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
第 33 章
第二天郁攸醒來,身邊沒有人,但她還記得,昨晚學姐和她一起睡在沙發上,沙發很窄,她們緊緊挨在一起,學姐的身體柔軟,她不敢過多觸摸,縮着身子努力給學姐騰出更多的位置。
醒後還有點困,郁攸賴床想再睡一會兒,伏修已經做好早飯和中午的便當,走過來喊她。
“快點起床,八點半了。”
郁攸哼哼唧唧,不想起來,伏修上來掀開她的被子,把客廳的燈全部打開。
“起床,郁攸。”
郁攸哼哼着翻個身,伏修用自己沾水的手摸她的脖子,“起不起來?”
郁攸癢得發笑,冰冰的挨着很舒服,扭來扭去,還說她,“學姐好壞。”
“誰和你壞,五分鐘之內起來,不然我走了,你自己想辦法去上班。”
郁攸摸摸索索地爬起來,到處找自己的衣服,想起來衣服好像在樓上,光着腳啪嗒啪嗒跑上去,站得高高的穿衣服。
她倒是不懷疑昨天晚上那些事的真實性,她和伏修不一樣,自小活得好,事事順遂,不會像伏修這樣,忽然得到盼望已久的事物,卻患得患失,甚至懷疑自己在做夢,不敢輕易相信。
伏修站在樓上看她穿衣服,等她下來,見她有話想說,不準她說,面不改色地喊她去洗臉刷牙,馬上就要出發。
郁攸去洗漱,路過廚房,看到案板上放着兩份便當,開心地問:“學姐也做了我的份嘛?”
伏修說:“想得美,我一個人吃兩份。”
郁攸才不信她,哼着歌走進衛生間,關上門,伏修坐在客廳,只能聽到她歡快的哼哼,這也足夠了,只要她還在身邊,便能安心許多。
八點四十,再不出門就要遲到,郁攸磨磨蹭蹭,外套還沒穿上,被伏修拉出門,邊走邊穿衣服,伏修一手拎包,另一只手拎着兩盒便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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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攸穿好衣服,很自然地伸手來拿伏修手裏的便當盒,伏修問她幹什麽,她老實巴交地說幫學姐拎。
伏修哼了一聲,沒說別的,走進電梯,按樓層按鈕,從反光的電梯門看到郁攸一臉傻氣的笑。
“笑得真蠢,郁攸。”
郁攸開心,沖着電梯門,她看的方向擠眉弄眼。
伏修心情很好,努力憋着不表現出來,今天天氣也好,還沒到九點,陽光已經很燦爛。
郁攸跑到車邊,車停在窗邊,陽光灑在她身上,她搖着尾巴和伏修說:“我記性好吧,學姐,這個是學姐的車!”
伏修譏諷似的誇她,“好棒好棒,真是太棒了。”
郁攸驕傲得直哼哼,自覺坐進副駕駛,系好安全帶,扭着身子看已經在倒車的伏修。
伏修問:“看什麽?”
“白天再看,學姐變了好多。”
伏修心髒停跳一瞬,故作鎮定問:“哪些變了?”
“感覺眼窩深邃了些,還有眼神也變了,應該是長大了吧,頭發長了,皮膚比以前更白,不過沒有以前有氣色,肯定是工作太累了。”
眼窩深邃,應該是瘦了,伏修笑了一下,問她:“沒有覺得我長高了嗎?”
郁攸疑惑:“嗯?有嗎,學姐長高一些了嗎?”
伏修笑她,說她是“傻子”,“分開那會兒,我都快二十三了,二十三還會長高麽?”
郁攸認真地想了想,“會吧?我好像還長了長。”
伏修沉默了一小會兒,像是在生悶氣,然後問她:“你多高了?”
“一七五好像。”
“脫了鞋?”
“嗯嗯。”
伏修冷哼,“長不少啊。”
她們分開前,路過藥店,郁攸拉着伏修進去測過身高體重,五十五公斤,一七二,這是那時候郁攸的身高體重。
“太高了也不好嘛,顯得很重。”
“多少斤?”
“快一百二了。”
“你身上有肌肉,會重一些。”
郁攸問:“學姐是在安慰我嗎?”
“我安慰你幹什麽?闡述事實而已。”
郁攸問:“學姐昨天晚上,有沒有摸到人家的肌肉?”
