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065章 第 65 章
白鷺洲從榆中回來後休息了一晚。在榆中的半個月實在太累了, 幾乎透支了她全部精力,一覺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
醒來後,她洗了個澡, 換身幹淨衣服,将自己仔細地收拾一番, 準備去找池柚。
她算是很幸運的了, 雖然長輩們都有一些無法接受的理由, 但經過這半個月的努力,好歹都沒有再那麽反對,也松了口。
路已經開拓出, 踏平它只是時間問題。最重要的是,日後,這些事都不會再變成池柚的煩惱。
白鷺洲在去往池柚家的路上看見路邊的花店,想起以前池柚常常會送給她各種各樣的花, 于是半路停車, 也想去買一束帶給池柚。
在花店,白鷺洲抱着胳膊,認真思索該買什麽花。
有關愛情的話題應該以玫瑰開場,這一點毋庸置疑。只是該買什麽顏色的玫瑰呢?
考慮過後, 她想, 池柚總是喜歡将白色的花塗紅送給她,白色是池柚的起點, 紅色是她的終點。那麽她現在要回送, 就是從終點返回起點,所以該從紅色褪色回白色。
她買了一束白玫瑰, 花朵不大,支數也不多, 小小的精致一束,單手就可以握住。
帶着花,白鷺洲驅車來到池柚家小區。
白鷺洲上樓敲了門,池秋婉幫她開的門。
池秋婉看見她很驚訝,問她怎麽會突然拜訪。白鷺洲沒有多解釋,只問池柚在不在。池秋婉說剛出門,可能等一兩個小時就回來了。
白鷺洲點點頭,和池秋婉告辭。
她沒有進屋等,也沒有離開,而是選擇在樓下等池柚回來。
……有些話可能暫時不太适合在有池秋婉的場合裏進行,但她也不想再往後拖了。
白鷺洲在樓下站了兩個半小時,才終于等到回家的池柚。
但她怎麽也沒想到的是,她等來的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人。
熟悉的身影在低着頭走過拐角時,身邊還跟着另一個陌生的身影。
今天的池柚一看就是認真打扮過的,編了小辮子,化了淡妝,裙子平整得一看就是被仔細熨過。
旁邊的女人和池柚并肩一起走,肩頭擦着肩頭,溫柔地偏着臉和池柚說話。池柚也沒有表現出反感,沉默着允許那個人的越界靠近。
兩個人都挎着包。
兩只包上,分別挂着兩個一模一樣的、仿佛情侶物品般的小香囊。
白鷺洲有一小會兒忘記了呼吸。
半晌——
還是她在無意識的狀态下恍惚縮緊五指,将玫瑰花的包裝紙捏出簌簌響聲,才将她空白的大腦吵醒。
陌生女人也看見了白鷺洲,注意到了白鷺洲在盯着池柚,眉尾清淺地挑了一下,徑直向池柚發問:
“這是誰啊?”
她問:這是誰。
就好像她和池柚之間很熟悉,很親密,而其他人都可以是她們二人關系之外的“旁人”,所以她有資格提這麽一句類似于質問的問題,向池柚要一個解釋。
白鷺洲此刻也好想問問:這是誰。
這個陌生女人,到底是誰。
池柚順着柴以曼手指的方向擡眼看去。
看見白鷺洲的那瞬間,池柚眼裏出現了一秒遮掩不住的慌亂。
她……怎麽會在這裏……
池柚連續眨了好多次眼睛,說不上來心頭湧上的那陣感覺是什麽。
被抓包的恐懼嗎?不應該啊,她已經和白鷺洲告別過了,而且原本就是要和柴以曼發展的,發展好了沒準以後還要帶着柴以曼一起和白鷺洲吃火鍋,再怎麽樣她也不該害怕。
那這感覺是什麽?
是……見面提前了,讓她不知所措了?
池柚強壓下心頭的驚詫,咽了下口水,穩住心神。
她盡量平靜地回答柴以曼的問題:“姐姐,這位是我的小學老師,白老師。”
她又看向白鷺洲,和白鷺洲介紹柴以曼:“老師,這位是我的相親對象,她叫柴以曼。”說完,她想起以前和白鷺洲承諾過的要喜歡上別人的事,為了表述更清楚一點,補充道:“是我準備要喜歡上的人。”
白鷺洲怔住,不可置信地看着池柚。
她嘴唇微動了兩下,才讓自己能發出聲音,接下來吐出來的幾個字幾乎帶着顫抖:
“你說什麽?”
池柚重複:“她是我要喜歡上的人。”
白鷺洲掃了眼柴以曼,眼底漸漸地、一寸一寸凍上寒意,向前逼近了一步。
她一字一句地問池柚:
“你不是說過,最喜歡我嗎?”
“不喜歡了。”
池柚再次撿起那天餐廳衛生間門口的僞裝,平和地與白鷺洲對視。
“早就和您說過,不喜歡了呀。”
“那……”
那狂歡派對的那晚,你答應我的事,又算什麽呢?
不是點過頭,願意再給我們的感情一個機會嗎?
酒醒後,理智回來後,遇到新人後,就不想對那晚說過的話負責了嗎?
白鷺洲想問的問題太多了,多到她都不知道該從哪一句開始。
而最讓她現在渾身發涼的,是池柚的眼神。
又回到了海鮮餐廳的那一天,又是那次的淡漠和釋然。好像那晚狂歡派對上喝醉的根本不是池柚,而是她,是她迷醉中做了個不真實的夢。
柴以曼插嘴道:“白教授,你和小柚子的事我聽說過。我不太懂……嗯……不懂你今天為什麽會來這裏說這些話。因為我聽說的版本,是你拒絕了小柚子,還勸她去接觸別人,難道我聽到的說法有什麽偏離麽?”
