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跳舞的狐
第0052章 跳舞的狐
(362)
胡玉根本抽不出時間招呼他們,他的吧臺前圍滿了人。
“帥哥~一杯威士忌~”
胡玉把清透的冰球放進水晶杯裏,今晚他已經數不清倒了多少倍威士忌了,有時候他懷疑這些人只會喝威士忌。
也有可能威士忌是酒單上最便宜的酒,那也要八十八一杯!
他的指尖因為長時間接觸杯子而微微發涼。
“你叫什麽名字?”
胡玉把酒遞給她:“fox.”
是的,老板給了他一個藝名,來保持神秘感。
不得不說跟他的樣貌很相配,特別是頂燈打在他臉上時,制造了一種基督教堂裏塑像般的聖潔,可他看向你時,又讓人毫不遲疑地想到狐貍精。
胡玉短暫地喘口氣,他看向卡座,王迎春朝他招手,同時他注意到他們沒有點酒。
(363)
“青山,這裏——”
宴青山穿着上班的制服來的。
他們的制服很奇怪,設計的理念大概是既不想引人注目,又要突出威嚴莊重感,導致肩章、胸牌等重要的設計沒有鮮明的标志,只是黑底銀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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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帶要是樸素的黑色和銀色,夏天上衣更簡單,就是黑色短袖,只不過宴青山脖子上挂着一個銀色的牌子,上面有他的編號、姓名和職務。
他進來那會兒,舞池的氣氛正達到頂峰,一群人在群魔亂舞。他憑借着一米九的身軀,游刃有餘地從人群中分出一條道,直達卡座。
陳舟招呼他:“你今天也加班?”
“那怎麽辦,領導一個電話不得不去啊。”宴青山笑着跟他拍了一下手。
王迎春頗有意味地打量着他。
“怎麽着,今天才發現我帥啊?”宴青山朝她爽朗地笑。
“我聽胡玉說,你找女朋友了?好事将近,馬上要結婚了——”
宴青山摸摸鼻子,正在思索怎麽回答。
一陣濃重的胭脂香氣從他耳側襲來,他警覺地側身,對上一張驚豔的側臉,他屏住呼吸。
“你們的酒。”胡玉單手拖着托盤,放下三杯威士忌。
“胡玉你穿這個什麽制服呀?”王迎春笑着拉拉他的燕尾服,“有點像動畫片裏的兔八哥穿的。”
胡玉愁眉苦臉:“太緊了,擡個胳膊都費勁。”
“貼身一點才好看呢,”王迎春趕緊投出手機來給他拍照,“我要發給阿月看看!”
“現在有空嗎?過來休息一下?”陳舟率先拿起酒杯。
“這會兒還不行,我找了個替班的還沒來。”胡玉收起盤子,“馬上,等他來了我找你們玩兒。”
說罷,朝他們眨眨眼,消失在喧鬧的人群中。
宴青山發現,從頭到尾,胡玉沒給他一個對視的機會。
他拿起水晶杯,潤了潤嘴:“沒錯,是真的。”
這是他希望看到的結局。
“啊?什麽?”王迎春沒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
陳舟卻自然地同他碰杯:“恭喜,等你請我們喝喜酒。”
宴青山眼神一暗:“等着陳總的大紅包。”
“你結婚我可以一定包個大的。”
(364)
胡玉好不容易脫身,一屁股癱坐在沙發裏面。
“你們光在這幹喝酒啊?”胡玉給自己倒了一杯冰水,“走啊,跳舞去。”
王迎春有點難為情:“我還沒蹦過迪呢。”
“哎呀,很簡單的,我教你。”胡玉展現出老手的樣子,溫柔地拉着她的手,走進舞池。
“他什麽時候學會的?”陳舟看他娴熟地搖擺身體的樣子,活像一尾搖曳的魚。
宴青山皺眉:“我可沒教過。”
兩人相視,打心底覺得在這裏工作可真不是長久之計,必須把人弄走。
(365)
兩個人在外面看他倆跳了一會兒,眼瞅着胡玉身邊又漸漸圍上一群盯着他的人了,陳舟拉着宴青山進去:“活動活動?”
