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水來土掩
第0033章 水來土掩
沒想到,不到十分鐘,海音就回來了。“放開你的玩具!”海音命令傻了眼的三元。三元立即松開手,奇道:“怎麽了?”
“拿上你的工具箱!有功率大點的電鋸嗎?”
三元不敢耽誤,立馬找出工具,跟海音跑到滂沱大雨中。就這麽幾分鐘,水已經漫到小腿肚上,店裏也灌進了一些水,可三元沒功夫管了。兩人涉水奔到了韓國咖啡館門前。
金毛大俠在鐵栅欄裏嗚嗚地叫。
咖啡館臨着樓梯的牆滲水嚴重,天花板漏進來的水,源源不絕地在樓梯上流淌,三元喊了聲:“大夢!”樓梯的燈光亮了,梯級上水淋淋的,泛着蒼白的光。
“底下住的是個殘疾人對嗎?”海音跟三元拿出鉗子,想辦法撬開鐵栅欄的鎖,“我聽見狗在叫,就過來看看,喊了半天裏面沒人回應。”
三元不安道:“大夢是做翻譯的,日夜颠倒,身體也不好,可能在睡覺呢。”
“狗也叫不醒?”
三元和海音加緊手腳撬鎖。他們沒有電鋸,只能用蠻力生生把鎖扣弄扭曲,一起撞開鐵門。三元和番仔已經加高過門檻,預防雨水倒灌,誰能料到水不是從地面灌進去,而是天花板上漏進來?階梯又濕又滑,兩人小心地走到地下。
屋門沒關,一盞燈在書桌前亮着。大夢就趴在桌上,一只手垂在身子旁。海音聞到了濃烈的酒味,推了推大夢,那身子沉重綿軟。
海音跟三元面面相觑:“喝多了?”
大夢深深呼出一口氣,慢慢睜開眼睛。眼神懵懵懂懂,目光從三元轉向海音,便定住了。“你沒事吧?”海音柔聲問。
大夢露出了驚詫和恐懼的神色:“雲天!”
“啊?”
三元彎下腰:“你認錯人了,他是海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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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夢很快控制住了表情,可眼裏殘留的不安,無論如何掩飾不了。他無力地直起腰,伸出手說:“抱歉,初次見面,叫我大夢就可以。”
海音愣了愣,跟他握手道:“久聞大名。你沒事吧?要不要送你去醫院看看?”
“我沒事。多謝幫忙,銘記于心,”大夢微笑,雖然身在陋室裏,大夢的氣度倒像在大學講堂。三元有些驚訝,大夢對海音的态度也太“正式”了,跟他平時松弛随和完全不一樣,難道因為海音是外人?
“大夢,隔壁咖啡館漏水了,倒灌進你家,挺麻煩的,要不你跟大俠先去小尼店裏歇腳吧,等明兒找裝修隊來補漏。”
大夢不舍地看着滿架子的書,“沒關系,沒聽說福星街下雨能淹死人。我要留在家裏,麻煩你們幫我把門關好就行了。”
海音和三元又回到雨中。不管他們怎樣游說,大夢都不肯離開,他們只好把門關嚴實。不知不覺,兩人又相偕走回漫畫店。
海音一路不說話,到了店門前,海音突然道:“他剛才叫我爸的名字,他認識我爸,當然也認識你爸。我爸、你爸、大夢……”
三元也在琢磨這事,一道靈光閃過心中。大夢說不好也是複興中學畢業生呢,怎麽從來沒往這方面想過?他忍不住看向水塔,雨簾中水塔輪廓朦胧,像是某個建築的影子,而不是真實存在。一個想法冒現在腦子裏,揮之不去。三元心頭大震!
海音看着他,“怎麽了,你想到了什麽?”
三元告訴自己:別胡思亂想,把一粒灰塵想成一顆隕石!一定是淋雨太多,腦子進水,什麽想法都被泡得走了形。
便對海音笑道:“我們又濕了,要不要進來換衣服?”
