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換人來玩
第1章 換人來玩
九月的微風,柔若飄雲,緩緩送來一股桂花的清香,沁人心脾,卻只是微末。處于夏秋交疊之時,來自夏日的最後一抹餘熱被揮霍地一幹二淨,不留半分餘地,帶着決絕的意味。
午後時分,烈日炎炎,陽光照在繁盛茂密的古樹上,順着它清晰的脈絡和枝桠而下,在地上投射出一道道若有若無的光暈,随着風聲輕輕擺動。
邬夏站在樹下,從口袋裏拿出濕巾擦了擦臉,閉上了眼,感受到一寸一寸的涼意在肌膚上悄無聲息地蔓延開來。
按照林知茵的話來說,邬夏的五官平平,眉眼也不甚出色,可兩相組合在一起卻有一種獨特的韻味,像是江南一場雨後,從古老的屋檐下滴落的水花,平靜之下蘊藏着無盡的生命力。
此刻,邬夏只是靜靜地站在樹下,陰影落在她白皙的臉上,黑白之間沒有明确的界限,如夢似幻,竟有些許鬼魅之意。
“夏夏”
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邬夏無奈地睜開眼睛,看向來人。林知茵一路小跑而來,額頭上滲出細密的熱汗,先是拉住了邬夏的手,才開始不住地喘氣,調整着雜亂的呼吸。
邬夏抽出一張新的濕巾,輕柔地替林知茵擦去臉上的汗水,專注的目光聚焦在她的臉上,仿佛這個世界只剩下她們兩個人。林知茵的氣息也變得平穩起來,先前心裏的急躁被一一撫平,再沒有了冒出的棱角。
邬夏就是有這樣一種魔力。
當她用那雙眼睛注視你的時候,再鐵石心腸的人也會忍不住動容。邬夏是一映清泉,悄無聲息在你的心間潺潺流過。
等邬夏不緊不慢地擦去額間的汗珠,收起了手上的動作,林知茵才大夢初醒般地說起之前還沒來得及的話。
“我在路上碰到章天,他說許易年他們在籃球館打球,讓我們去看,順便晚上一起去吃個飯。”
邬夏笑了笑,把用過的濕巾揉成一團,像是想到了什麽,頓了一刻,側過身去問林知茵。
“濕巾是幹垃圾,對吧?”
林知茵看她這副神游在外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輕哼了一聲,勉強算是應和了邬夏的話。邬夏仍是神色淡淡,把手裏黏糊糊的紙巾團扔進了垃圾桶,才回答了林知茵的上一句話。
“他打球,我去幹什麽?”
話語中的他自然指的是前言的許易年,邬夏的現任男朋友。許易年是 A 大籃球隊隊長,是大三財政系的學生。章天則是許易年的室友,他的忠實擁趸,被林知茵并稱為狐朋狗友。
“拜托,最近樹洞裏又在傳你們分手的消息,你不去宣誓一下主權?”林知茵恨鐵不成鋼地開導着邬夏,“我早就說了,找什麽人不好,找許易年那種愛玩的,現在麻煩了吧?”
邬夏想起許易年昨晚生氣的樣子,頗為贊同地點點頭。要是能回到當初,邬夏一定不會選擇許易年。
他太黏人了。
籃球賽的事情,許易年早就提了又提,可邬夏就是不想去。他拿那件事逼邬夏,見她冷臉又只好先服了軟,從嘴唇親到脖頸,留了不少印記。邬夏本以為就此作罷,許易年又借章天過來催她。
實在是煩得很。
邬夏轉頭看向林知茵,極為認真地詢問道:“我想和許易年分手了,你覺得怎麽樣?”
分手?
林知茵眉毛上挑,但很快又平靜下來,以同樣嚴肅的口吻回複邬夏:“你怎麽想的?我以為你和許易年在一起一年已經準備定下來了,現在又跟我說分手?許易年雖然前科累累,但是和你在一起之後還算聽話,沒有到處沾花惹草。”
林知茵暗暗嘆了口氣。
當初邬夏說要去玩許易年的時候,林知茵就再三警告她不要玩火自焚。整個 A 大都知道,許易年性子浪蕩,換女朋友如換衣服,最多不超過三個月就會找下一任。所有人都知道,但還是有人會巴巴地往上湊,只是都無一例外成為了過去。
邬夏的厲害,林知茵是見過的,但她還是擔心。
沒想到,許易年一到空檔期就被邬夏快準狠地拿了下來,至今交往了一年一久。樹洞裏唱衰的聲音不少,無一不是在抨擊邬夏寡淡的外貌和許易年不相匹配,即使許易年本人出面回應過也不見消減之勢。每個月都會有他們分手的帖子在樹洞飄紅,俗稱為月經貼。
平心而論,林知茵不是想讓邬夏和許易年就此綁定,她只是心疼邬夏,如果能有一個人以伴侶的身份一直陪伴着邬夏,她也許會像從前一樣幸福。
“可是我膩了。”
短短五個字,直接把林知茵接下來一連串規勸的話堵住了。
邬夏長長的睫毛顫了顫,面上卻沒有除此之外的任何異樣,聲調平得像在問今晚吃什麽。
“那好吧,那你接下來要找誰?”
以邬夏的性子,既然能和林知茵提起分手的事情,必然已經在心裏細細想過了,說不定下一任的人選都有數了。
“還沒想好”邬夏抿了抿嘴唇,“顧遠柏,怎麽樣?”