“走啊。”宴青山也不遑多讓。
他不是沒玩兒過,這些高等學府的學生,學的狠,玩的也多,期末考試最後一天結束,學校裏還開party徹夜蹦迪呢,跳一跳不算什麽,算是絕佳的社交場合。
兩人人高馬大的,并排一起更有氣場,跟擁擠的人群摩肩接踵後,他們把王迎春和胡玉圍在中間。
看到來了兩個不好惹的男人,周邊一直輕佻看着胡玉的客人才偃旗息鼓。
這怎麽比,比身高比不過,比臉比不過,比有錢,這倆人人手戴着一塊勞力士,肌肉塊也大。
胡玉有點人來瘋,他牽着王迎春的手,在忽明忽暗的舞池裏教她跳舞。他笑起來很有感染力,認真注視對方的時候,會給人莫名的勇氣。
王迎春被他感染,逐漸放下拘束,跟胡玉對着擺動身體。
胡玉見她上道了,于是轉身向幹站着的陳舟:“來來,我教你。”
陳舟任由他牽起雙手,胡玉像教王迎春一樣帶他跟上節奏,顯然陳舟不是很擅長跳舞。
“班長~原來也有你不擅長的事情啊——”胡玉笑得眼睛眯起來。
陳舟被他牽過的手熱熱的,比身上別的部位更能顯示它的存在,就像他此刻看胡玉的眼神。
“你會嗎?”胡玉轉向宴青山。
宴青山舉起雙手後退:“有我不會的?”
胡玉朝他翻白眼:“沒想碰你。”
怪沒意思的,他這麽想。
繞了一圈其實是想再牽一下宴青山的手,也不是非要牽,只是給自己一個可能性,真的能碰到時候,胡玉認為自己也會逃避。
這是這種不道德小心思,被直接拒絕,跟直接戳破沒什麽區別了。
“怎麽不帶你對象一起來?”
宴青山說了什麽,音樂聲音太大,胡玉沒聽清:“什麽——!”
他看到宴青山欲言又止,然後踩着鼓聲朝他的方向前進半步,胡玉的身體像被擊潰的隊伍,頹敗地同頻後退。
宴青山卻不打算放過他,将審判他的話語,從他的耳邊傳遞:“她不知道我有前男友……”
(366)
怪沒意思的。
胡玉借口去洗手間,蹲在外面吹風。
他就那樣肆無忌憚地蹲在路邊,兩條長長的胳膊,支着膝蓋伸出去,觸碰馬路上的風。
周圍站着三三兩兩抽煙的人,胡玉不抽煙,這個時候卻想嘗嘗抽煙什麽感覺。想到這裏,他又想宴青山會抽煙嗎?他抽煙會是什麽樣子呢?
“抽煙嗎?”
一根薄荷的細煙遞到他眼前。
胡玉順着煙擡頭,卻是他意想不到的人。
王迎春笑着拍拍他腦袋:“別這麽看我呀,搞得我像壞孩子。”
“只是沒想到你也學會抽煙了。”
“讀研學會的,壓力太了啊。”王迎春伸了一個懶腰,胡玉認真看她,卻找不到從前半點那個胖胖女孩的影子。
“我們去個人少的地方抽吧,別被他們逮到。”王迎春朝他狡黠地眨眼。
胡玉帶着她往裏走。
“還記得從起,咱們放學,我和你,還有阿月一起去陳舟打工的地方吃飯,他總給我們的披薩多放很多芝士……我記得那個餐廳也有這樣一條小胡同。”
胡玉點點頭:“是啊。”
“我被霸淩的時候,你們倆還打群架呢,就在那裏。”
“我還記得,後來大家都來了。”
“是啊,所以還能在這裏相遇真好,雖然我知道胡玉你不是只為了見我來到這裏,但是能再見到你真好。”王迎春很認真地對他說。
“嘿嘿。”胡玉心虛地拽拽胸口的衣服,“我也沒什麽不好說的,就是跟宴青山分手了呗,想回來看看他……不過他都有對象了,再說這些也沒意思了。”
王迎春欲言又止,她的直覺告訴他,事情的真相或許并不是胡玉所見的,宴青山一定在隐瞞什麽,只是她在思索自己真的要告訴胡玉嗎?
“不說這些啦,”胡玉不好意思地撓頭,“大家走在一起,還是朋友……這玩意兒怎麽抽啊?”
