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7章
楚湛上班去了, 顧謹言仿佛跟個怨婦似的,大早上站在門口氣得胃疼。
平息許久後,他又逐漸不安, 楚湛該不是真看上另外個自己了吧?
雖說他現在跟另外個顧謹言共用一個身體, 不論是自己還是那個廢物,楚湛要看上了, 其實他都是賺的。
但顧二號可不這麽認為, 肉/體是肉/體, 精神是精神, 他絕對不能容忍楚湛喜歡別人。
“你這個廢物,他被我睡了那麽多次,你連他的褲子都沒脫過。”顧謹言在房子裏自言自語,想到這兒,他原本醋意沖天的心情又驟然明朗。
現在他要開啓跟楚湛同居了, 而有些人卻只能待在他的身體裏陰暗偷窺。
顧謹言越想越得意, 他點了根煙, 慢悠悠地轉到廚房, 打開冰箱看了一圈。又去卧室打開衣櫃,心下便決定,今後要在楚湛的房子裏留下自己的氣味。
他給童特助打了電話,沒過一小時, 童特助便帶着幾個女傭進來了。
顧謹言擡了擡眉, “光着腳進來。”
童特助望着在沙發上翹着長腿,慵懶抽煙的男人,說實話, 他幾乎沒見過顧總此時的模樣。
他跟了顧總十多年,顧總不論是在外西裝革履還是在家随意的一件家居服, 也都是規整得體。
今天的顧總,雖說外表跟往常無異,但他總覺得哪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
顧謹言讓人送來了他的行李,傭人們将衣服整齊歸列進衣櫃。
雖說這是顧謹言二號,但事實上他倆總歸是同一人,所以該上的班該處理的工作仍舊無可避免,在二號顧謹言的腦子裏,精神是分開的,但事業還是自己的。
他換好衣服後,便去了公司。
上午開高層會議,下午約了市局領導打球。
今天辰耀的高層們也看出不對勁了,從前的顧總哪怕手段再雷厲風行,可表面總是波瀾不驚,擅用溫潤的笑容讓人揣摩不透。
而今天的顧總喜怒于形,眉眼更添些許淩厲,尤其當聽到一個項目遲遲未辦成後,直接将手裏的文件砸了過去。
會議結束後,一幫高層們走出會議室時連大氣都沒敢喘。
到了下午,顧謹言去了私人會所的高爾夫球場。
金港市某處城中村拆遷,周折了兩年,拆遷款早已賠付完成,賠付到開發建樓,這些場面上的流程得經歷無數回。
市局這些個領導不是今天約高爾夫就是明天約飯局。從前的顧謹言有足夠耐心陪他們周旋,但現在的顧謹言坐在球車上抽着煙懶洋洋地眯着眼,看着不遠處帶着小情兒的老頭。
老頭跟小情兒打得黏黏糊糊,顧謹言看得愈發無趣。
他擡起腕表,看了眼時間:15:25。
他懶得再應付了,索性邁開長腿下了球車,球童見狀忙跟了上去。
“周處,球技不錯。”
滿臉堆肉的周處笑道:“不行了啊,好久沒打都生疏了,顧總,要不咱們來開一盤?”
顧謹言內心冷嗤,一杆五十萬,逢年過節還得各種送禮,這幫市局的領導們正事沒辦,胃口是越來越大。
“周處,先前拜托你的事究竟什麽時候給個答複啊。”
周處老油條了,聞言又打起官腔。不是說這不符合城市規劃就是說上頭還待評估。
從前的顧謹言謹慎周全,加上這位周處與顧家的旁支搭着點親戚關系,也算是賣了不少面子。
但現在的顧謹言是誰?
他失了耐心,招來童特助,童特助側着耳朵聽完後便走開了。
周處還想從他身上刮點油水,顧謹言笑笑:“周處,前些天我得了點好茶葉,送你點。球也別賭了,待會兒我有事。”
周處立即明了,他高興誇贊:“顧總真是客氣!”
童特助很快送來了茶葉。
周處會不會喝茶,愛不愛喝茶不要緊。關鍵得看是什麽茶,像顧謹言這樣的出手毋庸置疑,絕對是不同尋常的茶葉。
然而周處接到茶葉後掂了掂,卻發覺不對勁。他揭開盒蓋往裏瞅了眼,頓時臉色難看。
“顧總,你是不是送錯了?”
顧謹言勾起唇,“周處不是喜歡喝茶嗎?怎麽?我這茶不合你口味?”
周處是公職人員,不便聲張,他湊近顧謹言壓低聲音:“顧總,你這麽弄就沒意思了,你那片地我可是托了不少關系,你也不想半途而廢吧,已經幾十個億投資下去了呢,如果沒我幫你,後續你這地沒法開發。”
顧謹言伸出手指抵着周處的胸口将人推開距離,他嗤笑:“去年五月份搞到今年十一月,你覺得我有耐心?”
