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南山小河邊
看完電影,兩人乘着最後一班公交回了家。司少商把萬穗兒送到家門口,萬穗兒道:“我就不請你進去坐坐了。”
“嗯。”
萬穗兒站在家門等了一會兒,直到看不到男人的背影了,這才走出家門,往東北的方向去了。
昏黃的陽光下,小院裏空蕩蕩的,萬穗兒推開籬笆門,走進去一瞧,房間門口處的木頭門上橫插一把鐵鎖。她用力拽了拽鐵鎖,理所當然沒有拽動,遂發狠的踹了木門一腳,而後在門口坐了下來。
風吹的籬笆旁的槐樹刷刷作響,黃綠色的樹葉随風打旋似的飛到半空中,又輕飄飄的落在地上。四周靜悄悄的,安靜極了。
萬穗兒抱着腦袋低頭想了一會兒,覺得等在這裏不僅沒有用,而且還有點傻,猶豫了一會兒,她拍了拍屁股,決定還是先回家把事情理清楚才是最好的。
“你在這裏做什麽,”司少商神色莫測的站在萬穗兒的對面,盯着她的眼睛,輕飄飄的說,“跟熟人打招呼嗎?”他勾了勾唇角,垂下眼睛道,“需要我回避嗎?”
風吹的更大了,一枚枯黃的槐樹葉不小心吹到他的臉上,昏黃的夕陽下,像極了一道猙獰的疤痕。
萬穗兒莫名的有些心虛,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但她的直覺告訴她,她應該好好回答他的問題。她搖了搖頭,否定了他的說辭,直接道:“我是來找人的。”
“啊,這樣啊……”司少商點點頭,輕聲道,“萬穗兒同志,有一件事兒你必須認認真真的跟我說清楚。”
“什麽?”萬穗兒知道,他是認真的,認真的在問一件事兒。
“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麽了?!”
“一個互相通信的筆友?一個被抓住小辮子的跑腿?或者說,根本就是一個應付你父母的擋箭牌?”
“喂,你最好跟我說的清楚一點,”他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我也好根據您的吩咐演好自己的角色不是?”他自嘲的笑了笑,“畢竟您手上攥着我的把柄,我敢不聽您的話嗎?”
萬穗兒:“我——”
“你回去好好想想吧,”他揮手打斷了她的話,挺直腰身轉身走了,“我們這三天內還是不要見面了。三天後這個時候,如果你想好了,就去南山前的小河邊等我。如果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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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漸漸走遠了,萬穗兒盯着他挺拔的背影,皺緊了修長的秀眉。她捂着胸口,覺得悶悶的有些難受,像是要喘不過氣來。
好奇怪,她是生病了嗎?
萬穗兒剛進家門,萬宗钺便激動的沖了上來,抓着她的胳膊問道:“姐,你跟那混…姐…呸,都不對。你跟司少商去看電影了?”
“哦。”萬穗兒可有可無的點了點頭,對楊靈芝道,“媽,我先回房間去了,晚飯就不用叫我了。”拽下萬宗钺的手,轉身就走。
假裝認真品茶、實則被女兒無視掉了的萬家成忍不住瞪了瞪眼睛,他放下茶杯握着拳頭咳了一聲,對楊靈芝使了個眼色,“你去看看。”
萬穗兒不對勁,別說萬家成就連萬宗钺這個神經大條的家夥都感覺到了。他撓了撓腦袋,眼珠一轉,想到了什麽,倏地原地蹦了一下,握緊了拳頭激動道:“肯定是這樣。”
嗯,沒錯!
萬家成瞪眼道:“臭小子,你想到什麽了,快說出來聽聽。”
萬宗钺見楊靈芝走了,這才走到萬家成旁邊附耳小聲道:“肯定是他們倆的事兒黃了,姐姐不開心了。”一想到司少商那臭屁的小子不會成為他的姐夫,他恨不得大笑三聲來表達自己的激動之情。
“啪。”
“你這臭小子,就不能想你姐點兒好啊。”萬家成沒好氣的拍了萬宗钺一巴掌,“你姐嫁不出去你就得意了?”