她應該是想聽一些誇獎,畢竟昨晚那樣努力地讨好學姐,她是小狗性子,費力地讨好主人,不奢求獎勵,只要一句誇誇就可以很開心。
伏修說:“你要說這個,就下車自己走着去上班。”
郁攸可憐地“嗚”了一聲,“學姐好兇。”
就不可以誇誇嗎?
郁攸腦袋靠着座椅,車過減速帶,她跟着颠簸,腦袋砸在椅子靠墊上,伏修問她:“不疼嗎?”
“什麽疼?”
她反應了一會兒,開心地說:“學姐關心我啦。”
伏修說:“你就當我在問狗。”
“那我也是學姐的乖狗狗。”
大清早說這種話,伏修感覺臉燙,別開臉不想再和她說話。
一路安靜無言,快到公司樓下,伏修開進停車庫,在黑漆漆的隧道裏,斜上方的聲控燈一段一段地亮,昏暗的光照在她臉上。
她忽然問:“昨天學得怎麽樣?”
郁攸一愣,趕緊回道:“不怎麽樣,都聽不懂,好多沒見過的名詞,要一個一個挨着查。”
“可能沒想到你基礎這麽差。”伏修說,“還是科班呢。”
郁攸耷拉着腦袋,“那有什麽辦法嘛,就是笨,就是學不會嘛。”
伏修沒說話,車子停好,拉開安全帶,叫她下車。
她們一起走上電梯,郁攸拎着她們的便當,還背着電腦,像個傻子。
伏修說:“等會兒我有個會,十點半,你來我辦公室,把電腦搬進來。”
郁攸心裏忐忑,不知道要做什麽,到了公司,坐在自己位置上,惴惴不安地想,難道學姐是要檢查她的電腦裏面有沒有下載不幹淨的東西?
幸好她現在帶着的這臺電腦是前段時間剛買的新電腦,什麽東西都沒有,工作上的資料文件之類也都存在別的地方。
伏修到了公司就丢下郁攸,去樓上會議室開會,會議結束後,大家陸續離開,她也準備走,老板将她叫住。
“修修,昨天那女孩怎麽樣?”
“.......挺好的。”
“是嗎?我聽他們說,昨天你發了好大的火,把人簡歷都撕了。”
伏修無奈,沒有回答,也不解釋,老板接着說:“她确實是我看着長大的小孩,她說想趁着空閑學習學習新技能,把她塞在你這裏,我也沒辦法。”
“她這孩子,興趣來得快去得也快,你要實在看不慣,就把她當空氣,說不定她哪天玩膩了就自己走了,別對她太嚴格,小孩子鬧着玩,就當陪她玩玩。”
伏修聽着覺得有點好笑,心想這家夥命還真是好,這個幫她說話,那個也幫她說話,到別人上班掙錢的地方鬧着玩,所有人都得配合她。
她笑了一下,沒笑出聲,笑容浮在表面,很有禮貌地說:“沒事,石老師,我沒生氣,昨天我也是和她鬧着玩,回去我就仔細地想了想,決定以後親自帶她。”
老板驚訝地打量她一番,贊許道:“有心了,這事就麻煩你了。”
伏修連說不麻煩,在心裏磨着刀,準備回去就收拾某個懶惰的壞東西。
她之後和老師談了些工作上的事情,老師在這方面對她一直很放心,過了半小時,正好十點半,伏修從樓上下來,恰好撞見郁攸在角落收拾東西,把電腦裝進包裏,收拾鼠标,電源線,像一只勤勤懇懇屯糧的小倉鼠,莫名有些可愛。
伏修看着想笑,隔得遠遠的喊她:“郁攸。”
郁攸立馬擡頭,左右張望,找到她,眼睛放光。
“收拾好了?”
“馬上,馬上就好了。”
她把所有東西團成團塞進包裏,拉上拉鏈,小跑着到伏修跟前,“好了。”
她想牽手,伏修當沒看見,冷漠轉身,“走吧。”
郁攸歡天喜地跟在她身後,跟着她進門,辦公室裏有一股淡淡的幽香,很好聞,和學姐的氣質契合。
昨天郁攸就很好奇,今天進來膽子大了不少,東張西望地找,發現書櫃旁邊擺着香薰,香味從這裏散發出來。
伏修問:“怎麽了?”
郁攸指着香薰說:“這個好香。”
“嗯,朋友送的。”
“有小孩子的那個朋友嗎?”
“嗯。”
郁攸心裏醋醋的,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麽吃醋,反正就是不高興,好像別人對學姐好,就都是喜歡學姐一樣。
“她怎麽樣?長得好看嗎?”