地下室,兩人各占據一個角落。三元要給海音找衣服,而且一根筋地想給海音找新買的T恤,可翻箱倒櫃,就是沒找到。洗了?在外面晾着?三元轉頭,發現海音正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海音脫了眼鏡,那層理性的屏障就沒了,直接的目光相對,讓三元心跳驟然加速。命運給了他第二次機會,可他還是畏縮,尤其大夢啓發了一個可怕的猜想。現在他只想抱着鹹蛋超人說:保護我。
他還沒跨步走向床,就聽海音說:“邬三元,你不要動!”
三元心想,你叫我不動就不動?我是你養的小狗。雖作此想,他的腳卻緩了緩,海音已經走了過來。
沒有第二句話,海音抱着他的臉,親向他的嘴。兩人的軀體仍有距離,可是嘴純已經粘在一起,難舍難分。三元沒來得及喘氣,霎時,溫軟濕化的舌頭鑽近嘴裏,挑濃他的齒間。腦子在說,邬三元你稍微抵抗一下,有點出息!可嘴唇完全不聽他的,海音的舌頭長驅直入,下一秒三元纏繞在海音的迷魂陣裏,不能自拔。
兩人的身曲自然地貼在一起,三元一只手抱着海音的脖子,另一只手覺得眼鏡礙事,把海音的眼鏡奪過來,扔到了床上。兩人再無障礙,三元擁包着心心念念的軀體,好像孤魂抓住了活人,只想盡可能地吸取暖意。
這地下室很安全,但也太孤清了!死氣沉沉的,唯有的愛意是對漫畫的執念,可那是死人的遺志,跟邬三元毫無關系。直到這一刻,地下室才是屬于他的,是他的玉望和需求在主宰這房間。
他需要海音,非常需要。
兩人嘴唇分開,三元嘴邊的那句話才脫口而出:“你想幹嘛呢?”充滿挑釁,可被親溫過的嘴豔紅濕閏,挑釁成了挑荳。
海音有滿肚子的話要跟三元說,溫柔的告白、情感的傾吐,以及對三元回應的期待,可此時這些話全抛到九霄雲外了。他只是說:“我想跟你上。床。”
三元沒有異議。
兩副身體貼宰一起,情投意合。三元坐在床上,海音附身親溫他,他一顆顆地解開海音襯衫的紐扣,模向那健康的肌肉和皮膚;唇舍黏膩地回應他,那觸感讓他全身酥軟。
三元脫了T恤,随手扔在鹹蛋超人頭上。于是那雙蛋白眼再也不能诘問他們。這世界有什麽意義呢?愛情有什麽意義呢?語言和思考完全不能诠釋此刻的快樂。
海音把大手辦粗魯地搬到床角,便擁着三元躺倒在大床上。這本來不在他的計劃中,也根本不奢望能立時擁有三元,可這就是他想要的!三元真是可愛極了,主動、大膽而放檔,海音在想要控制的玉望和失控的興奮中擺動。
雨一直下,狂暴的雨聲經過牆壁和地板的屏障,變得像潮水聲一樣。人如浮萍,四周是茫茫大海,兩人只有彼此為依靠,在地下室以外,世界歸零。
雨還沒停,但聲音已經變小。他們洗了個澡,出門一看,水位下降了,水塔和店屋灰灰白白的,福星街的街景又清晰起來。
剛早晨七點,大部分的店都沒開門。他們走到大夢的鐵栅欄前,大俠悠然坐在門口,啃着不知道誰喂食的大骨頭。三元蹲下來,摸摸它的腦袋,忽然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擡起眼,海音正看着大俠吃飯,但三元知道他的注意力全在自己身上。這感受太強烈了,一切呼之欲出——
三元清了清喉嚨:“你是不是有話要跟我說?”
海音笑:“是嗎?我有什麽要跟你說?”
