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第17章
“咳咳咳——”
他忽然坐起, 捂住胸膛發出撕心裂肺咳嗽聲,連帶着後腦的傷一起發疼,眼前陣陣發黑。
安嶼吓了一跳, 以為自己又好心辦壞事了, 手都不敢随便放, 抓着他的手機手足無措。
“怎麽辦,要不要打120啊?”她焦急開口, 急得快要哭出來, “可是我不會弄你這個手機,對不起, 我……”
江望塵勉強平複住, 一只手按在胸前, 另一只手按住她掌心裏的手機。
“咳, 你先放我下來。”
他取出自己的手機,視線瞥向一旁不敢亂看,餘光在地面四處掃視,想要找到笑笑的身影。
安嶼連忙把人放下,心中擔憂萬分,完全沒有意識到目前的窘境。
“怎麽了, 很難受嗎, 要不要我去找人?我去叫趙叔……”
“等等!”
江望塵猛然回神, 連忙拉住她, “你,我不知道你怎麽會在我家……但是你要不先把衣服穿上再出門?”
安嶼愣住, 雙眼突然驚恐地放大。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啊!”
嘭的一聲, 江望塵只見眼前的女孩兒忽然憑空消失,而同樣位置的地板上則出現了一只熟悉的小白狗。
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
安嶼急得在原地打轉, 恨不得找個縫隙讓她永遠地藏進去,最好再也不見任何人!
雖然她确實想過坦白自己的身份,但也絕對不至于坦誠相待到這個地步啊!
眼前的景象太超出常理,江望塵愣住,大腦又是一陣刺痛,幾乎以為自己剛才是痛出幻覺了。
“笑笑?”他驚訝問道。
安嶼一頭撞在沙發上,不吭聲了。
“剛才……是你嗎?”
不是我,讓我鑽進瓷磚縫裏吧……
安嶼絕望地想。
客廳內萬籁無聲,誰都沒有動作,也都沒有說話。
江望塵艱難地回想剛剛發生的事,試圖消化自己的笑笑在方才變成了一個人類女孩兒的事實。
許久,他撐着身子坐起來,又咳了一聲。
從地上撿起已經不再冰涼的水瓶,他扭開瓶蓋喝了一口,又轉頭去看僞裝雕塑的笑笑。
他遲疑解釋道:“其實剛才,我什麽也沒看見。”
這話是真的,在他看見那個圓潤的肩膀,意識到眼前的人什麽也沒穿時,就低下頭克制住了自己的目光。
只是這話聽在安嶼耳朵裏卻讓她更加羞憤了,她更深地埋下頭,想要和整個世界決裂。
江望塵實在沒法,總不能一直這樣僵持下去,便開口:“笑笑,你能不能過來一下,我頭有些疼……”
安嶼頓住,在原地猶豫了沒一會兒,就慢慢磨蹭了過來。
“嗷嗚?”很疼嗎?
江望塵靠在沙發上,目光複雜地看着她頗為靈氣的眼神。
他從前便知道笑笑很聰明,只是從沒往這方面想過,怕是沒有人會覺得這個世界上真的會有能變成人的薩摩耶吧?
安嶼的眼神裏還充滿了擔憂,他心中一軟,輕聲道:“笑笑,你能幫我取一下布洛芬嗎?在電視櫃下面的抽屜裏。”
安嶼顧不上尴尬,連忙跑到電視櫃旁拉開抽屜,然後精準地找到寫着“布洛芬膠囊”的盒子叼出來。
江望塵接過,語氣和緩而複雜,“笑笑,你是……妖怪嗎?”
将藥盒放在茶幾上,安嶼用鼻子往前頂一頂,示意他先吃藥。
江望塵取過桌上的水杯,将藥咽下。
“咳咳咳。”
一時分心被水嗆到,江望塵拍了拍胸前,将杯子放下。
安嶼全程在旁邊如坐針氈,想走又不敢走,守着人又覺得丢臉。
江望塵緩了一會兒,見她低頭縮着腦袋的樣子于心不忍,嘆氣。
“你不想說便不說,我當做沒看見,好不好?”
