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軟弱
第0041章 軟弱
海音全身一震,“什麽聲音?”
“什麽聲音?”大齊皺着眉,東張西望,然後被激怒道:“沒有聲音。”
“有聲音,車的警報聲。”
大齊心一凜,不安到極點。“什麽在報警?報警幹嘛?”
海音也有不詳的感覺,這聲音在他聽來,像野獸在痛哼,他聽得特別難受。“大齊,我們談談。你把我綁在這裏,沒有一點好處。放了我,這事當沒發生。”
“哼!你當我傻子。”
“你只能相信我,或者把我徹底解決掉,兩個選擇一個。大街上一堆攝像頭,你以為綁了我不會被發現?只要有人報警,不用第二天你就被逮進去。所以你只有一個選擇,相信我,昨晚我們沒見過面,我也沒來過這裏。”
大齊把球棒敲得梆梆響,兩個他都不想選,他不知道該怎麽辦。他突然拄着球棒:“你不會放過我的,我跟蹤過蒙宥芸,你為了保護她,一定會讓我進牢裏。”
海音破碎的眼鏡後,目光冰冷,沒有否認。
警察很快就來了。三元對着保安大吵大鬧:“你們吃屎的?我的車兩百多萬,你們物業等着吃官司吧。”
警方調停道:“您先別急,這事我們得先調查清楚,再分清責任。”
“那你們快去調查,”三元着急得很:“這地兒高空擲物,肯定不是頭一遭。到底是誰扔的,你們一家家查去啊!”
他怕警官問他要駕照和行駛證,指着上面說:“正常人誰會扔下這麽大一坨東西。是不是上面打架了?快去看看吧,別最後扔個活人下來。”
三元說完這話,臉色蒼白,真怕一語成谶。警方也緊張起來,一商量,警方和物業決定先上樓瞧瞧。三元巴不得插雙翅膀飛上去,趕緊跟着人跑進了單元門。一家家地敲門,從最高的十一層開始,逐層往下。每個門打開,三元都緊張得出汗,這裏的住客龍蛇混雜,他也說不清這裏面有沒有個吸毒、賭博、藏屍、養外星人之類的窩點。警方問了話就走,三元在後面伸頭探腦,恨不能自己進去仔細搜查。
恍惚間,他想,上回帶人來看房子,在那間屋子裏聽見的“咚咚”敲門聲,難不成正是“他自己”敲的門?隔着時空,那敲門聲警示他今日的困局。可惜他根本沒聽懂——即使知道空屋被入侵,他也只當作是別人的事,自己是被殃及池魚,壓根兒不關心那房子會怎樣。這也很正常吧?只是社會是一個環連着一個環,輪回終會落到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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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見他臉色蒼白,額頭冒汗,勸道:“您下去休息吧,沒必要跟着我們搜查。”
“不,我一定要跟着,”三元知道這話很可疑,但他已經沒精力去僞裝。警方敲響了門,照例表明身份,這扇門卻無人應答。物業撓着臉,翻看門上一層層的通知單和小廣告,“這家三年沒交物業費,人可能不住在這兒了。”
“那可未必,”警官說,伸手摸了摸老式的門鎖,“這門把手沒什麽灰塵,近來必定有人進出。”
“趕緊把門打開,你們物業不是有備用鑰匙嗎?”三元心焦地拍打着門,喊道:“再不開我們要破門啦。”
警方:“……”
物業:“我們哪裏有房客的鑰匙?侵犯隐私的事我們不做的。”
三元不管,握着拳頭正要大力敲門,門霍地打開了一條縫。裏面只露出一只眼睛,壓着聲音說:“查什麽?我……”一句話沒完,門砰地關上了。
大齊認出了邬三元!他關了門,慌張無比,只聽敲門聲一聲比一聲響,像圍攻的炮彈。怎麽辦?怎麽辦?他跑進房間,把櫃子裏的海音拖了出來,恨不能一秒讓他消失。
海音被膠帶草草地封了嘴,眼睛卻看得清楚,只見大齊目光狠戾,這可大事不妙。
大齊狼狽地站起來,打開了窗,往下看,冷清的後院空無一人。如果把人扔下去,是很難查證的吧?從九層高墜樓,必死無疑吧?
大齊問了自己很多問題,沒一個有确切答案。可他沒時間了,轉身面向海音,正要動手,不料腹部一疼,海音迅速地撞向了他。大齊沉重的身體落地,順手抄起了棒球棒。
“大齊,你冷靜點,”海音嘴上的膠帶脫落了。
大齊舉起球棒,不知所措。從海音破碎的鏡片裏,他看到了恐懼——恐懼不出奇,意外的是海音的目光裏竟然有一絲同情。又是這種驕傲的姿态!海音這種條件優裕的人,永遠站在高處看人,只會剖析你、同情你,卻不會跟你站在同一塊土地。哪怕他自己可憐地歪倒在地,任人宰割。
大齊高舉起球棒,怒火中燒,只是想,這種人就該消失。弄死他!……可與此同時,身體卻不聽他的,他感到雙腳酸軟,無法移動半步。
原來他的身體比他想的軟弱。大齊拿着球棒的手下垂、顫抖,只覺站直都很困難,
房門開了十公分,一個人滿頭大汗地露出了臉。
三元睜大眼睛,“就是他!”一腳踢開房門,沒想到大齊在同時間把門大大地打開了,三元的腳沒了着力點,整個人滾了進去。滾了一圈多,他才勉強定住了身體,擡眼一看,海音站在他跟前,一臉疑惑地看着他。
一邊是警察大聲呼喝、大齊擡着手喊冤,一邊是物業大呼小叫,人聲吵雜,誰也聽不清誰說話。混亂中,三元趴在地上,跟海音四目相對。
海音蹲下來,柔聲道:“摔得疼不疼?”三元搖搖頭。“我扶你起來。”海音的手剛搭在三元上臂,三元就爬起身,緊緊地抱住他。
汗水從臉上淌落,也不知道是吓出來的,還是情感在沸騰,三元抱住海音,下巴勾住他的脖子,貼得緊緊的,要切實地感受到每一次脈搏搏動才放心。海音擡起手,撫摸他的後腦勺,後知後覺地全身顫抖。
剛才差一點就死了呢,死了就沒有這個擁抱了。那人生是多麽遺憾?