饒是見過了大場面的林知茵,在聽到了這個名字的時候,表情管理也有一瞬間的失控。
她驚呼出聲,随後又壓低了聲音:“顧遠柏?他可是許易年的室友,窩邊草也不是這樣吃的啊。再說,顧遠柏他爸媽都在學校裏當教授,萬一以後分手給你使絆子怎麽辦?”
看到邬夏的表情有點動搖,林知茵大喜過望,正準備繼續進行她的勸說偉業時,卻聽到從邬夏嘴裏吐出的那個名字,僵在了原地。
“可是他很像姜于言。”
邬夏看着林知茵身後的樹葉怔怔出神,嫣紅的唇瓣微微張開,一副彷徨無措的模樣。
姜于言,邬夏的初戀,也是她心裏那道永遠過不去的坎。
林知茵知道,邬夏是不會改變心意了。甚至有一刻,林知茵還以為邬夏答應和許易年在一起是為了接近顧遠柏,她的目标一直都沒有變過。
顧遠柏,對不起,我已經盡力了。
林知茵只能在心裏對着下一位受害者默默道歉,希望能減少些許罪惡感,最好不要因此讓她挂科,這是最重要的。
“走吧。”
邬夏拉着林知茵的手,走出一段距離,林知茵才傻傻地發問:“去哪裏?”
“籃球館。”
邬夏勾了勾嘴角,在心裏下定了一個決心。
還有價值,就不能輕易放過,一定要壓榨幹淨,這是邬夏從西方經濟學中得出的感悟。
籃球館。
場內沸騰喧天,觀衆席上擠滿了人,還有橫幅應援,不可謂聲勢不浩大。邬夏清楚,一大半的人都是為了許易年而來,籃球場天生就是他的主場。
意料之中地,邬夏和林知茵一進場就吸引了諸多目光,或隐秘,或直白,相同之處都在于其中的探究之意。
“哎喲,你們可算來了。邬夏,你是沒看到對面剛剛被壓着打的樣子……”
章天兩眼放光,看到邬夏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樣,連忙把他們帶到預留的位置上,邊走還邊比劃着,滔滔不絕地說起許易年一系列的進球和救球。
真煩。
邬夏直接出聲打斷,問他:“現在是中場休息?他人呢?”
“是中場休息”章天環顧四周,摸了摸腦袋,尴尬地一笑,“我不知道,剛剛還在這裏的……”
章天真是有苦說不出。
以前每逢籃球賽,許易年的心情都會格外得好。可今天明顯不同,這一事實從他淩厲暴虐的打法中就可見一斑,更不用說那陰沉發黑的臉色。比賽還沒開始的時候,許易年就叫章天去找林知茵,言外之意就是把邬夏帶過來。
他忍着暴曬的日光,終于把意思傳達給了林知茵。沒想到,比賽開始,直到上半場結束,偌大籃球館裏連邬夏的身影都沒有出現。章天眼看着許易年的臉色肉眼可見地黑了下來,只好巴巴地盯着入口處,迫切地等待着邬夏這位救世主的降臨。
救世主好不容易來了,沒想到大祖宗不見了。
章天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另一邊的邬夏卻帶着林知茵欣然入座,開始讨論起來。
“這是哪個系的隊伍?”
林知茵指着對面的藍色隊服問,邬夏細細去想之前許易年說過的話,發現怎麽也記不起來,只好打開手機去看之前的聊天記錄。
屏幕一亮,映入眼簾的就是無數條消息和未接來電提醒。
都是許易年發的。
“我天,許易年怎麽黏人的嗎?”林知茵湊過來,自然将這一切收入眼底,懊悔地說,“我支持你,這個手要分,必須分。”
手指一滑,邬夏解鎖了屏幕,點開微信,找到置頂的許易年的聊天框,在聊天記錄裏搜索“比賽”兩個字,無數條消息便蹦了出來。
“來看我比賽好不好?”
“你來看比賽,我就聽話。”
“夏夏,對不起,我不該威脅你。我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我就是看他們都有女朋友來看比賽,我也想要你來。”
光是看着這些消息,林知茵都可以想象出許易年一個一米八五的大男人對着邬夏撒嬌的樣子,搖尾乞憐,好不可憐。
邬夏只是冷漠地滑來滑去,最後指尖一頓,定格在一條消息上。她把屏幕熄滅,溫聲說道:“是金融系。”
金融系,邬夏和林知茵的金融系,還是顧遠柏的金融系。
林知茵極其自然地“哦”了一聲,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目光灼灼地盯着對面看,小聲地嘀咕着:“我看看,他在不在?”
她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伸長了脖子往那邊看去,雙眼微眯,直勾勾地毫不掩飾,炙熱得像是要被對面看出一個洞來。
邬夏心神一動,又打開手機,重複之前的舉動,只是這次沒有去看聊天記錄,而是點進設置界面,取消了對許易年的置頂。
忽而,一股熟悉的氣息将邬夏包圍,帶着侵略性的占有意味。頭頂的光亮被遮去大半,一大片陰影灑在邬夏的膝蓋上。
她面無表情地按下按鍵,屏幕再次變得漆黑,映出邬夏小巧的下巴。
一道聲音直直地落了下來。
“夏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