安嶼不懂世界上為什麽還會有這種人,他就一點都不好奇?
然而這樣想着,江望塵溫和的态度卻意外讓她平靜了下來。
仔細想想,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他都說了什麽也沒看見,而且她一個Alpha,也不用在意那麽多。
更何況,她之前還擔心江望塵接受不了,可他現在這副樣子卻明顯接受良好,比她本人還冷靜。
想通這個,安嶼也沒有那麽別扭了。
“笑笑?”
江望塵将手掌張開,招招手。
安嶼下意識地準備往他腿上跳,走近後卻被人握住了前爪。
“你好?”他說。
那一刻,安嶼看着他莞爾笑開的眉眼,心中微動,順着他手心的力道上下擺了擺。
男人淺棕色的鳳眼似是漾開了一汪秋水,映着星光,淡紅色薄唇輕啓,唇間露出一點皓齒。
他笑得真好看,簡直要笑到了安嶼心裏去,搞得人心癢癢。
安嶼倏地抽出爪子,耳朵折成了飛機耳,在他褲腿上拍拍,又看他。
江望塵福至心靈,猜到了她的意思,“你想要衣服?”
安嶼點頭。
江望塵起身,去自己的衣櫃裏翻出一套稍微新一點的連帽短袖。
這件短袖他穿着有些幼稚,買來洗過一次也沒怎麽穿,笑笑年紀小,又是女孩兒,倒是不影響。
褲子他只有簡單的西裝褲,至于內衣……
他為難地咬住唇,女孩挂一會兒空檔應該沒關系吧?
安嶼根本不知道他心裏的糾結,叼住衣服就進了衛生間。
江望塵心跳有些過快,這次卻不是病理性的,只因他對即将見證的事情有着些許緊張,和按在心底的期待。
世界上居然真的有小動物能變成人。
而且不是別人,正是他的笑笑……
門把手向下扭開,一身清爽的女孩兒從門裏出來,她身材格外高挑,擡手間神采飛揚,一雙眉眼溫婉卻又蘊藏爽朗的笑意。
安嶼驚喜的拉平衣角,“江望塵,這衣服還挺合适。”
江望塵失笑,實在沒想到她的第一句話居然是這個。
“合身就好。”
安嶼揉揉耳朵,露齒一笑,“我剛才吓到你了嗎?”
江望塵莞爾,“有一點。”
安嶼幾步走進,絲毫不見外地在沙發坐下,還拍拍身邊的位置讓他過來。
待人走進,她才開口,“我不是妖怪,我也是人類,不過跟你們不一樣,我是Alpha!”
江望塵明顯沒太聽懂她的話,思索了會兒,“Alpha?是希臘字母嗎?”
安嶼搖頭,“是一種性別。”
她用了半個小時向江望塵解釋了自己的世界除了男女以外,還有Alpha、Beta和Omega三種性別。
幸好江望塵并沒有懷疑她的精神問題,而是艱難地消化這一聽上去有些離譜的事實。
在聽到自己的世界是以一本書的形式出現在其他世界時,江望塵只是神情微動,很輕易地接受了。
他并不覺得自己的世界真的只是一本書。
換言之,就算真的有這樣的書存在,那也最多只是另一種意義上的記錄。
他相信自己絕非僅僅是“一本書裏的人物”,确信自己的每一個行為都是自發而沒有受到任何外力幹擾。
安嶼像自己在心中排練的那樣,傾訴了自己的來處,在一切毫無保留之後,她擡眼看了過去。
或許安嶼沒有意識到,她眼睛裏暗含的忐忑,但江望塵注意到了。
于是他展顏淺笑,語氣中含了幾分逗弄。
“那……歡迎光臨?”
安嶼噗嗤一聲笑開,覺得有趣極了,又将話頭頂了回去。
“你覺得我是客人?”
她誇張地叉着腰,江望塵仿佛看見了那只歡樂又傲嬌的笑笑。
他下意識揉了揉她的頭頂,“不是客人。”
“是家人。”,他說。
安嶼這才滿意。
“那你應該有自己的名字吧?”江望塵問到。
“嗯,我叫安嶼,安心的安,島嶼的嶼。”
“安嶼……”江望塵低聲念了一遍,而後問:“那我以後叫你笑笑還是安嶼?”