王迎春有點猶豫,剛出來那會兒,酒吧頹靡的氣氛還在,她有點上頭,想教胡玉抽煙,現在吹吹風冷靜多了,看着胡玉的眼睛,就跟小孩一樣。
怎麽感覺是在做壞事兒。
胡玉還在自顧自研究,把煙塞嘴裏:“這樣嗎?點火就好了?我聽說第一次抽會咳嗽……你帶打火機了嗎?”
王迎春當機立斷:“沒帶!啊哈哈,我忘記帶了竟然。”
“啊……”胡玉有點失望,突然眼前一亮,“小事兒,我去借給個打火機給你抽。”
周圍可是站了一群煙民呢。
“哥們兒,借個打火機——”
胡玉話沒說完,陳舟來尋他們。胡玉立刻捂住嘴,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虛什麽。
“我這兒有。”陳舟從西裝褲兜裏摸着一個金屬的給他。
“啊——你也抽煙啊。”
“不是早就知道了嗎?”陳舟笑他,“高中有一次被你看到了,你忘記了?”
胡玉肯定是不記得了,他單手打開打火機,像模像樣擋住火苗,作小弟樣子湊到王迎春面前:“來來,我給您點上。”
王迎春笑着湊上去:“都怪我,引得你學抽煙。”
“怎麽,你還不會?”陳舟從兜裏掏出一個青色的煙盒,“勞駕。”
胡玉又殷勤地給他點上:“陳哥,多多關照——”
陳舟被他這一聲哥叫得尾巴骨一酥。
“該我了吧?該我了吧?”胡玉手裏那根王迎春給他的細煙都浸汗了。
陳舟叼着煙,騰出雙手來,一手抓住他的手腕,一手把煙抽走了:“好孩子不要學這個。”
胡玉挑眉看他:“我可跟你們這倆模範好學生學習呢。”
“讓你失望了。”王迎春笑着看他。
“我也不是好學生。”陳舟附和道。
胡玉十分郁悶。
宴青山出來的時候,就看到他站在煙霧缭繞的兩人中間。
“好啊,抽煙不叫我,怎麽着,孤立我了?”宴青山娴熟地從陳舟煙盒裏抽出一根,“打火機呢?”
王迎春揚揚下巴:“胡玉那裏呢,來給你青山哥點上。”
她的玩笑有點不合時宜,好像還停留在高中,大家都知道兩人在一起談戀愛的時候。
胡玉想,王迎春這麽聰明的人,也會說出不合适的話呀。
或許熟稔的朋友之間就是這樣呢。
他沒有回答,但是手已經湊到了宴青山跟前。
宴青山将就他手心的火苗,低頭附身,湊近他的指尖。
橘紅的光照亮他英俊的臉,胡玉日思夜想,無數次在夢裏撫摸的臉。
跳動的光替他觸碰了,第一縷香煙替他觸碰了。
火苗舔過煙頭,宴青山倏爾起身,毫不留戀。
胡玉在心裏長長地嘆了口氣,怪沒意思的。
只有自己還困在原地,走不出去,還要假裝走出去了。
胡玉靠着牆,聽他們說首都的房價,說周邊有什麽好玩的,哪個新開的飯店好吃,有一種慢慢融入這個城市的感覺。
沖淡了一點剛剛巨大的悲傷。
(367)
陳舟住得離酒吧近,他走着回去,順便給王迎春打了輛出租。
“胡玉你怎麽回去?你住的地方挺遠的,要不要在我家住一晚?上次你的床鋪還在。”陳舟頂着宴青山的目光,坦蕩地問。
“啊?我今晚回去一趟吧,好久沒見我室友了,我還給他帶了吃的。”胡玉打包了酒吧剩下的果盤。勤儉的張水來到首都,水果也舍不得買。
陳舟打算攔輛出租:“我給你打車?”
“不用,”宴青山攔下他,“我們順路,我送他。”
陳舟毫不吝啬拆穿他:“我怎麽記得你家在反方向?”
“最近搬到我對象那裏住了。”
這句話,把陳舟的別有用心的反問結結實實打了回去,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宴青山一眼。
胡玉每每從宴青山口裏聽到“對象”兩個字,小心髒都得瑟縮一下,他自嘲得想,多聽幾次或許就習慣了。
“交給你了,再見。”陳舟笑着拍拍胡玉腦袋。
宴青山盯着他的手。
“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