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水霜簡的精神越來越不好了,一開始還能強撐,到後來,只能依靠銀絲立住身形。
她的虛弱感讓原本準備選擇禦劍飛行的時舒塵臨時改變了決定,換成了馬車。
水霜簡臉色蒼白看了眼掌心的紋路,經脈上流動的靈力越來越微弱,手臂垂下,她頭偏向一旁閉眼休息。
時舒塵和她同坐一輛馬車,牧啓和雲之駕馬,其餘人則是騎馬在前面開路。
路上不時的颠簸幾次,水霜簡眉頭無意識的皺在一起。
時舒塵瞧她這般難受的樣子,于心不忍,一道靈力包裹住車廂。
颠簸感消失,水霜簡眉宇舒展開來,卻依舊病殃殃的靠在那。
此處距離萬靈門較遠,駕車也需要一天一夜的時間,日夜兼程,對于修煉之人倒也沒什麽。
昏睡了一整夜,第二日醒來時,水霜簡的神氣肉眼可見的好了不少,睜開眼,并沒有看見時舒塵。
一道香氣飄過,她動了動鼻子,掀開車床的簾子,不遠處,雲之,牧啓和花辭正在生火烤東西,女子們則是坐在旁邊串食材。
她看見時舒塵負手而立,站在一旁,目光不知盯着何處。許是察覺到她的視線,時舒塵轉身望來,與探出頭來的她對上了眼。
水霜簡心神一顫,這種眼神,她好像在哪裏見過。無助,渴求。還有一種她看不懂的情感在裏面。
她走出車廂,順着腳踏而下,身體酸痛麻木,睡時間久了,身子僵了。
“小心。”時舒塵伸手扶住她,在她注視的目光下移開手,頗不自在的後退一步:“趕了一夜的路,還沒吃東西,便是在此處歇息片刻。”
水霜簡點頭,摸向腰間的酒壺,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壺中已經沒有酒了,她打開壺蓋,靈識一動,從昨日的十壇酒中引出一道灌入。
醇香入喉,她扭動脖子,骨頭摩擦發出細小的聲音。
“你好像很愛喝酒?”時舒塵見她握着酒壺的樣子,眸子暗了暗:“少喝點,對身體好。”
水霜簡挑眉,對她的話沒放在心上:“你喝酒嗎?”
“很少。”時舒塵實話實說。
“但你活不了多久了。”水霜簡道,也不在意這句話會不會傷到人:“我活的比你久。”
時舒塵被堵的啞口無言,無奈笑道:“前輩說的對。”
水霜簡放下酒壺,內視自己的身體,深處的靈根散發出微弱的光芒。
先把身體養好再說,至于靈力的恢複,慢慢來。
她頗嫌棄現在自己這副病弱的樣子。
“他們應該也快要烤好了,我們去那等會吧。”時舒塵道。
一連兩日沒吃飯,水霜簡的确是餓了,慢吞吞的移過去,時舒塵也沒有催她,安靜的跟在後面。
“前輩,坐。”玄言往旁邊挪動。
水霜簡坐了下去,懶散的看着正在烤着的魚,薄唇微張:“我這有幾條蛇,一并烤了吧。”
說着靈戒中的幾條蛇被扔在幾人面前。
周渺瞬間叫着跳了起來,牧啓神色一白。
“這是溪蛇!”花辭沉聲說道,雖說頭顱已經沒了,但蛇身的花紋他不會認錯。
水霜簡慢條斯理的掃了一圈人,嘲諷的勾唇:“嗯,烤了吧,毒已經去了。”
幾人的互相看了幾眼,最後,在花辭仔細确認過後,才被串在鐵絲上。
時舒塵靠着水霜簡而坐,手中擒着串了蛇的幾根鐵絲,不時翻滾,使之受熱均勻。
“這條魚烤好了。”雲之将其中一個鐵絲拿下,先是遞給了時舒塵:“宗主。”
時舒塵偏頭看水霜簡,示意先給她。雲之心領神會。
“前輩。”雲之恭敬道。
水霜簡伸手接過,露出一個笑容:“謝謝。”
選了個刺少的地方咬上一口。除了魚自身帶着的淡淡清甜外別無它味。她眼皮半掀,正在烤東西的幾人并未放任何調味料。
荒郊野嶺,誰也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更不會随身帶無用的東西。
不過這個時候,她也不挑,津津有味的吃着,不過半響,一條小魚便僅剩魚架了。
她伸手接過時舒塵手中的鐵絲:“我來吧。”總沒有自己在這吃,讓別人看着的道理。
“沒關系,我來,你吃。”時舒塵婉拒。
水霜簡手指捏住鐵絲,眼神渙散,沒有焦點,她又有點困了。指尖無意中碰到了時舒塵的掌心,她接過烤蛇的任務。
時舒塵眸子漸深,摩挲着掌心,拿起一個烤好的,不知是什麽靈獸。
她素手輕掰下一塊肉填入口中咀嚼。
“要嘗嘗嗎?”水霜簡收起一根烤好的蛇肉,聲音多了暖意,眼睛也有了焦點。
剛剛吃了條小魚,胃好多了,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生出了幾分親近之意。
問了一圈,皆是搖頭拒絕的,雖說這蛇沒毒了,但人們打心眼裏還是怕的,尤其是當時牧啓差點連命都沒了。
水霜簡并不意外他們的反應,舔了舔唇,香氣竄進她的鼻子,她忍不住想要填入口中。吹了吹熱乎的蛇身,剛準備吃,餘光瞥到身側的人,好像還沒問她,伸手遞去,客套一句:“你吃嗎?”