安嶼紅了耳根,“你愛怎麽叫怎麽叫,我困了,我睡覺了。”
“家裏沒有客房,我把床單和被套換一下,你先睡我房間?”
安嶼睜大眼睛,“我不跟Omega睡!”
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安嶼連忙捂住嘴。
江望塵疑惑,“你為什麽覺得我是Omega?普通人難道不應該是Beta嗎?”
他已經知道了三種性別的區別,自然會有這個疑問。
安嶼讪讪低下頭,閉口不言。
江望塵無奈,不再追問,而是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你睡房間,我今晚睡沙發,明天帶你進去買張單人床。”
安嶼摸摸鼻頭,“不用,我睡沙發就行,我身體比你好多了!”
說完,她還憂心忡忡地問,“你頭還疼嗎?要不要去醫院?”
江望塵面對她一向好脾氣,被這樣說也不生氣,“沒事,休息一下就行。”
他想了想也覺得安嶼一個女孩兒睡在自己床上不太好,便沒有再堅持。
兩人各自将對方視作需要照顧的群體,相處時倒也分外和諧。
……
次日,江望塵醒來出房間,看見沙發上躺着的安嶼時,甚至都沒回過神來。
下意識心驚後,又立刻反應過來。
松了口氣,他才轉身進衛生間洗漱。
安嶼被關門的聲音叫醒,睜眼才發現已經五點多了。
“江望塵!”
“怎麽了?”
聽見聲音是從衛生間裏傳出來的,她這才放心。
“我等會兒跟你一起啊,你要等我。”
“好。”
江望塵給她取了新的毛巾牙刷,安嶼匆匆洗完跟着一起下了樓。
郭婆婆每天起床都很早,看着卻精神十足的樣子。
“欸,這是哪兒家的女娃?長得真親,快進來。”
安嶼笑着跟婆婆進屋,“我叫安嶼,是他的朋友。”
郭婆婆拍拍她的背,“好孩子,這身子骨可比小江結實多了。”
江望塵無奈。
安嶼咧開嘴便笑,“就是,他身子太弱了,昨天還差點撞壞。”
郭婆婆愣了一下,然後問他:“傷着了?”
江望塵否認,“沒事,就不小心撞了一下,沒傷着。”
“沒事就去醫院看看,小小年紀,為了賺錢搞壞身體可不劃算。”
江望塵順着婆婆的話應下,“好。”
安嶼沒有包過包子,不過從前在旁邊看了那麽多遍,親自上手時竟然也輕車熟路,惹得郭婆婆誇個不停。
“安安手藝真不錯,一學就會,好孩子。”
三人裏,江望塵的速度竟然是最慢的。
安嶼得意地舉着自己的包子在他眼前晃了晃去,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江望塵笑着搖頭,“你最厲害。”
那是當然!
安嶼此時沒有尾巴,江望塵卻好像能看到她的身後有一只毛茸茸的大尾巴在翹着,搖來晃去。
裝好包子,要擡保溫箱下樓。
往常江望塵要很費力才能搬下樓的箱子,被安嶼輕而易舉地擡起,甚至還能抱着颠兩下。
江望塵渾身輕松地跟在安嶼身後,手裏只提了一個袋子。
“慢點,不急。”
“沒事,一點也不重!”安嶼走得飛快,把保溫箱放在車上,推出車棚。
三輪車帶不了人,江望塵有些為難。
“你騎車,我跑過去就行。”安嶼開口。
江望塵搖頭,“跑過去太累,你留着家裏好了。”
安嶼哼了聲,“小看我。”
郭婆婆打開二樓的窗戶,見他們還沒出發,“安安,你會滑滑板嗎?家裏有個舊滑板,是我小孫子之前用過的。”
滑板?安嶼眼前一亮。
“我會,那我上來取!”
她擺手,對江望塵說:“你先過去,我馬上就到!”
“嗯,路上小心。”
江望塵提醒,時間不早,他便先騎車過去了。
安嶼拿到滑板,踩在腳下如魚得水,滑得又穩又快,不久便追上了江望塵的身影。
“我來了!”