伏修坐在電腦前,擡頭看她一眼,“問這些幹什麽?還不收拾東西?”
郁攸扁着嘴,不高興地問:“我坐哪裏嘛。”
“坐我旁邊,不準坐對面。”
面對面坐,開着電腦偷偷玩她都發現不了。
幸好她的辦公桌大,并排坐兩個人綽綽有餘。
和學姐并肩坐一起,郁攸又有點開心了,看看學姐,再看看自己的電腦,學姐問她看什麽,她說沒看什麽,反正就是高興,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
她高興了一會兒,伏修已經進入工作狀态,她小心翼翼開口:“學姐,我應該幹什麽呀?”
“學習。”
多麽遙遠的一個詞。
郁攸感覺自己學習,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
伏修在電腦上給她發了個壓縮包,一打開排成列的教學視頻,标題她都看不懂。
“學這個。”
“這太難了吧——”
“看着難,都是基礎。”
郁攸還想哼哼,伏修扭頭,冷冷淡淡地問她:“學不學?不學就出去。”
其實伏修并不是很想帶郁攸,自己工作都忙得兩腳不沾地,還要帶個什麽都不懂的棒槌。
她知道郁攸是為了自己來這公司,本來就已經很煩人,要是再把這家夥丢給別人帶,豈不是白白麻煩他人。
她發給郁攸的那些資料,都是本科的知識,确實很簡單,如果有點基礎學起來毫不費力。
不過郁攸以前上課從來不聽,期末靠老師給的重點死記硬背,勉強過線。
就這門課,伏修記得很清楚,因為考卷大多數是算法和代碼題,郁攸只考了二十多分,連補考資格都沒有,當時她還和自己哭來着,費了好大勁才在重修考過。
課選得好,郁攸看不懂,自己和自己賭氣,皺着眉倒回去一遍一遍地看,倒是沒空煩伏修了。
她們安靜地過了一上午,中午伏修一直沒擠出空吃飯,郁攸去給她熱飯,不太會用微波爐,還是排她後邊的好心阿姨教的她。
她端着飯回去,發現辦公室已經有了別人,是個三四十歲的漂亮大姐姐,長相明豔,穿一身筆挺的職業裝,光看打扮,應該不是技術人員。
郁攸從沒見過她,她坐在自己原本的座位上,手搭在蓋着的電腦上蓋上,和學姐相談甚歡,兩個臉上都挂着笑,看得郁攸好不高興。
伏修先發現她進來,擡頭看她,她氣鼓鼓的,別開臉不和她對視。
那個陌生姐姐也看到她,坐着問:“這就是那個新來的小孩?”
郁攸心裏怒火騰騰。
她都二十六歲了,還要被人說成小孩,這世上到底還有沒有天理了!
伏修“嗯”了一聲,不鹹不淡的,郁攸更難受了,把熱好的飯擱桌上,轉身就走。
她埋頭走了好久,從公司大門出去前回頭看了一眼,沒有人追上來。
她感覺自己就好像一只無足輕重的小螞蟻,學姐竟然那樣對着別人笑,學姐從來沒那樣對着她笑呢。
學姐總是對她兇巴巴,對別人都和和氣氣的,只有對她兇巴巴,雖然她也喜歡學姐兇巴巴的樣子,有種說不出來的好看,叫人心神蕩漾。
可是她也想要學姐對她笑一笑,她當然喜歡看到學姐笑,可是學姐從來不對她笑,昨天一整天,學姐不是對她冷笑,就是對她譏諷地笑,她都哭了,學姐也沒有對她像剛才那樣。
郁攸越想越覺得委屈,想到剛才那女人還叫自己小孩,學姐聽到了也沒有反駁,還“嗯”。
那個“嗯”是什麽意思?難道學姐也覺得自己是個小孩嗎?那為什麽要和小孩玩,她都二十六了,憑什麽說她是小孩。
郁攸氣得想哭,拿出手機想發消息,猶豫了下覺得還是算了,走到大樓外邊花壇邊,一屁股坐下,努力憋眼淚,想到氣憤處,惡狠狠地拔掉手邊樹葉,撕成碎片扔進花壇泥裏。
過了好久,郁攸覺得有半輩子那麽漫長,實際上五分鐘都不到,伏修腳步匆匆走出大樓,遠遠看見她,腳步慢下來,臉上帶着和煦的笑意,似乎有些無奈,就像看調皮小孩的眼神,慢悠悠地向她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