“那你就等着幾十個億打水漂吧!”
顧謹言懶得和他再廢話,眼神示意童特助,不一會兒,十幾名黑衣保镖就沖上來圍住了周處。
“幹什麽?你們要幹什麽?”周處驚慌道。
跟在他旁邊的小情兒更是尖叫一聲後,便顫着身不敢吭聲了。
球童抱來了一箱礦泉水,将盒子裏的茶葉摻進玻璃杯中,用又倒了滿滿一杯礦泉水。
“請你喝茶。”顧謹言笑眯眯點起了一根煙,咬在嘴裏,“幾十個億就當是打了水漂,不過走前還是得請周處喝杯茶,畢竟您也算是我遠房長輩,我這當小輩的理應尊重你。”
這是顧謹言的私人球場,這裏也全是他的人,周處縱使心裏再惱火也無力對抗。
他只能接過球童手裏那杯連茶葉都沒泡開的礦泉水,咕嚕咕嚕喝下。
“可以了吧?”
顧謹言一挑眉,周處看見他惡劣的笑意時猝然心中不安。
果然。
“整箱都喝完,別浪費。”
“你!周處氣得臉上的幾兩肉都發顫,他指着顧謹言罵道:“這麽多水我哪喝得了!”
顧謹言聳聳肩:“那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沒事,你随意在我球場上拉撒,大不了回頭讓人過來收拾。”
他又瞟了眼旁邊的小情兒,挑眉道:“周處喝不了的話,就讓你女朋友幫你喝。你收了我那麽多好處,你養小女朋友,怎麽說我也算是出了一份力。”
說完便邁開步子。
“你!”周處在身後暴吼:“那地你以後都別想蓋樓了!果然是爹不管娘不養的,沒教養!”
顧謹言停下腳步,眼底寒光閃過,他轉過身驀地冷笑了兩聲:“小童。”
“顧總。”
“他家裏有什麽人?”
童特助:“他老婆兒子在國外,還有個七十多的老母親在金港。”
顧謹言聞言颔首:“這樣,你把老人家接過來,到我辦公室讓人好好招待。等周處什麽時候把事兒辦好,再送回去。”
周處一聽,大驚失色,那股子官場上的傲慢瞬間蕩然無存,他慌道:“顧總顧總,有事好商量。我媽年紀大了,受不了驚吓。”
顧謹言走過去,緩緩吐出一口煙圈,他皮笑肉不笑道:“我只是請她老人家去我辦公室喝茶,你急什麽?而且你那老娘還挺厲害的,仗着你這個當官的兒子,一大把年紀了還能作威作福。”
“我說了,你什麽時候給我把事辦圓滿,我親自給你老娘送回家。”
顧謹言盯着周處愈發慘白的臉,笑着将煙頭掐滅在他的肩上,頃刻間,空氣裏冒起一絲絲刺鼻的焦味。
“走了周處,別忘記喝茶。”顧謹言擺了擺手。
從私人球場出來後,顧謹言便讓司機開車去了嘉華心理醫院,早上的時候他還嘴硬,現在恨不得八百裏加急。
到了醫院後,醫生護士們都眼熟他,全都很客氣打了招呼。
但顧謹言視若無睹,畢竟他很清楚這些人打招呼的真正對象是誰。
他徑直去了楚湛的辦公室,恰好辦公室內沒患者,就楚湛一個人在。
一身白色制服的楚湛立在落地窗旁,正捧着資料低頭看着,察覺外邊有動靜,他擡眸瞥了一眼。
看見顧謹言走進來。
楚湛額角跳了跳,但他不想招惹顧謹言,生怕他當場發瘋。
“你怎麽來了?”
顧謹言看着這樣冷冰冰的,愛搭不理的楚湛,心中跟無數只爪子撓似的。
在之前催眠裏,楚湛告訴自己,他是名心理醫生,當時他什麽反應來着?哦,好像是嗤之以鼻,還用皮鞋踩了楚湛的臉,認為對方又在花言巧語。
但現在,他真想剝開他的制服把人壓桌上。
不過不行,自己昨晚上才逞能要讓楚湛刮目相看。
“事情忙完了,回家也無聊,索性來醫院等你下班。”
楚湛說:“待會兒我有個催眠,不能被人打擾,你去外面等。”
楚湛雖面無表情地說着這些話,但在顧謹言看來,已經是非常和顏悅色了。
他心情大好,便如跟回自己辦公室似的,繞到辦公桌後霸占了楚湛的椅子。
他望着站在落地窗旁的人笑笑:“沒事,你忙你的,我不打擾。待會患者來了我就出去。”
說完,還真就安安靜靜地打開電腦,拖了醫院電腦裏唯一的單機游戲—紙牌接龍。
楚湛下午約好的患者很快到了,護士小安将人領進辦公室。
“楚醫生,人到了。”
楚湛跟患者點頭打了聲招呼,又朝辦公桌後的人使了個眼神示意。
顧謹言盯着這位相貌俊朗的患者,心裏莫名不舒服。
不過既然答應了楚湛,也只能出去,走出辦公室時,他喊了聲:“楚湛,你出來下。”
“我現在要忙了。”
顧謹言定定站在原地不肯走,楚湛只能跟患者抱歉了一聲。
顧謹言拉着楚湛到走廊一旁說:“你要不,還是別幹這個了。”
“你在說什麽胡話?”