水霜簡的唇角還挂着盈盈的笑意。
“吃。”時舒塵放下手中還未吃完的肉。
“好的。”水霜簡笑眯眯的往回縮了點。
“多謝前輩。”時舒塵含着笑意。
水霜簡微睜雙目,不可置信的擡起頭,暴露出清醒。她剛剛說的是吃?
下一秒,蛇被抽走,看着空空如也的左手,水霜簡一句髒話堵在心中。自己就是客套一下,她怎麽就當真了。
而且她不怕中毒嗎!
“前輩烤的很好吃。”時舒塵真誠誇贊,長睫蒲扇。
水霜簡幹笑兩聲:“謝謝誇獎。”如果能忽略了這極為幽怨的語氣,就更好了。
靠,身體好疼,心好疼,我的蛇啊。
按住心口的位置,水霜簡專心致志的烤着手中的蛇,一順不順的盯着火炭上的物品,“噼裏啪啦”的燃燒爆炸聲只讓她覺得悅耳。
“味道很好,很鮮。”時舒塵吃完最後一口點評。
“真的很好吃嗎?”花辭不确定的問。
“嗯。”
水霜簡聽着這段對話,擡起頭,護食的把蛇往後移動,警惕的看着花辭,就差補上一句:“不給。”了
時舒塵含笑撇過眼,天色還早。
終于,在水霜簡期待的等待下,手中的食物烤好了,她虔誠的撕下一片,放入口中。
在時舒塵的注視下,她咀嚼的動作停住,臉色由開始的喜悅一點點的轉黑。
“前輩怎麽了?”時舒塵好心情的問。
“沒事。”水霜簡強撐起一抹笑,艱難的咽下口中的東西。心中默默哭泣,這玩意怎麽這麽難吃,口感幹柴,還苦的要命,那女人是怎麽吃的那麽香的。
看着近乎完整的蛇身,她只覺得當時手賤,為什麽要撿回來。
“前輩吃不下了嗎?”時舒塵不再逗她,主動遞了個臺階:“時候也不早了,我們趕路吧。”
水霜簡感動的幾乎要哭出來了,她在心中吶喊:冷靜,冷靜,形象不能丢。
“嗯。”水霜簡擺正臉色站起身往馬車的方向走去。背後身去,她才露出真實的模樣,哭喪着臉,脊背卻挺的筆直。
時舒塵落在身後,別有深意的看了眼河流深處。
在他們走後不久,一條巨大的游蛇滑過,從河流中探出頭來。
水霜簡困倦的捂住唇,打了個哈欠。
“你身上是否也有舊傷?”時舒塵見她昨晚陷入昏睡狀态,現今又這般疲憊,斟酌話語問。
“嗯?”水霜簡懶洋洋的哼了聲,算是默認了。
“那你不能給自己醫治嗎?”時舒塵繼續小聲詢問。
水霜簡搖晃着裝滿的酒壺,悠然的喝了一口,眼睛快要睜不開了,說的話輕的幾乎聽不清:“不一樣。”自己是靈根受損,需要孕養,至于體內的傷,慢慢療養便可。
時舒塵根據口型猜出她的話,見她這般疲憊,也不再出言打擾。
等水霜簡再度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沉了下來。
馬車飛快行駛在一片密林中,時舒塵拉開車窗的簾布,緊張的注視外面的情況。
“你在看什麽?”水霜簡的出聲讓時舒塵驚了一下,她扭過頭,扯出一抹強硬的笑。
“沒什麽。”
水霜簡見她不願多言,也不逼問,散漫的揉着太陽穴,讓自己更快的清醒。
馬蹄聲越來越清晰,急促。
水霜簡單手褪下靈戒,再戴上,如此重複幾次,打發無聊時光。
體內的洛鴻劍突然發出陣陣嗡鳴聲,震動她胸腔發癢。
水霜簡眸色一動,端正坐姿,透過窗簾向外看去,外面漆黑一片,用靈識和洛鴻劍交流。
一只大鳥飛過他們的頭頂,發出“嘎嘎”的叫聲。
片刻後,她知道時舒塵在緊張什麽了。
洛鴻劍上下起伏,想要出來,被她阻止了,非必要時刻,她不想在人前暴露。況且,這種場面,還不足以威脅到她,體內剩餘的靈力也能保證她的安全。
她要茍着。
水霜簡又恢複到之前那般散漫的狀态。
車簾被人拉開:“宗主,我們現在怎麽辦?往回走嗎?”
時舒塵望着漆黑一片的夜空,連月亮的影子都見不到:“來不及了。”
數只大鳥在他們頭頂盤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