江望塵見她嘚瑟,眉心一跳,“注意安全。”
“我安全着呢。”安嶼笑,“我過去等你啊。”
她好像有什麽一定要在別人前面的癖好,不論是當薩摩耶時,還是現在,永遠都肆意地走在最前面,好像全世界都是她的地盤。
安嶼,這個名字有山的女孩,卻更像天地間自由的清風,遮不了,擋不住。
江望塵慢悠悠跟在後面,心裏難得覺出幾分輕松。
“老板,兩杯豆漿,不要糖。”
“好。”
江望塵側頭看她一眼,安嶼收了錢,興沖沖地倒兩杯無糖的豆漿遞出去。
他忍俊不禁,“老板?”
安嶼擡起臉,狡黠道:“我是老板……的保镖!”
“好,那保镖過來吹吹風。”
“來了!”
安嶼美滋滋湊過去坐下,小風扇敬業地吹着風。
和江望塵不同,她的精力好像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一個早上都很積極地攬活。
江望塵見她額頭上有汗,将她叫過來。
“來擦汗。”
“你給我擦!”
安嶼故意湊過來,卻沒想到江望塵竟然真的拿着紙巾細細幫她擦去額上的汗,連耳後頸邊的密汗也幫她擦了。
離得很近,她能看到江望塵認真的眉眼,眼裏倒映的全是她。
側邊輕柔的觸感撓得她心癢,有一瞬間她竟然想讓他碰一碰自己的後頸。
“江望塵。”
“嗯?”
“你記不記得,那天晚上你幫我擦幹過身上的水。”
江望塵唇角微彎,“湖邊那次嗎?”
安嶼點頭,“嗯!當時我在廣場的噴泉裏洗過澡,沒想到你居然還帶了毛巾。”
“咳。”江望塵用手背遮住唇,“其實那是一條幹抹布。”
安嶼頓住,嘴角僵硬地扯開,“其實你可以不用告訴我。”
她記憶中浪漫的偶遇竟然被一條幹抹布給破壞了!
江望塵好笑地理了理她順滑的長發,“是我不好,不過你現在那條毛巾是新的。”
安嶼哼哼兩聲,努嘴。
“好了,不生氣了,等會兒帶你去買衣服?”
安嶼扯了扯衣擺,“這衣服挺合适的呀,我穿着不好看嗎?”
“好看,但是還要買其他貼身的衣物。”
“不……”安嶼說到一半忽然頓住,耳根紅透,“嗯,好吧。”
她眼神飄忽,這才感覺渾身不自在。
早上沒有內衣,是江望塵剪一件襯衣,讓她暫時裹在身上的。
如果安嶼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江望塵的耳根同樣發紅。
他想的是另一件事。
安嶼現在身上穿的是一件新的男士小短褲,雖然他沒用過,但多少有些尴尬,畢竟是女孩子,穿着可能不太舒服。
“咳。”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移開目光。
還好這時來了名顧客,解除了兩人間尴尬的氛圍。
“老板,還有包子嗎?”
“有。”
江望塵答完,安嶼主動站起來撕開塑料袋去裝包子。
今天賣的也很幹淨,幾乎都賣光了。
安嶼今天是人身出來,江望塵自然不能給她喂狗糧,收攤後帶着她去了街邊的粥鋪。
安嶼喜歡甜食,江望塵便給她點了一碗小米南瓜粥。
“吃油條嗎?還有牛肉餅、韭菜盒子。”
“牛肉餅吧,我想吃肉!”
“行。”
江望塵只要了一碗八寶粥,陪着安嶼慢慢吃。
“你不吃肉餅嗎?這個好好吃。”
安嶼舉着和自己臉差不多大的肉餅,酥香鮮脆,吃得很是開懷。
“你吃吧,我喝粥就夠了。”
“你胃口真小,怪不得這麽瘦。”安嶼嘴裏塞着肉餅,模糊道。
江望塵順着她點頭,“嗯。”
怕安嶼不舒服,吃完飯他就帶着人去了商場。
進了一家內衣店,江望塵道:“你去選吧,選好了我付錢。”
安嶼卻好像根本沒聽到他說的,進去後拿了一件素色運動內衣便問:“這個怎麽樣?看起來很适合跑步。”
江望塵不知道該說什麽,頓了頓道:“你有晨跑的習慣?”