這混蛋!跨過了那道坎兒,他反而擺起架子來了。昨晚的事不做數,沒有确認和承諾,也就不過是登堂入室打個刨而已,在這城裏,跟去個新開餐廳打個卡差不多。爽完了,誰也不當回事。
海音叉起了手,沒有表态的意思。三元有點氣惱,一邊站起來,一邊拍了拍手上的毛:“趕緊滾蛋吧,我要回店裏了。”
海音沒回他,趁他沒站直,突然湊前去,親了親三元的額頭。
三元額頭一熱,随即全身滾燙起來。笑罵:“你突襲上瘾了?”這蜻蜓點水,比昨晚的瘋玩還讓他面紅耳赤,昨晚在大雨包圍中,總有世界盡頭的不現實感,可此時他們就在最平常的街頭,賣彩票的大輝随時會叼着煎餅過來說“早啊,吃了沒”!
海音這就是承認了吧?是嗎?不是?三元陷入了幸福的迷惑裏。
有人幸福,有人就該倒黴。海音心情愉悅地回到店裏,第一件事,就是把大齊叫到廚房。
“抱歉,你明天不用上班了,我會按合約補你一個月的工資。”
大齊瞳孔放大,張大嘴,卻說不出話。離賭約結束還有一個星期!他本來應該這樣辯駁的。可他知道再過一星期也是這個結果,不管怎樣,他已經輸了。
“我不同意!”大齊壓低聲音,“蒙老板呢?”
“你別再糾纏她了,你知道自己跟她不是一個級別的。”
大齊仿佛挨了一悶棍。海音眼鏡底下,是不再克制的居高臨下。很顯然,海音是勝利者,如果群體裏只有一個老大,那大齊自己就是被驅逐那個。
大齊就是這麽想的。
“那什麽賭約,是你跟小尼子合謀搞我的,我不認!”
這話聲量很大,廚房裏的員工和店員們都看了過來。吧臺的朱小尼也聽到聲息,放下工作,走到廚房門口。海音臉一沉:“我們好聚好散,你要是不滿,可以找勞動仲裁。”
蒙宥芸此時不在店裏,大齊頓感孤立無援,見到朱小尼的臉,怒意更是無可遏止:“店裏誰都知道,你跟小尼子搞一塊兒了!蒙老板被你這吃軟飯的欺騙,真真瞎了眼。”
小尼腦子嗡嗡作響。又是這樣,每當這些人有矛盾、生活不如意、事業不到預期,總是拿她一個女的祭旗,這跟她有什麽關系?
“閉嘴吧!”她怒道。
卻聽海音冷靜道:“小尼,別跟他吵。畢雁齊,快收拾東西走吧,你說這些沒用的,不能改變現實,不如省省勁。”
大齊紅着眼,陰狠地盯着海音。
海音不打算跟他争執,正想離開,想了想,又說:“你說什麽我不跟你計較,你別污蔑朱小尼。我跟她幹幹淨淨,沒你想的那種爛關系——我有男朋友了。”
大齊本來想鬧,聽到最後一句話,氣焰一下變冷了。哈?!他脫口而出,一時之間腦子空白,忘了罵人的髒話。
大齊走了。背着他裝了啞鈴的大包,丁玲桄榔的,沒人跟他道別。倒也不是勢利眼,只是害怕他。另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海音的男朋友”上。
海音擔心大齊找小尼麻煩,開車送她回福星路。小尼一路挂着暧昧的笑,到了店裏,海音終于忍不住說:“你別這樣,我長出犄角了?”
“海老板,你澄清跟我的關系,我很感謝你。但你不用當衆出櫃嘛。”
“講清楚的好,這話不止講給大齊聽,也是講給店裏所有人聽。店裏肯定不止他一個人那麽想,講清楚了,塞住他們的嘴。”
“你放心,這之後店裏的人只會說得更多,”難得逮到這麽大的八卦,哪個員工能忍住不談?小尼心想,海音這麽做,主要還是體貼她,免得她經受閑言碎語,心裏還是很感激的。
“對了,你跟三元好上了?他怎麽沒跟我提起。”
“我們沒有正式表态,”海音停好車,看向雨絲中的漫畫店,“我覺得他搖擺不定,沒有定下心要跟我一起。”
“他就那樣,膽小如鼠。你得用力地追他!”
“光我一個人出力有什麽用?他什麽都受着,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不拒絕也不往前一步,我不想他現在答應了我,以後一遇到困難就退縮。”
小尼聳聳肩,不知道該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