“當然……不了。”萬宗钺讪讪的摸了摸腦袋,小聲道。
“不過這小子膽子不小啊,竟然瞧不上我閨女,他這是不想在咱們村混下去了啊。”萬家成把拳頭捏的咯吱作響,一副黑老大的想要滅人全家的架勢,明眼人就知道他氣得不輕。
萬宗钺心裏吐槽道:還不準我說姐姐的事兒黃了,你還不是認定兩人分了?都已經尋思要怎麽收拾人家了好嘛。
“臭小子你在想什麽別以為我不知道!”
“……我錯了。”
楊靈芝坐在床邊,推了推趴在床上的萬穗兒,柔聲道:“怎麽了?是出什麽事兒了?”眼角的餘光瞥到萬穗兒腳上的鞋子,心裏暗道不好,連鞋子都不脫就上了床,這對把床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女兒來說簡直就不可能。
可如今這永遠都不可能發生的事兒真的發生了,她就知道絕對是哪裏出事兒了。
萬穗兒翻了個身把被子蓋上,蒙着頭悶聲道:“沒事兒。”
楊靈芝一把把被子掀開,好笑道:“別不好意思。有什麽事兒跟我說說,我也好給你出出主意不是?”她嘴角含着一抹促狹的笑,眼睛裏卻滿是期待。
從萬穗兒生下來的那天開始,楊靈芝就幻想着能夠跟青春期的女兒談論那些陽光帥氣的男孩子。她也許會給女兒出主意,也許會不滿女兒談的男朋友,也許甚至會像她的父母那樣棒打鴛鴦。
但毫無意外的是,她期待着女兒能夠談一場羅曼麗克的戀愛,遇到煩惱的時候能夠來一場母女之間的談心。
她的眼睛亮亮的,像是盛滿了星子。萬穗兒從床上坐起身,沉默的看了她一會兒,終于還是開了口。她黛眉微蹙,捂着胸口,目光裏帶着幾分不易察覺的茫然,低聲道:“我跟司少商看完電影回來後去找萬歸化了,沒告訴他,他生氣了。”
雖然萬穗兒的話有些籠統,但楊靈芝還是明白了。她摸了摸萬穗兒油潤的頭發,感嘆道:“我的女兒,真的長大了呢。”
她握着萬穗兒的手,直言道:“商子是吃醋了。”
“吃醋?”
“沒錯。因為你瞞着他偷偷見其他男人,所以他不高興了。”像是想到了什麽,楊靈芝嘴角揚起一抹愉悅的笑,柔聲道,“兩個人戀愛總要明明白白的才好,誤會解釋清楚就好了。”
“萬歸化是我的朋友,而且我已經跟他解釋過了。”
“那就是解釋的還不夠清楚。”
楊靈芝離開了,萬穗兒抱着膝蓋想了一會兒,覺得萬歸化的事兒告訴他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萬穗兒連着三天去萬歸化家中堵人,可這人就跟人間蒸發了似的,鬼影兒都不見一個。
最後一天的下午,萬穗兒照舊去他家中堵人,當然依舊沒堵到。她轉身,毫不猶豫的去了南山前的小河邊。
只見夕陽西下,波光粼粼的小河邊,身穿白襯衫黑長褲的男人站在形色各異的鵝卵石旁,手上抓着一個人。而那人,便是萬穗兒久尋不到的萬歸化。
萬穗兒遠遠瞧着兩人一副劍拔弩張的架勢,心裏一急,她加快腳步朝兩人跑了過去,分開兩人糾纏着的手臂,下意識的擋在了萬歸化面前:“你們這是在做什麽?有話好好說。”
司少商猛地低頭盯着萬穗兒瞅了一眼,臉色唰得一下白了。他黑漆漆的眼睛裏劃過一絲受傷,臉上全是不敢置信。他抿了抿緋紅的唇,咬着牙一字字道:“萬穗兒,你果然沒把我放在眼裏。”
萬穗兒剛擋在萬歸化的面前就知道壞了。她只是情商低,卻不是蠢。在兩人争吵的時候她擋在了另一個男人面前,無論出于何種理由,被剩下的那個男人面子裏子全都輸了。
可這也不能怪她。她從遠處瞅着兩人像是要打起來的架勢,而且司少商整整比萬歸化高了半個腦袋的身高,萬歸化像一只瘦弱的小雞在他的手中瑟瑟發抖,出于同情的心理,她當然擋在了萬歸化的前面,防止他被打壞了。
萬穗兒拉着他的襯衫下擺解釋道:“我可是你對象,怎麽可能偏幫外人?”
