到他。
季央快哭了,垂着眼，聲音細如蚊吶：“勞煩讓讓。”
最後兩個字輕的快要聽不見,仿佛軟綿的在舌頭在口中打了個卷，帶着幾不可聞的祈求，和媚不自知的嬌态。
裴知衍真就退開一步，放了她過去。
他看到小兔子嗖的就走出老遠。
可即便遠離開他氣息布散的範圍，季央高提的心也還是沒有落下。
她書也不想要了，打算裝作不認得裴知衍，可那人已經先開口，“你……”
季央心都提到喉嚨口了，她捏緊了指尖，規規矩矩的行禮，“小女見過世子。”
從頭到尾都沒擡眼看過他，卻認出他是誰了，裴知衍心情愉悅起來。
他慢悠悠地點頭，“你認得我？”
季央懊惱地閉了閉眼，原來他沒認出她。
不認得最好，千萬別認出她，季央輕聲解釋，“定北候府的世子，小女自然認得的。”
“小女不敢煩擾世子，先行告辭。”
季央垂着眸朝他的方向微一欠身，掉頭就要走。
“慢着。”
裴知衍看到她驀然僵住了身子，就這麽怕他？
他很吓人？
幼時還敢把手給他牽，怎麽膽子越發小了。
裴知衍放柔了聲音，“不是要這本書嗎？”
季央确實想要，她找了很久……她躊躇着轉過身，裴知衍便将手裏的書遞上前。
兩人之間隔的遠，他等着她自己過來拿。
小姑娘猶豫不定，想要又不敢過來的樣子，讓他覺得有趣極了。
想接着逗她，又有些不忍心。
裴知衍将書放到手邊的桌子上，自己往邊上走了兩步，“這樣可以了嗎？”
這就顯得她太小家子氣了。
季央心想，或許他剛才真的只是想幫自己拿書。
何況他是堂堂定北候世子，能對她做什麽。
因為是武将，出入戰場，所以才沒那麽講究規禮數吧……
季央在心裏說服了自己，挪着步子走過去拿書。
在野外狩獵的時候大多故意抛出些食物，等着獵物出來，裴知衍覺得他這舉動竟有點那樣的意味。
“是這本嗎？”
裴知衍問了他最初問的問題。
季央翻看了一會兒，失望下來，搖頭道：“不是。”
她想告辭，裴知衍又問：“你要找的是什麽？”
“……小窗憶游集序。”
裴知衍看到她放在桌上的另一本書，笑道：“那你找不到了。”
季央終于擡頭看他，其實他生得很好看，是不染俗塵的仙逸俊秀。
與她印象中的武将将軍半點不一樣。
季央只看了一眼就匆匆別開目光，她不想與他多有交集，忍着沒問他為何這麽說。
裴知衍道：“你要找得另一冊在我府上。”
他手從她面前伸過去，拿起那本書，季央又聞到了他身上的味道，清冽似茶香。
她往後退了退。
裴知衍看了她一眼，翻着她的書道：“這本小窗憶游集序的上冊我倒是尋了許久，原來在你這裏。”
季央哪料想到是這樣，唇瓣動了動，聲音輕如氣聲，滿是委屈，“我的書。”
季央以為裴知衍一定聽不見，卻見他忽然笑看了自己一眼，她心口一緊，一時又不确定了。
他不說話，季央也只能在邊上等着他看。
裴知衍草草翻了兩頁，笑道：“今日我也沒将書帶出來，不如你先将這本借與我，回頭我看過了，再将兩冊一起給你。”
“世子請便。”
季央實在舍不得這書，頓了頓又道：“您若是看好了，将書放到此間掌櫃這裏便可，我讓家中兄長來取。”
輕輕柔柔的聲音裏，滿是對他唯恐避之不及的抗拒。
裴知衍挑了下眉，“小姐不該對我介紹一下自己麽？”
季央無助的晃動眸光，那種被盯住，無處可逃的感覺又升了上來。
葉青玄見過臨陽郡主就匆匆去了書齋，卻只看到路安與裴知衍的護衛在一起，不見季央的身影，他皺眉問道：“表小姐呢？”
路安忙道：“表小姐在樓上！”
他原本是跟着季央一起上樓的，哪想就被定北候世子的護衛給攔住了，兩人在上面半天不下來，他早就急得不行。
葉青玄擡眸看了看樓上，又看向高義，微笑道：“高護衛怎麽會在這裏，莫非世子也在此處？”
高義一笑道：“見過葉大人，世子爺正在樓上。”
葉青玄眸色沉了沉，轉而又恢複如常，“那本官該去跟世子打聲招呼。”
