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談話
萬穗兒的猜測得到了證實,心裏有些發涼——司少商真的成為了一名知青,以後要在田間種地了。
萬穗兒心裏有些可憐他。早些年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就知道司少商家境不差,不然也不會在大多數人都新三年舊三年的時候穿着幹淨時髦的衣裳,蹬着一雙幹淨的鞋了。後來他父親的到來也證明了這一點——能坐上小汽車的人,這年頭可都是些讓鬥升小民不敢直視的大人物呢。
但就是這麽一個生活優渥、背景不凡的小少爺竟然也成了知青,萬穗兒盯着對方白白嫩嫩的臉,莫名憐愛。
司少商見萬穗兒直勾勾的盯着他的臉,臉上莫名的熱了熱,他摸了摸臉,略顯忐忑的小聲道:“怎麽這麽看我?難道我臉上有髒東西不成?”不能啊,明明在下火車之前他還特地去洗過臉的。
萬穗兒盯着對方發紅的臉,心裏一動,真誠的說:“沒有。就是突然覺得你還挺好看的。”
“什麽啊,”司少商搔了搔頭,移開了自己的視線,小聲道,“又不是第一次知道我長成這樣兒。”
是啊,司少商之所以一見面就認出了萬穗兒,蓋因為兩人之前交換過自己上高中時候的照片。那時候兩人長時間通信,感情自然慢慢的比小時候初見時情誼增加了許多,司少商剛剛一提議交換各自的照片,萬穗兒也就同意了。
意外之喜,兩人竟然在這裏遇上,自然也不會出現相逢對面不相識的窘境了。
萬穗兒稍一猶豫,躊躇道:“你在哪裏插隊?”
這裏人管下鄉的知青加入生産大隊叫做插隊,還別說,倒是挺形象的,至少司少商一聽就明白是個什麽意思,他毫不猶豫的說:“當然是你們村裏的生産大隊了。”
他轉身朝對面揮了揮手,大聲喊道:“羅愛華,袁月,過來,有人來接我們啦!”
那邊兩人開始收拾丢在地上的行李,這邊萬穗兒眨了眨眼睛,笑道:“你怎麽知道我是來接你們的?”這話她可沒說。
司少商也跟着眨了眨眼睛,俏皮道:“反正咱們也是順路,一起回去好了。”萬穗兒不由自主的彎了彎嘴角。
那邊跟着司少商打籃球的年輕人一手一個大包,吭吭哧哧的跑了過來。他噗的把兩個大包扔在地上,一把攬住了司少商的脖子,擠眉弄眼道:“嘿,哥們,你這可就不對了啊。丢下我一個人跟小美人在這兒說話,不夠仗義了啊!”
司少商給了他一個肘擊,沒好氣道:“別胡說。”小美人什麽的,真是有夠風流的了。
那人被他打在身上,頓時痛的捂着肚子彎下腰去,不久便奮起反擊,兩人便打打鬧鬧起來,瞧着感情十分好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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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兩人說說笑笑,那邊又從對面走來一人。只見那人穿着一身灰色的衣裳,背着一個破舊的軍綠色背包,頭上用半舊不新已經褪色的紅色發帶紮了兩個辮子,兩個辮子長極了,一直垂在女人的腰側,油光發亮,看起來一直都是被主人精心保養的。
那女知青素淨着一張小臉,唇色眸色都淡淡的,就跟她這個人一樣,沒什麽情緒,也是淡淡的。她神色淡淡的朝萬穗兒點了點頭,道:“什麽時候走?”
萬穗兒對長得好看的人向來脾氣很好,即使這女知青沒把她當回事兒,她也會盡職盡責的負責。她笑眯眯的點頭,對三人道:“時候也不早了,咱們回吧。”
司少商停止和男知青的打鬧,皺着眉頭瞥了女知青一眼,指了指男知青,對萬穗兒道:“這是羅愛華,”又指了指女知青,“這是袁月。麻煩了。”
男知青,也就是羅愛華長了一張方臉,濃眉大眼,笑起來的時候露出一口大白牙,與他憨厚的臉不符的是他油嘴滑舌的腔調,就見他笑眯眯的說:“麻煩女同志了。”
“不客氣。”萬穗兒點了點頭,道:“叫我萬穗兒就行了,咱們走吧。”她領着三人先是在車站坐了一輛市內的公交,到了站牌處又等了十幾分鐘好運的坐上了通往村莊的車,這才長長的舒了口氣。
幹了一天的活兒又坐了好長時間的車,她還真是有點累了,剛坐上車座不久,便眯瞪着眼睛腦袋一點一點的睡着了。
司少商紅着臉蛋拽了拽萬穗兒的衣裳,小聲道:“萬穗兒,到地方了,該下車了。”
萬穗兒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竟然枕在司少商的肩膀上睡着了,她愣了愣,而後佯裝若無其事的坐直了身子,平靜道:“哦,知道了。”
兩人沉默不語的跟在羅愛華和袁月身後下了車,萬穗兒朝村口處望了望,見大爺爺就等在那顆柳樹下,不知為何,松了口氣,道:“剩下的事兒你們去找大爺爺安排吧。”朝柳樹下一指,接着道:“就在那兒,我就不陪你們去了。”
話落,不等司少商挽留,順着涯下的小路回家去了。
羅愛華拍了拍司少商的肩膀,在司少商看過來的時候雙手一掐,擠眉弄眼的比量道:“瞧瞧這小腰,還有那屁股,一扭一扭的……”
他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司少商沉着臉打斷了:“什麽話能說什麽話不能說,這麽大個人了,你也該知道了吧!”