安嶼卻疑惑轉身,“你晚上不遛我了?”
店員:“?”
江望塵沉默,轉身,離開了這家店。
安嶼動作迅速地拉住他,故作可憐道:“對不起,我又說錯話了。”
江望塵扶額,“你去挑衣服吧,我在外面等你。”
“可是我不知道怎麽選,我們以前都是統一發的衣服。”
江望塵:“……”可是他也不知道怎麽選。
雖然很是心疼她從前的生活,但還是拒絕了替她挑內衣的請求。
最後還是買了安嶼一開始選的那套運動內衣,又挑了幾件不同顏色的。
買完內衣,他們又去了另一邊買上衣和褲子。
“忘了問,你今年多大?”江望塵看向她。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十八歲。”
江望塵挑眉,“生日過了沒?”
“生日?”安嶼不解,“你是說出生日期嗎?”
“嗯。”
安嶼恍然,“我不知道自己是哪天出生想,聯盟的個人信息不記錄這些,我們只知道自己的出生年份。”
她說完,頭上忽而一暖。
江望塵溫柔地揉了揉她的腦袋,女孩的發頂差不多到他的眉邊,湊近可以聞到笑笑沐浴露的香味。
“你可以自己挑一天當作生日,以後每年我都會給你慶祝。”
安嶼覺得這個提議不錯,笑道:“好啊,那我選咱們第一次遇見的那天!”
江望塵翻看手機日歷,“那天是六月五日,以後都會記住了。”
“好。”
……
這天,江望塵又接了一副定制畫的單子,這次是人像畫。
他很少畫人像,不過看着訂金的份上還是願意嘗試。
“江望塵。”安嶼忽然從他身後探出來。
“你能給我也畫一副嗎?”
“可以,等這張畫完好嗎?”他答應得毫不猶豫。
安嶼滿意了,“好。”
江望塵低頭繼續作畫,忽而開口問:“你為什麽總叫我全名?”
她眨眨眼,“那叫你什麽?小江?江哥?塵塵?你總不會想讓我叫你主人吧?”
“……”
江望塵嘆氣,“你還是叫我全名吧。”
安嶼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不逗你了,哥。”
江望塵不自在地偏頭。
“哥哥?”
江望塵忍了又忍,“你不去看電視嗎?”
安嶼湊過來繼續笑,“叫你哥哥還不好嗎?你應該比我大吧?你多少歲呀?”
江望塵真不知道她哪裏來那麽多的語氣詞,聽着絲毫不覺別扭,自己還被她擾得心煩意亂。
“比你大兩歲。”
“二十?”
“嗯。”
安嶼算了算,“你還在上學嗎?”
他搖頭,“大二休學了。”
這回輪到安嶼心疼了,“因為江家的事?”
江望塵眼神有些許恍惚。
“嗯。”
那些事已經過去很久了,每次回想起來卻總是惘然。
如果那天他在母親回來前勸阻一句,是不是……
“如果我說,江淼的事故可能不是意外呢?”
江望塵呆住,似是沒反應過來她說了什麽。
“什麽?”
“我說,我看過那本書,我覺得江淼出事可能不是意外。”
不是意外,那就是人為。
他看着安嶼的眼睛,半晌不知該做何反應。
“我……”他張口,後面的話卻失了聲,大腦一片空白。
那雙漂亮的淺棕色眼眸氤氲了濕潤的水汽,竟含了一絲求助。
安嶼看着他迷茫的眼神,卻沒有開口,她知道江望塵自己也能猜到。
許久,他才問道:“是誰?王海誠?”