司少商臉色陰轉多雲,皺眉道:“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嗎?你的意思是以後你就是我女朋友了?”
萬穗兒點頭:“嗯。”
他臉色這才徹底好了。
萬穗兒悄悄的松了口氣,沒想到這人這麽好搞定,倒是她以前想的太麻煩了。她轉過身去,面對着萬歸化道:“這幾天你都到哪兒去了,怎麽到處都找不着人?”
萬歸化低頭瞅着河邊的鵝卵石,踢了一顆進水裏,水面蕩起一陣漣漪,又迅速的被水流沖走,沒有留下半點痕跡。
司少商道:“這小子這幾天都待在山邊的小樹林了。”萬歸化猛地擡頭,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像是警告他不要亂說話。司少商視而不見,接着道,“餓的都吃草了。”
司少商上山的時候碰到了萬歸化,差點兒沒被他給吓死。他幹的都是些見不得人的事兒,生怕給別人瞧了去,萬穗兒那裏他信她不會背叛告發他,萬歸化這裏可就不一定了。
他不認識萬歸化,可聽萬穗兒講過他是一個身量苗條的青年,總是穿着一身幹幹淨淨的衣裳。這點很是特別,這時候紡織技術不比現代,衣裳洗的次數多了容易破損,所以農村人一年到頭也洗不了幾次衣裳,總是顯得灰撲撲的。結合以上幾點特征,這人又藏在人所避之不及的南山邊上,司少商稍一琢磨,大概也就才出來是誰了。
他質問他為什麽不回家,萬歸化嘴像是被石頭堵住了,愣是沒吭一聲,兩人争吵間萬穗兒趕過來了。
司少商轉過身去,不想見萬歸化那張小白臉。
萬穗兒道:“诶,你想不想出國?”
萬歸化一愣,就連司少商也不敢置信的轉過身來。萬穗兒道:“蔣勵欠我一個人情,他是當兵的。我打聽過了,他家裏有門路,送你出國什麽的小心一些應該沒有問題。”
真要說起來萬歸化從沒幹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兒,只是時代不一樣了。以前的他還能勉強在這裏生存下去,現在則不同了。
出國的機會萬穗兒本想留給自己的弟弟,可事從權急,弟弟出不了國只是沒了掙大錢的機會,萬歸化出不了國……
兩相比較,萬穗兒還是咬牙把這個機會給了萬歸化。
萬歸化喃喃道:“那我娘呢?我娘怎麽辦?”
萬穗兒皺眉:“她還有丈夫和女兒,肯定不會走的。”再說了,人情只有一次。用一次小小的人情換兩人出國,即使是萬穗兒也知道她的臉皮有些厚了。
司少商突然道:“我也有門路,”在萬穗兒不敢置信的眼神和萬歸化期冀的眼光中,他慢悠悠的說,“只要你能勸你老娘跟你走,我就有門路送你們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萬歸化事件真的在國內那個時期發生過哦,人家現在很厲害的,不過去年作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