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伐樹
伐樹
“沙沙—沙沙——”
房間內,獨自響起一陣遲緩的吞咽聲以及人體骨骼變形、斷裂的聲音,仿若猛獸在精心品味捕獲的美味佳肴。
半晌過後。
蛇女心滿意足地打了一個飽嗝,腹中隐隐映出一個扭曲的人形。
它蜷縮成一團,陷入了沉睡之中。而另一個大活人李雪就這樣憑空消失了,連一點殘渣都未曾留下。
另一頭,黃仙姑手中的黑色瓷罐像是感應到了什麽,發出躁動不安的響動。
黃仙姑眼前一亮,趕忙往瓷罐中撒去一把灰粉,口中念叨着:“婆婆的小心肝,你可別鬧了。只要再等上一日,你就能見到你的另一半了!”
黑罐中的生物,像是聽懂了黃仙姑的話,又或是灰粉起了特殊效果,很快便不再鬧騰了。
伴随着風雨的奏鳴,一夜的時間很快過去。
“滴答、滴答。”
雨聲漸漸變小。
蛇女突然睜開眼睛,天亮了。
“嘶嘶——”
“她”扭動着碩大的身軀,在地面緩緩磨蹭起來。
不一會兒,蛇女痛苦地蛻下了一層色彩斑斓的蛇皮,最後竟變成了李雪的模樣。
“李雪”動了動還不太靈活的手腳,臉上露出一副怪異扭曲的笑容。
“嘎吱嘎吱。”
“李雪”迅速适應了這副人類的軀體。
随後,她打開房門,不慌不忙地走了出去。
大廳。
“早上好,李小姐。”
紀淮走上樓,一眼便瞧見獨自坐在客廳,臉色蒼白的“李雪”。
他的眼底迅速閃過一抹詫異,随即垂下眼睫,很好地掩飾了過去。
接着,他走了過去,微笑着打起招呼。
李雪擡起頭,神色木然地望了他一眼,似乎不感興趣,又低下頭,一言不發。
随後到來的賀弋和林晚夏,兩人不動聲色地瞥了“李雪”一眼。
依照前幾日的死亡慘狀來看,李雪毫發無損地出現,顯然極為古怪,這其中或許存在問題,但眼下卻沒有時間去探究。
沒一會兒,劉強臉色陰沉地出現了,他依舊是那副老樣子,眉頭緊皺,看上去一副很不耐煩的兇相。
最晚到場的是姜耀,她依舊是墨鏡黑帽的裝扮,完全看不出任何異常。
紀淮:“既然大家都到了,那麽我們下樓吃早飯吧,曾大哥就在樓下等我們。”
林晚夏:“紀哥,今天的任務是伐樹,我們不需要準備工具嗎?”
紀淮:“工具的話,我已經問過曾大哥了,他說已經準備好了伐樹用的斧頭和繩索。”
林晚夏:“這樣啊,那我們早點吃完早飯,盡快出發吧!”
紀淮:“的确,今天天氣看着很陰沉,希望等會兒不要下大雨就好。”
半晌後。
吃過早飯後,林晚夏一行人在村民曾二牛的帶領下,再次登上了槐山。
隊伍一共七人,順序分別是曾二牛、紀淮、劉強、李雪、姜耀、林晚夏、賀弋。
與前幾日不同的是,今日之行,他們每人都攜帶了一把鏽跡斑斑的斧頭,看起來有種難以言喻的怪異和瘆人。
沒一會兒,林晚夏悄悄湊到賀弋耳邊,小聲問道:“你覺得這麽鏽的斧頭,真能砍得動槐樹嗎?”