“嗯。”
安嶼告訴他,在自己看的那篇文中,有提到秦明野手裏抓着王海誠的把柄,作者沒有明說,但暗示了這個把柄和江淼的事故有關。
江淼出事,收益最大的人無疑就是王海誠。
從前他只是沒往人為的方向去想,安嶼提醒後,他細想下王海誠身上簡直處處是破綻。
為什麽偏偏在母親出事後才廣而告之他的身世?為什麽不惜敗壞整個江家的名聲也要将他趕出京城?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心裏有鬼……
江望塵靜靜地看着虛空,無聲的淚水卻順着濕潤的睫毛落下。
安嶼呼吸一窒,伸手觸碰他眼角的淚。
男人下意識眨眼,睫毛在她指腹劃過,安嶼突然忍不住了。
她擡手抱住人,以一個相擁的姿勢讓他埋在自己頸間。
心貼着心時,安嶼忽然覺得自己圓滿極了。
懷裏溫熱的身體瘦得有些硌人,卻莫名讓她心髒狂跳不已。
她能感覺到頸邊涼涼的濕意,他在哭,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安嶼控制不住地繃緊手臂,呼吸間全是江望塵身上的氣息,夾雜着洗滌劑和沐浴露的清香,還有溫熱體溫的暖意,她沒忍住空咽幾下。
“笑笑……”江望塵悶悶開口道。
濕氣拂過自己的後頸,安嶼頓時感覺到頭皮發麻,眼尾差點就要紅了。
那是她的腺!體!
犬牙蠢蠢欲動,安嶼艱難地控制住自己的本能,聲音竟然比江望塵還悶。
“嗯。”
江望塵從她懷裏退出來,滿心羞赧,他竟然在安嶼面前哭了出來。
正要開口,眼前忽然一黑。
安嶼伸手遮住他的眼睛,低聲說:“哥,你要不要先去洗個臉?”
江望塵雖然疑惑她為什麽要遮住自己眼睛,但心中的羞意還是讓他亦步亦趨地被推進了衛生間。
“呼——”
安嶼拍拍胸膛,又揉揉臉頰,總算把自己腦子裏那些廢料丢了出去。
Alpha的劣根性,呵。
江望塵洗完臉出來,看見安嶼時依然覺得渾身不自在,故作鎮定地坐回畫架前。
安嶼看着他挺直的背,“哥哥。”
江望塵頭也沒回,“怎麽了?”
她聲音很輕,但其中的堅定一點也不少。
“不管是王海誠還是誰,我們都會讓他付出代價。”
江望塵頓了下,“嗯。”
安嶼眉眼微彎,一改先前的嚴肅,“你能給笑笑畫一張,再給安嶼畫一張嗎?”
江望塵擡眼,故作不解,“有什麽區別嗎?”
她嬉皮笑臉湊上去,“有的有的,你好好看看。”
江望塵避開,伸手推她肩膀,“不用,我知道了。”
“不行,你還沒仔細看呢!”
“你湊得太近,看不清。”
……
“哥,你要姑姑的通話記錄做什麽?”江天墨不解。
江望塵正在和他通話,安嶼忽然搶過他的手機。
“你換個稱呼吧,不能叫他哥。”
江天墨驚訝,“你誰啊?我哥呢?”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不知道,你重新找一個哥吧,反正從現在開始他是我哥了。”
江天墨:“?”
江望塵連忙取回手機,“別鬧。”
安嶼哼哼兩聲,搗完亂後就溜之大吉。
“怎麽回事?你旁邊為什麽有女生?還不讓我叫你哥!”江天墨悲憤萬分,幽怨地質問。
“她就是調皮而已,說正事。”
江望塵無奈,見安嶼又鬼鬼祟祟湊過來沖他吐舌頭,忍不住笑了。
“呦,調皮~”江天墨陰陽怪氣道。
“挂了。”
“欸,別啊!”江天墨終于老實閉嘴,“找姑姑手機倒是不難,就在老宅裏放着。但是你突然要姑姑手機做什麽,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沒有。”他說。
江天墨不信,“王海誠又去找你麻煩了?”
“沒有,你別亂猜,查到後把記錄發我。”
“行吧行吧,你要是有事一定要跟我說,我可就你這一個表哥!”
