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 不可以告訴別人。
當傅子淼說出這句話時,趙舒川從他的眼睛裏捕捉到了一抹清淺的笑意。即便此時趙舒川滿腦子都是那個火焰文身,可他也沒有忽視掉——傅子淼這個笑容跟平時不大一樣。
這個笑容微茫蒼白, 像是雨水澆築在玻璃上, 除了響聲不剩什麽…不像平時那樣溫柔的似乎要融化掉他的心。
關于是否給傅子淼過生日這件事, 實際上趙舒川內心是糾結的。他擔心自己這般過于殷勤反而會引來傅子淼的反感。有時候他覺得自己很了解傅子淼,可有時候又覺得他猜不透這個男人。就比如此刻他知道了傅子淼左手的秘密……他實在是想不通, 好端端的, 傅子淼為什麽要在手背上紋這麽個觸目驚心的圖案。
不過既然傅子淼說這是他們兩人之間的秘密, 也就是說這件事傅子淼只告訴了他。這樣一想, 多少還是受用的。
這一晚, 兩人聊了很多, 基本都是有關傅子淼工作上的事。傅子淼一邊吃着蛋糕,一邊跟趙舒川講講述着以前碰到的一些形形色色的案件。傅子淼講話語速慢,可這絲毫不影響他所說的內容的精彩。趙舒川是真的喜歡聽傅子淼講這些, 一直到蛋糕吃完了, 故事卻還沒結束。看着趙舒川意猶未盡的樣子,傅子淼笑着答應他下次繼續。
接下來的半個月,傅子淼一直都很忙。有一次是早上六點出門,第二天淩晨三點多才回的家。那天傅子淼回來的時候趙舒川才睡下沒一會兒,這段時間他逐漸養成了一個習慣——只要傅子淼去加班,那他一定要等到傅子淼回來後才睡。這也讓趙舒川發現,傅子淼無論回來的有多晚,他都會第一時間在自己床頭放上一杯水。
趙舒川從新聞裏看到有關傅子淼之前提過的那起案件的報道,兇手至今還沒落網。由于這是天成近十年來, 受害者人數最多的一起惡性刑事案件, 已經引起了不小的轟動。羅芮俠經常上網, 從網上聽說了這起案件。他告訴趙舒川,目前網上有關這起案件的讨論存在三種不同的風向。其一是對受害者的同情和憐憫。其二是對兇手的謾罵和詛咒。剩下的基本全是輔天蓋地對警務人員的謾罵,指責他們的無能、不作為。
這事要是放在以前,趙舒川聽聽也就過去了,他對網上那些烏煙瘴氣的東西絲毫沒興趣。只要拳頭不砸在自己身上,口水不噴到自己臉上,在他背後可勁兒作妖他連個眼神都不帶給的。可這次不一樣了,他很憤怒——不理解這個社會究竟是怎麽了?作.奸.犯.科的明明是犯人,可為什麽連着警察都要被罵?光用嘴巴持着“正義”的人難道不是最虛僞的嗎?
原本這些天趙舒川的情緒就不怎麽高漲,心裏悶悶的,也說不上來是怎麽了。結果現在被這事一惡心,徹底沒了心情。好在下午有節體育課,羅芮俠叫他一起去打球,平時趙舒川都會拒絕,這次他沒有。因為是帶着情緒上場的,趙舒川打球的節奏太猛,沒人能擋下他的進攻。
羅芮俠掀起衣服擦着汗,氣喘籲籲地說:“川啊,你是不是吃藥了?”
一旁的男生附和道:“趙兄,你這也太猛了吧!”
“誰能招架得住啊…我腿都軟了。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一群高中生,說小也不小了,開個黃.腔基本都聽懂了。大夥都笑了,就只有趙舒川沒笑,倒也沒生氣。
趙舒川帶球直逼籃下,縱身一躍猛地一記灌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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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痛快快地流了身汗,舒坦。心情也沒先前那般煩躁了。趙舒川擡手擦了擦汗,轉過身對這群少年說:“可怕?哥今天就讓你們走不出心裏陰影。”
***
傅子淼最近一直忙于菱角灣的案子,由于這起案件涉案人員太多,調查取證的過程異常艱難。不僅如此,還陸陸續續牽扯出了幾起陳年舊案。這段時間重案組每個人都在加班,大家都很幸苦。隊裏人手不夠,徐近洲剛結完婚就被叫了回來,本來攢了幾年的年假答應要陪老婆去度蜜月的,計劃全部泡湯。都是成年人,又因為職業特殊,分得清輕重緩急。好在大家半個多月的努力沒白費,兇手最終被鎖定,化驗結果一出來人已經逮捕歸案正在審理中。
這天下班前,傅子淼聽手底下的人在聊天氣,說是今晚有雷陣雨。這些天因為太忙,傅子淼也沒去留意天氣預報。他起身走到窗邊看了眼窗外,黑壓壓的烏雲鋪滿了半邊天,天空似乎要掉下來……的确是要下雨的前奏。下班後,傅子淼破天荒的沒加班。開車回去的路上還特意繞路去了趟鹵菜店,買了趙舒川喜歡的烤鴨。
等他到家後,趙舒川剛洗完澡從浴室出來。
看到傅子淼,趙舒川有點意外。他叫了聲傅哥兒。
現在氣溫漸漸回暖,沒之前那麽冷了。趙舒川體質也不像之前那麽弱,他本來就不怕冷,洗完澡後赤.裸着上半身,只圍着條浴巾。和傅子淼視線撞上的時候,他正用毛巾擦着頭發。
雖然身份轉變了,趙舒川也善于僞裝,可之前某些刻在骨子裏的習慣,一時之間仍是改不過來。比如他看到煙酒心就癢…不管春夏秋冬,洗完澡後都習慣光着膀子。要不是礙于傅子淼的存在,每次洗完澡後也根本不會裹的那麽嚴實。今天被傅子淼撞到自己半.裸也算是意外,他完全沒想到傅子淼這個點就回來了。
趙舒川:“你今天怎麽回來的這麽早?”