賀弋斜了她一眼:“大家都不傻,若是‘有人’在斧頭上動手腳,想害死我們這些人,恐怕沒那麽容易。”
林晚夏看着手中的鏽斧,嘟囔道:“這可不一定,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今天的伐樹任務恐怕又要死人。”
賀弋斂眉道:“想太多也沒用。到時候見機行事,萬一有什麽不對,就躲遠一點。哪怕沒完成任務,也不一定會死。”
林晚夏應道:“我知道了,你也小心一點。”
就在兩人竊竊私語的時候,帶隊的曾二牛與紀淮也交談起來。
紀淮:“曾大哥,我方便問一下關于今日伐樹的事情嗎?”
曾二牛:“侬想知道啥?”
紀淮:“我們都知道,槐山村與‘槐’緊密相連。其中槐花可制成槐花糕,槐果則用作貢果,那砍這槐樹又是為了什麽用途呢?”
曾二牛:“作轎子。”
紀淮微微一愣:“坐轎子?”
曾二牛解釋道:“是制作轎子,就是新娘出嫁時候用的那種花轎。”
紀淮:“這花轎與接下來的【山神祭】有何關聯?”
曾二牛咧嘴一笑:“等到了明天你就知道了。眼下你們每人只需專心砍伐一棵槐樹,切記不能多伐。”
見曾二牛似乎不願多講,紀淮也就識趣地不再繼續追問這個問題,而是換了個話題,問道:“那曾大哥可知,我們在【伐樹】過程中,有什麽需要注意的地方嗎?”
曾二牛感嘆道:“俺們村世代依靠槐樹生存,為了老祖宗傳承下來的【山神祭】儀式,伐樹作轎是非常重要的環節。其中在伐樹的過程中,貴客們需要注意兩點。一、不能砍伐幼樹。二、不能砍伐壞樹。”
紀淮微微蹙眉:“這幼樹苗和壞樹怎麽區分呢?”
曾二牛:“幼樹指的是今年新栽的槐樹,通過外觀容易辨別。而壞樹則難以分辨,有些看似健康的槐樹,實則內裏已被病蟲腐蝕掏空。這就得憑貴客們的運氣和眼力了!”
紀淮沉吟片刻,問:“那砍下槐樹後,我們又該如何搬運下山呢?”
曾二牛:“這點不用擔心,今日下午回程俺會帶貴客們經過一條山中小溪,你們砍伐下來的槐樹可以用繩索捆綁好,制成木筏順流而下。等到了山腳處,王村長安排好了幾位村民來幫忙接應大家。”
紀淮:“多謝曾大哥一一解惑了。”
曾二牛擺擺手:“別跟俺客氣!”
聽完紀淮和曾二牛的對話,隊伍裏的其他人雖表面上不動聲色,實則心裏暗自思考起來。
這一次的任務,真的只是單純依靠“運氣”嗎?又或是那神秘莫測的“眼力”呢!
時間轉眼間來到了早上十點左右。
也許是昨夜下過暴雨的緣故,今天的山路格外難走,但隊伍裏沒有一個人抱怨,而是面色凝重地艱難前行,仿佛是去參加一場肅穆的葬禮。
“俺們到了。”曾二牛擡頭望着眼前幽暗的槐樹林,神色陰沉地說道,“貴客們可以行動了,不過千萬要謹慎選擇需要砍伐的槐樹呀!”
随着他話音落下,一場小型的伐樹行動正式展開。
“呼呼——”
一陣寒風恰好刮過,樹林裏的許多槐樹樹葉簌簌作響,如同受驚的幼獸害怕得顫抖起來。
除了曾二牛之外,剩下的六人沒有貿然行動,而是謹慎地在槐樹林裏四處觀察思考,尋找着适合下手的槐樹。
“賀弋,我怎麽感覺這些槐樹都長得差不多呀!”林晚夏靈動的黑眸滴溜溜地轉動着,觀察着身邊的槐樹,嘴裏小聲說道,“幼樹和成樹還能通過粗細分辨一二,是否是壞樹就完全分辨不出來了。”
“的确如此,肉眼很難分辨槐樹是否健康還是患病。”賀弋微微點頭,神色中閃過一抹凝重。
林晚夏嘟囔着:“就沒有什麽辦法了嗎?”