江天墨又強調一遍,這是在暗戳戳說剛才的事呢。
“好。”
江望塵挂掉電話,見安嶼還在旁邊,于是嗔了她一眼。
安嶼被看得飄飄然,倒打一耙道:“Omega應該矜持一點!”
江望塵已經習慣了她的胡說八道,随口反駁:“我又不是Omega。”
他想了想,補充:“我不會變身,應該是Beta。”
安嶼完全聽不進去,她确定以及肯定,江望塵絕對是Omega!
畢竟只有Omega才會長得這麽誘人。
大直A的世界江望塵不會懂,他就算彈得再好聽,對方也只是一頭牛。
是薩摩耶也一樣。
……
江天墨嘴上說小菜一碟,然而真等他把通話記錄發過來,已經是三天以後了。
這些日子安嶼不知道吃錯了什麽藥,整個人精力旺盛得不行。
早晨第一個沖出門,早早跑去占了最好位置的攤位。
擺攤的時候她也是最積極的,往往江望塵還沒站起來,她就已經把東西打包好遞出去了。
“坐下來歇一會兒吧。”
“不用,再等一會兒人就多了。”
江望塵心軟,奪走她手裏的豆漿杯,“我來吧,你去擦擦汗。”
安嶼臉上的汗順着耳前往下滴,卻還在咧嘴笑,“好,等會兒我換你。”
江望塵幫她取了幾張抽紙,又去給客人倒豆漿。
“笑笑。”
“嗯?”
安嶼将整張紙鋪在自己臉上吸汗,江望塵伸手給她扯下來。
“別亂貼,這樣不好看。”
安嶼不知道臉上蓋白色有什麽寓意,不過江望塵都說不好看了,她也就沒再貼。
“江望塵,咱們租個小店吧。”
再過一段時間就入秋了,夏秋季熱一點還能忍,等到了冬天氣溫變低,她怕江望塵那紙糊的身子會受不了。
江望塵卻沒有立即答應下來,只說再攢攢。
“好,我們再攢攢!”
安嶼并沒有洩氣,反而更積極了,恨不得将每個路過的人都拉來買一個包子。
江天墨發來消息時,江望塵正在廚房裏做午飯,安嶼在客廳裏看電視。
茶幾上的手機忽然亮起。
【墨非墨發送了一個文件】
安嶼正要将手機給他遞過去,緊接着又彈出一條消息。
【墨非墨:哥,你要的通話記錄查到了,姑姑手機裏的全部記錄都在這裏。】
安嶼挑眉,改了注意。
自從上次她解鎖不了手機還變成重啓後,江望塵就簡單教了她的手機的使用方法,連同鎖屏密碼一起告訴給她。
另一邊,江天墨發完消息,驚訝地發現這次他哥居然秒回了他!
他高興地點進去,面色立馬黑了個徹底。
【江望塵:麻煩你以後叫表哥,因為你哥現在是我的了。】
又是那個可惡的女人!
江天墨雙眼冒火,氣到不行。
于是當江望塵接到手機打開後,映入眼簾的就是江天墨滿屏的怒吼。
他疑惑地往上翻,看見安嶼發的那句後,頗為無奈。
“笑笑,你怎麽又去招惹他?”
安嶼抱着手臂,“就是不許他叫你哥,從現在起這是我的專屬稱呼!”
江望塵好笑地看她,“他從生下來就這麽叫我了。”
“那也不行。”
“為什麽不行?”
“因為我不講道理!”
安嶼一本正經地強詞奪理,江望塵竟然覺得她有些可愛。
他妥協了,“好吧,那我跟他說。”
安嶼都能想象到江天墨會怎樣氣到爆炸,而她喜聞樂見。
飯後江望塵打開電腦,把江天墨發來的文件導入表格。
一鍵篩選出了江淼事發前半年的通話記錄,他一條一條看過去。
除去推銷騷擾電話後,一共有幾乎三百條記錄,再篩掉自己的,剩下一百九十條。
江望塵看到這個數字後愣了一下,像是沒想到自己和媽媽打電話的頻率竟然這麽高。
安嶼湊過來,“從通話記錄裏真的能找出來嗎?”