“你找到我了。”
三元的嘴唇在海音耳邊:“嗯,還好你記得我說的鬼故事。”
“你不來的話,我就變成新的鬼故事了。”
“呸呸!”三元放開他,端詳海音的模樣。海音脫了破碎的眼鏡,經過一晚上的折騰,他的嘴角腫了,臉頰眼角也有擦傷的創口,一行血跡幹涸在耳朵下,眼眶發紅,露出前所未有的脆弱。
“別拿這個開玩笑!”三元拍拍他的臉,誰要傷害海音,三元會跟他拼命的。
以為是高空抛物,沒想到竟然是綁架,警方和物業都摸不着頭腦。如大齊所料,海音沒有因為大齊主動放人而包庇他,只是略過了大齊想要把他扔下樓的那段,其他的事都如實告訴了警方。海音斜眼看大齊,只見那人已經從幾近崩潰的癫狂中平複了。不禁想,一個人往下滑坡是那麽容易,要止住卻難得很,甚至全憑運氣。
他自己何嘗不是呢,要不是昨天蒙宥芸打了他一巴掌,及時止住了他,他也許仍在深不見底的滑道裏下墜呢。比起來,大齊比他更有種,起碼是自己醒悟的,不需要那一巴掌。
大齊的眼裏仍有恨,對着海音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民警皺眉道:“行了行了,想要再判兩年?傷人、搶車、非法囚禁、非法闖入民居,夠你喝一壺了。”另一邊的民警道:“還有高空抛物,砸爛了一輛豪車。”
“砸爛什麽?”大齊和海音同時問。
海音看到自己的保時捷時,緊握拳頭,沉默不語。保時捷的車頂凹陷,車前鏡碎成蜘蛛網,那把凳子扔的角度甚好,破壞了車頂,又彈到車頭,整輛車像被錘子砸了一通。
他錯了,蒙宥芸那巴掌是輕的,真正的重擊在這兒呢!
三元開着摩托,海音坐在後座,在平坦的路上飛馳。海音在風中說:“這車能開了?”
“能啊,本來走得很慢,”在路上說話得喊,“走着走着就順起來了。”
三元快樂得要命,強風撲面,帶着微冷的秋意,可海音一說話,鼻息就溫暖他的臉頰。這個摩托開起來了,他現在什麽都不怕,也沒什麽可猶豫的。
“海音,你生氣了?”
“你說呢!我的車你怎麽賠我?”
“我沒錢,”三元嬉皮笑臉,“你自認倒黴吧。”
真流氓!海音心想,他的經濟狀況捉襟見肘,本來還指望這輛車能兜底,他的寶貝車一次事故都沒出過,現在好嘛,修完了也市值大跌。
“還有,你編造我爸跟你爸的事,我也沒原諒你。”
“知道了。”
三元突然放開車把,迅速地拉着海音的手,讓海音的手臂環着他的腰。
海音吃了一驚,随即把身上的重量都貼在三元後背上。風把三元的聲音傳來:“你不用原諒我,你跟我好就行。”
海音哭笑不得,這滾刀肉的态度太可惡了!在機器溫柔的轟鳴裏,他們的心跳連在一起,眼前就是三元柔軟的耳垂,海音把鼻子湊過去,像小貓一樣磨了磨。
地下室的頂門合上,三元急不可耐地把海音拉下階梯,還沒到最後一階,兩人已經抱在一起。海音任由三元脫他的衣服,撫摸他身上的創口。他身上有不少擦傷,但兩人都顧不上了,疼痛也成了快活的一部分。
三元把海音推在床上,親夠了,盯着他的臉。三元的神情非常嚴肅,海音笑道:“幹嘛呢,你的樣子好像在想要煮了我還是炖了我。”
“不是這個事,”三元認真道:“我們在一起吧。”
“啊?”
“我在跟你表白!這都聽不懂?”
海音的笑容凝住了,“你知道這話有什麽後果?”
“後果就是你是我的,我的地下室是你的。”
海音頓了頓,道:“這裏本來就是我的,”擡起身子,吻着三元的嘴唇,此時三元的話才顯出了意義;這慫蛋還是沒勇氣走出他的安全屋,但他把他迎進來了,合上了門,心甘情願跟他共有這個空間。
海音擁抱着三元,手掌撫摸他熱得發燙的腰腹,不用簽約,無需語言,海音不再是入侵者,他是這裏名正言順的主人。邬三元蓋章承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