羅愛華見他黑着一張臉,神色間很是嚴肅暴躁,讪讪的閉了嘴,心裏嘀咕一聲,這還沒娶成呢就這麽護着,将來肯定是個怕老婆的。他拍了拍自己的嘴巴,表示自己自己說的不對,見司少商面色好轉,這才朝村口一擡下巴,轉移話題道:“咱們快過去吧。”
袁月默默的跟在兩人身後,一聲不吭,安靜極了。要不是聽到身後的腳步聲,羅愛華簡直都要以為沒這麽個人。他朝身後瞥了一眼,也不叫人,提着行李跟在司少商的身後,一步步的搖頭晃腦的走了。
倒不是他們兄弟倆個故意忽視袁月,實在是連他這麽厚的臉皮也沒能跟她聊上兩句。這小娘們高冷的很,他獻了半天的殷勤都沒能得一個笑臉,頓時就不耐煩了——他雖然沒臉沒皮的,卻也不願意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不是?
至于說司少商,他純粹就是懶了,懶得理會——又不是小孩子了,誰在家裏還不是個小王子怎地?慣得!
萬穗兒回家睡了一覺,莫名其妙的竟然在夢裏見到了忠國公杜超。
杜超,字卓爾,雖然他跟文人似的取了個字裝門面,其人卻是實實在在的平民出身,祖上數八代都不會出現一個讀書人的那種。
要是他是怎麽當上忠國公的,那就要從李曌設立的武舉說起了。這人雖說大字不識一個,但武力卻甚是超衆,在武舉的實戰中拔得頭籌。按理來說武狀元這位置僅憑武力超群是擔不得的,但這人長得斯斯文文,眼睛亮晶晶的全是對未來的憧憬,不合時宜的,九五之尊竟然對他起了憐愛之心,不顧衆大臣的反對,點了他的名。
後來也證明她當初的決定是對的,人常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這小子跟在太傅身後讀了幾天書,上了戰場竟然如虎添翼,七戰七勝,常勝将軍的名聲也傳了出去。
要不是替她挨了一刀,這小子應該成就更大一些的。對于他,萬穗兒是有愧的。一品忠國公的封號雖說是補償,但是那人要是活着,這個封號也是擔得的。
萬穗兒從床上坐起,拍了拍額頭,無奈的籲了口氣。真是見了鬼了,有那麽一瞬間在夢中,杜超的臉竟然和蔣勵重合了,生生的把她自夢中吓醒了。
前世今生什麽的,嗯,她應該相信科學?
天色稍暗,萬穗兒跟家裏人招呼一聲,提着桶上山喂雞去了。話說這麽多年了,父親都沒搞到一頭豬,她也算是知道了,這輩子想吃到豬肉就只能從黑市裏買點或者等着村裏殺豬了。
好在經過這麽多年的悉心照料,山上的雞倒是越來越多。養在山上的雞大多都是母雞,喂養的好下蛋也勤,這些年下來光是賣雞蛋的錢就不是一筆小數字。所以家裏人把這群雞看得比家裏的糧食還重,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也幸虧雞蛋賣的錢多,這才不至于萬穗兒住校之後沒能天天上山藏糧食惹來家裏人的擔心——有了賣雞蛋的錢,家裏也有膽量從黑市買糧食吃了。
對于“祖宗”的恩賜,沒了也就沒了,不比當初救命糧食的重要性,頂多讓家裏少賺點也就是了。
萬穗兒把桶裏的糧食沿着食槽挨個滿上,又添上水,趁着太陽還沒下山,提溜着桶下山去了。
山上怪石林立、山路崎岖,好在走了這麽多年了也早就習慣了,倒也不算難走。不過……
萬穗兒遵下身,皺着眉頭盯着手上的一截斷木,醒來後難得的起了殺心——有人上過山了!
最近都是她上山喂雞,她絕對沒有踩斷過這種三指粗的小樹。斷口新而參差不齊,小樹朝山而倒,證明這人最近才上的山,很有可能是今天上來的。
為了不暴露家裏的秘密,萬穗兒摩挲着手上的樹枝,眼神暗了暗,斬草除根什麽的,她做這種事兒已經不止一次了。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偷懶了,今天起恢複更新,晚八點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