“總會有蛛絲馬跡。”
江淼的手機在出事後都是由老爺子保管的,不知道江天墨用了什麽方法拿到的。
但他相信,老爺子就算再糊塗,也不會讓王海誠有機會碰手機的。
從他生日的半年前起,江望塵一條一條看過去,如果有感覺不對勁的號碼就單獨标紅出來。
“除了你的電話,出現最多的就是助理了。”安嶼抓耳撓腮。
這種事情她實在不擅長,因為在她眼裏每一條都非常合理!
公司老板遇到法律問題咨詢一下律師,定期打電話給幾個商業合作夥伴,身體不舒服打電話問一下私人醫生,外出購物聯系幾個導購,這些都很合理啊!
安嶼一無所獲。
“會不會是方向不對?”她問。
江望塵做出洗耳恭聽的姿态,“什麽意思?”
安嶼道:“既然是車禍事故,咱們為什麽不先查查司機呢?”
江望塵眉頭皺起,又松開。
“司機在車禍中受傷也不輕,救出來後截肢了一條右腿。”他細細思索。
安嶼正要反駁,又聽他說:
“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不能因為他受傷就不去懷疑。”
江望塵手機裏有江淼司機的聯系方式,不過江淼出事時他曾遷怒過司機,這麽久了再聯系卻還是因為懷疑。
他躊躇着,猶豫不決。
安嶼看穿他的搖擺,主動開口道:“直接問他肯定不會說,不如先問問其他人。”
江望塵放下手機,松了口氣,“好。”
他翻開聯系人列表,從裏面找出江淼助理的電話。
江淼的行程都是由助理安排的,她身邊跟司機聯系最多的就是這位助理了。
嘟——
電話接通,對面先開口。
“喂,江百食品譚方興,請問您是?”
江望塵抿唇,“譚叔,是我。”
對面愣了一下,“小塵?”
“嗯。”
“抱歉啊,我換了手機,之前的聯系人都沒了。”
“沒事,您現在方便說話嗎?”
對面安靜了一會兒,“你稍等,我換個地方。”
“好了,你說吧。”
江望塵沉吟道:“公司現在怎麽樣?”
譚方興似是沒想到他竟然第一句問這個,“你想問什麽,王海誠?”
“嗯,聽說他想參與股東大會。”
“他做夢!”譚方興的語氣竟有咬牙切齒之意。
江望塵有些意外,在他印象裏譚方興一向是沉穩的,喜怒不形于色,比江淼本人還像總裁。
“所以遺囑是真的?”
“嗯,真的,我也是之後才知道。”
江望塵驚訝,“連你也不知道?”
譚方興似乎也有些不解,“我确實不知情,那天律師來了之後我才知道江總立過遺囑。”
譚方興是江淼身邊最得力的助手,從江望塵記事起他就在江淼身邊了。
江望塵從不懷疑江淼對這位助理的信任。
是什麽情況下,江淼會選擇連譚方興都避開,單獨找律師立下一份偏心到極致的遺囑?
他眉心一跳,忽然覺得連母親的遺囑也透露出古怪來。
在他記憶裏,江淼和王海誠雖然說不上親密無間,但至少也是相敬如賓的。
他也知道兩人曾經有過一段愛情,只是當初的激情早已随着時間慢慢平靜下來,卻也絕不到如此絕情的地步。
一個想法忽然浮現在心裏……
是他的身世被江淼發現了?
不對,如果是這樣的話,王海誠完全能找借口把責任推卸出去,江淼也不可能把全部財産留給他這個鸠占鵲巢的外人。
那會是什麽?
萬般想法從心中劃過,事實上卻只有幾秒鐘的時間。
他整理好心情,再次開口:“之前走的匆忙,還沒跟你們告別。不知道劉叔還好嗎?”
他問的很自然,譚方興果然沒有起疑。
“劉超右腿截肢,司機是沒法繼續做了,但是他跟在江總身邊這麽多年,公司也不好太絕情,就讓他在廠裏做了個監工。”
劉超竟然還在公司裏上班。
“對了。”譚方興又道,“劉超給你的禮物還在我這兒,雖然外表有些損壞,但到底是一份心意,要不要寄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