就在兩人苦思冥想之時,考生中一向沉默低調的姜耀,用手摸了摸槐樹的樹皮後,率先舉起斧頭,朝着其中一棵碗粗大小的槐樹砍去。
“砰、砰、砰。”
看似粗壯的槐樹在鏽斧的揮動下,顯得不堪一擊。
沒一會兒,一棵茂盛的槐樹“轟隆”倒地,濺起一片髒兮兮的泥濘。
姜耀毫不在意地擦了擦臉上的污漬,拿出準備好的繩索,綁在了槐樹的樹幹上。
“這麽快!”林晚夏驚訝地叫出聲。
隊伍裏的其他人也紛紛看向姜耀,似乎對于她這麽快就砍好了槐樹而感到難以置信。
林晚夏微微眯了眯眼,暗自揣測着,姜耀是如何判斷出槐樹的好壞的。
雖然現在時間還早,但考慮到其他人的砍樹進度和制作木筏漂流的情況,留給自己和賀弋的時間并不多。
沒等林晚夏想出什麽。
第二個砍樹的人出現了——是李雪!
“咔嚓!”
在場所有人只聽見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一棵龐大的槐樹應聲倒地。
僅一斧頭下去,就砍斷了一棵老槐樹。
這絕非普通人類的力氣能夠做到的事情,卻被李雪這個瘦弱的女人輕易地做到了,怎麽看都不合常理!
林晚夏心裏猛地一沉,寒意如同黑暗中窺視的毒蛇,順着後背向上攀爬,令人毛骨悚然。
對于距離不足五米遠的“李雪”,産生了一種莫名的忌憚和恐懼。
就好像眼前之人并非她熟悉的隊友,而是在某個時刻,變成了披着人皮的恐怖怪物。
賀弋不動聲色地悄悄走到林晚夏身邊,在她耳側輕聲說道:“離她遠一點。”
熟悉的聲音讓林晚夏回過神來,她轉過頭,恰好與賀弋的視線相撞,彼此心領神會。
“嗯,你也小心一點。”林晚夏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輕輕地動了動嘴唇,低聲回了一句。
既然連他們倆都察覺到了 “李雪” 的異樣,那麽隊裏其他 “老生” 不可能毫無察覺。然而,他們卻都閉口不談,保持沉默。由此可見,這其中必然存在某種原因,或許是考試中隐藏着規定,不能輕易揭穿鬼怪的僞裝,否則将會觸發危險。
場面一度安靜下來,鴉雀無聲。
“嗬嗬。”
“李雪”似乎并不在意其他人驚詫的目光,反倒是嘴角上揚一笑。
她神色怪異的看向曾二牛所在的方向,喉嚨裏發出嬌滴滴的女音,“高明哥,你要的槐樹,我砍好了哦。”
在李雪與曾二牛視線交彙的那一剎那。
曾二牛的目光驟然凝固,“李雪”那詭異且黏稠的眼神,令他憶起了某個早已逝去的女子。
那個名為黃靈兒的心如蛇蠍的女人!
半晌過後。
他僵着面龐,強擠出一抹笑容說道:“李小姐,侬怕是認錯人了。”
李雪魅惑地眨了眨眼,笑道:“嘻嘻,我怎會認錯呢,哪怕是死,我也絕不會忘記你啊!”
曾二牛故作愚笨地摸了摸頭:“李小姐說笑了,俺是曾二牛,并非侬口中的高明哥。”
李雪紅豔的嘴唇一張一合,無聲說道:“高明哥,是我啊!我從地獄回來尋你了。”
曾二牛一陣呼吸紊亂,不由地微微垂眸,避開了“李雪”那灼熱的目光,嘴裏反複念叨:“俺是曾二牛,不是曾高明。”
李雪笑道:“呵呵,那就當我看走眼了吧,二牛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