“葉大人請。”
高義沒有攔他，側身讓路。
“小女名叫季央，家父乃是京兆府尹季庭章。”
季央再不情願，也只能回答。
裴知衍将她的名字含在唇齒間，“季央。”
他用溫吞低緩的聲音念着她的名字，莫名的纏粘讓季央心中悸顫。
“表妹。”
葉青玄的聲音對于季央來說堪比天籁，不等人踩上最後一截樓梯，季央已經奔了過去。
“表哥。”
短促的一聲，透着依賴。
裴知衍不見波瀾的瞳眸裏看不出情緒，視線自季央攥緊在葉青玄衣袖的手上掠過，複又攫住小兔子的眼睛。
見他還在看自己，季央又急又惱，幹脆将身子半掩在了葉青玄身後。
“可等着急了？”
葉青玄柔聲問她。
季央沒說話，只搖搖頭。
葉青玄反握住她的手，“是我耽擱的久了。”
裴知衍眯了眯眼眸，唇角牽出個意味不明的笑。
葉青玄轉而看向裴知衍，“這麽巧，世子也在此處。”
裴知衍像是才看到他，漫不經心地側目睥着葉青玄，聲音無甚起伏地“嗯”了聲。
葉青玄心中不虞，面上始終挂着得宜的笑，“我與表妹打算去延鶴酒樓，世子若是還未吃過，不如一起。”
裴知衍看到小姑娘香腮輕動，只怕就差要當他的面開口說不好了。
他也不急着回答，玩味地笑看着她會怎麽說。
季央自然是不敢說不好的，她對葉青玄說：“表哥，我想起還有些事，不如我先回府，你與世子用飯吧。”
看到季央并不驚訝于裴知衍的身份，顯然二人在他上來之前已經交談過。
“那我先送你回去。”
葉青玄不清楚這麽長的時間兩人在上面說了什麽，不過季央自小就怕生，或許是他多心了。
他對裴知衍道：“那，世子先請一步，我稍後就到。”
“不必了。”
裴知衍興致缺缺，自顧從二人身旁走過，下樓。
季央看到他手裏還拿着她的書，她咬住唇瓣，心緒複雜。
回去的路上，季央也是心不在焉。
葉青玄問她，“裴知衍此人行事說話自來随性，可有冒犯到你？”
季央呼吸變緊，小幅度地搖頭，葉青玄看出她眼裏的抗拒與不喜，微一笑道：“那就好。”
季央心裏還想着她那本書，方才就不應該讓裴知衍拿走，好在她沒在那書上留下什麽字跡，也不能證明書就是她的。
*
高義在校場找到裴知衍，他一手持弓，兩指夾在箭羽之下，向着百米外的箭靶拉弓。
裴知衍目不斜視，望着箭靶淡問：“如何？”
高義三兩步上前道：“屬下查到，季葉兩家有結親的意思，估摸也就是在這兩個月要定下。”
裴知衍長指忽松，下一瞬箭矢就攜着破空之勢，正刺中靶心。
“世子好箭法。”
高義一通馬屁的拍。
“不會誇就把嘴閉上。”
裴知衍眼底浮着薄薄的煩躁，将長弓抛給高義。
結親……季央要嫁人了？
裴知衍折着眉心，嘗試着想了一下那個畫面，心裏那股子煩躁更加強烈。
裴知衍看到高義欠兮兮的在笑，壓着眉頭道：“你那是什麽表情？”
高義不知死活道：“世子爺，您這是開竅了？”
世子雖說不是墨守成規的刻板之人，在軍也時常會和他們開些葷素不忌的玩笑，但卻一向不沾這些，也沒見有哪個女子入過他的眼，這會兒倒像是上了心。
裴知衍垂着眼睑，指腹交錯摩挲了一下。
高義當他是默認了，又接着道：“依屬下看，既然季小姐還未定親，您也沒什麽好顧及的不是。”
裴知衍向前邁出的步子一頓，嘴裏不耐煩地啧了一聲，口吻好似在玩笑，“你皮癢了？”
他握着手腕松動筋骨，眉梢挂着笑意。
高義連忙閃避出開外，“屬下自各兒去領罰，就不勞世子爺動手了。”
裴知衍回到蕭篁閣，拿出那本小窗憶游集序，這本書他已經全都看完了，還在翻是因為他要看熟了才能接着編下一冊的內容。
裴知衍直起懶怠靠在圈椅裏的身體，拿了筆開始續寫他那莫須有的下冊。
小兔子這下總能對他笑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