“沒什麽事就早點回來了。”
說着,傅子淼脫下外套卷起袖子走進廚房,将打包盒中的烤鴨倒進盤子裏。趙舒川斜靠在廚房門上,目不轉睛地盯着傅子淼的背影……
趙舒川很久沒這麽盯着他看了。傅子淼今天穿了件修身的白色襯衫,兩臂的力量将他後背衣料繃直,背脊一道筆直的溝壑将肩胛骨隔開,腰線細窄,隔着布料都能看出腹肌的輪廓……傅子淼的身材沒話說,趙舒川低頭又看了看自己的腰。
唉,簡直沒法比。
察覺到了他的視線,傅子淼轉過身,“快回屋穿身衣服別着涼了。一會兒你先寫作業,飯好了我叫你。”
趙舒川很乖巧的點點頭,“好的,傅哥兒。”
晚上十點左右,一場暴雨如期而至。趙舒川原本睡得好好的,被一道炸雷驚醒,迷迷糊糊的咒罵了聲“操!”
他倒不是怕打雷,只是被強行驚醒有點不爽。趙舒川翻了個身打算繼續睡,門外突然傳來很輕的走路聲。
他知道是傅子淼給自己送水來着了。
屋裏閃過一道光,随即便是一陣轟鳴。趙舒川在黑暗中睜開眼睛,這時傅子淼剛好推門進來。下一秒,趙舒川猛地将自己整個人都藏進被子裏。
他這個樣子分明是被雷聲吓着了。
傅子淼剛好看到這一幕,他走到床邊坐下,開了一小盞燈,随後将被子拉開。
趙舒川頭發亂糟糟的,四十五度角擡起頭,看着他不說話,像一只受了驚吓的小毛狗。
傅子淼揉了揉他的頭,“吓着了?”
會叫的娃有奶吃,會喊怕的孩子才招人疼……這一點趙舒川可太清楚了。他臉上寫滿了驚恐,即便是臨場發揮也毫無違和感,眼神太入戲了。趙舒川往被子裏縮了縮,聲音有些顫抖:“打雷了…”
趙舒川剛搬進來的那天晚上,傅子淼因為加班很晚才回到家。回來的時候就看見趙舒川一個人坐在關了燈的客廳裏發怵。就在那時候他才知道趙舒川害怕打雷。傅子淼想起趙舒川跟自己說起過他怕打雷的原因。
趙舒川的母親生前患有抑郁症和狂躁症,她就是在一個雷雨交加的晚上,趁他們兄弟倆睡着後,在他弟的房間裏上吊自殺了。
想到這裏,不免一陣心疼。看樣子他今天回來的早是正确的。
傅子淼将燈調暗了些,“沒事,睡吧,我陪你。”
趙舒川往右邊挪了挪,騰出一大半位置。眼巴巴的望着眼前這個溫柔的男人,也沒說話,意思卻很明顯。
傅子淼心領神會,脫了鞋在他身邊躺下。床很大,躺兩個人是綽綽有餘的。這也不是傅子淼第一次跟他睡了,上次感冒從醫院回來,怕他偷涼蹬被子,傅子淼還是摟着他睡的。不過趙舒川沒那麽貪心,上次是在自己睡着的情況下。這次不一樣,這次是清醒的,甚至可以說是有“預謀”的。要是傅子淼在這樣的情況下摟着他,不可能沒有反應。
屋外的雷還在賣力的吵着、閃着,像是瘋狂扭動軀幹的舞者……趙舒川利用完後,就覺得這雷聲太多餘了,氣氛都給它毀沒了。
這時,傅子淼下意識的側身往中間挪了挪。趙舒川感受到床墊正柔軟的下陷,他的心也在淪陷……兩人的肩膀輕輕的碰在一起,像是打通了血脈,各自的溫度很快滲入對方的身體。
傅子淼知道他還沒睡,柔聲道:“我不走,快睡吧。”
趙舒川将心裏正憋着的那口氣緩緩吐出,心跳聲被雨聲掩蓋,他緩緩閉上了眼。陪着他的是自己的大半個世界。
*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