白鷺洲沉默須臾,反問:“你知道我們所有的事?”
柴以曼:“差不多吧。”
白鷺洲看向池柚,“你什麽事都願意和她說?”
雖然有關白鷺洲的事都是池秋婉告訴柴靈、柴靈又告訴柴以曼的,但池柚覺得這種小差別沒什麽關系,便坦蕩地說:“她知道也沒事啊。”
媽媽一早就知會過她,柴以曼知道她和白鷺洲的過往,并且一點都不在意。
白鷺洲低下頭,自嘲似的笑了笑。
她的情緒現在太混亂了,理智也無法再維續。胸口傳來陣陣陌生的酸脹疼痛,讓她沒辦法再思考。
這樣的狀态下,她知道不該再聊下去了。她的确需要和池柚好好聊一聊她們的事,但現在不行,她不想被情緒左右,走向失控。
尤其是這個柴以曼還在場的情況下。
白鷺洲從來沒有嘗過嫉妒的滋味,以往學業事業上遇到再強勁的對手,她也只會感慨自己的不足。可她今天嘗到了妒意,不是因為柴以曼有多強多優秀,而是因為……
因為這個人在短暫的接觸中就能貼近池柚,站在她身邊。
因為她們包上挂着的一樣的香囊。
因為這人輕而易舉就知道了池柚最隐秘的心事,而池柚也全然允許。
這些細節不斷沖擊着白鷺洲的大腦,每意識一遍,她的呼吸就變得更困難一點。
柴以曼讀出了氣氛的怪異,很懂進退地和池柚說:“小柚子,要不我先走,感覺你們可能需要單獨說幾句話。”
自從海鮮餐廳徹底道別後,池柚就非常害怕和白鷺洲單獨相處。她忙攔住柴以曼,“你別走,那個……媽媽還想請你上去喝口茶。”
柴以曼:“那……那是我先上去,還是你和我一起上去?”
池柚:“你先等一下。”
池柚朝着白鷺洲走出幾步,離她近了一點,拉到以示禮貌的社交距離內,“老師,您今天找我是不是有什麽重要的事?如果有要緊的事情,您盡管說,我肯定能幫就幫。”
白鷺洲擡起眼,聲音變得有些啞:“如果沒有要緊的事呢?”
池柚:“沒有的話,我就得先回家了。”
“……”
白鷺洲忍住了想要漫上嘴邊的苦笑,抿了抿嘴唇。
“有一件,算是吧。”
池柚:“您說。”
白鷺洲掏出了自己的手機,解鎖,按了幾下,屏幕朝上遞到池柚面前。
“加下我的微信。”
這個舉動看着挺正常的,或許是為以後她們的師友關系鋪路。池柚沒想太多,乖乖地用自己的手機掃了白鷺洲的二維碼,發送了好友申請。
掃碼的時候,池柚注意到白鷺洲另一只手上握了一束花。剛剛白鷺洲半邊身子都沉在樓洞的黑暗裏,花束也小,她都沒看見這束花。
純白色的玫瑰。
可能是要帶給某個朋友的吧,池柚壓根沒敢往自己的身上想一點。
她很快移開目光,專心看手機。
柴以曼輕聲提醒:“我們走嗎?”
池柚:“好,走。”
她們一同往電梯方向走之前,池柚還禮貌地和白鷺洲道別:
“老師,下次見。”
白鷺洲面無表情:“嗯。”
兩個人都默契地沒有說到“再見”這個字眼。池柚是習慣性地避開,白鷺洲不知不覺也給自己養成了習慣,再不輕易說出這兩個字。
電梯門關上之前,池柚都看着地面,不敢看樓洞口的那個背影。
柴以曼跟着池柚上樓之後,池秋婉熱情地招待了她,留她在家裏聊了很久,甚至還想邀請人家吃晚飯。
不過柴以曼說自己晚上還有別的安排,恐怕沒這個口福了。池秋婉笑呵呵地說沒關系,等下次有機會再來家裏,讓池柚親手下廚。
她們聊天的時候,池柚坐在一邊安靜地發呆,很少開口,不知道在想什麽。
到必須要走的時間了,柴以曼起身和池秋婉颔首,池秋婉叫池柚下樓送一下柴以曼。
池柚乖順地站起來,和柴以曼一起出門。
她送柴以曼到小區門口,柴以曼在路邊打了個車。臨走時,柴以曼和池柚說:“我最近會忙上幾天,有空的時候再在微信上找你,期待和你的第二次約會。”
池柚撐起一個笑。
柴以曼靜靜地端詳了一會兒池柚的表情,又問:“我們會有第二次約會嗎?”
池柚有些疲倦地垂眼,“會吧。”
柴以曼彎了彎唇角,“希望如此。”
柴以曼上了出租車,在車窗裏和池柚說了聲再見。
池柚回了句拜拜。
送走柴以曼後,池柚揉了揉額頭,長長地舒了口氣。
一天下來,她感覺身心俱疲,疲憊的原因都再沒有力氣去細想。她慢吞吞地轉過身,只想馬上回家,躺床上好好休息一下。
不經意回頭時,池柚飄忽的目光倏地頓住。
小區門口馬路邊的垃圾桶最上面,狼狽地躺着一束小捧的白玫瑰。
幾個小時前,她親眼見過的那束玫瑰。
花骨朵摔得掉了好多花瓣,包裝紙也滿是細碎的褶皺,花葉零零散散地掉落到了垃圾桶周圍的地面上,支離破碎得可憐。
如果有路過的愛花者想撿,恐怕都斂不起一個花兒的全屍。
看來,扔它的人在撇手的那一刻,一定使了不小的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