顧謹言別扭道:“你那個催眠得進入別人的世界裏,萬一你又在裏面被欺負了怎麽辦?”
“………”楚湛真是佩服他的腦洞了,他無語道,“我說過,我就只在你的催眠裏出了岔子,後面我治過的患者都很正常,而且這個世界上沒幾個人能比你更變态了,我也不認為我會那麽倒黴。”
說着楚湛便要繼續回辦公室,顧謹言卻又拉住他的手臂。
“那萬一遇上了呢?”
“我說了不會。”
顧謹言沉默了一瞬後,嚴肅叮囑:“如果你真遇上了,記得咬舌頭。”
“…….我謝謝你的建議。”
楚湛回去了,他再次對患者禮貌地歉意一笑,關上了辦公室門。
經過咨詢,楚湛了解這位患者幼時父母離異,雙方都拒絕撫養權,盡管後面跟了他的父親,可還是因為這些創傷,導致過了三十多年還始終耿耿于懷,随着年歲上漲,愈發嚴重,尤其父母又全都早早離世,他心理的苦悶無處排解。
楚湛進入了他的催眠世界裏,他像空氣跟随着患者,這位患者應該也是社會上的精英人士。
可他的催眠世界卻是一條長長的土路,土路的盡頭是一座小村莊。
患者情緒很激動,他對楚湛說:“楚醫生,前面是我老家!”
楚湛望着炊煙袅袅的村子,說:“房子沒有破落,還有炊煙,我想你應該是回到了過去,你的童年。”
患者臉上的神色立即緊張起來,他雙眼帶着惶恐。
楚湛問他:“你現在回到了你的童年,我猜測應該是你父母正要離婚的時候,你想做什麽?”
患者眼內湧現痛苦:“我想…….我想問問他們,為什麽全都放棄我。”
然而他卻躊躇不前。
楚湛見狀便開解他:“近鄉情更怯,可催眠時間緊迫,下一次的催眠,我不确定你是否還能回到過去,所以有什麽心結最好現在去問個明白。”
患者望着遠處,糾結了很久,最後他堅定地點點頭,再也無法抑制心情,在土路上奔跑。
而在辦公室外等候的顧謹言坐立難安,他不止一次站起身想擰開門把手。
若換做在他自己的催眠裏,他毫無顧忌。可現在不同,自從多了個競争對手的顧一號,他确實不想惹楚湛不快,繼而拉低自己的形象。
本來楚湛對他的印象就不太好。
“顧總!”
顧謹言看過去,只見一位高瘦帶眼鏡的醫生朝他笑着走過來。
顧謹言二號跟劉詢可不熟,跟劉詢熟的是顧金絲雀,畢竟顧金絲雀那可是從頭到腳都被劉詢浏覽過了。而顧謹言一號對劉詢也只是尋常點頭微笑。
所以二號顧謹言面無表情地也點了下頭。
劉詢一愣,他覺得眼前的顧總不似先前那般溫和了,但沒多想,便問:“顧總,您今天來看病?”
“不是。”
“哦~”劉詢了然地嘿嘿一笑,“那就是來看楚醫生的了,楚醫生跟你…….”
劉詢豎起大拇指,“很般配!”
這話說進顧謹言心裏了,他立刻揚起嘴角,“有眼光。”
“楚醫生估計還要好一會兒,顧總您要不先去我辦公室裏喝杯茶?”
劉詢狗腿似的邀請,顧謹言卻仍不放心裏面,他擡手制止了劉詢聒噪的聲音,接着将耳朵稍稍貼近辦公室門。
“裏面有聲音。”
劉詢:“催眠過程中偶爾發出聲音是很正常的現象。”
顧謹言越聽聲音越皺眉,他喊過劉詢:“你過來,你聽下這是什麽聲音?”
劉詢被他嚴肅的表情弄得一愣一愣,趕緊貼上門。
“……….”
顧謹言目光鎖在他臉上,沉聲道:“是什麽?”
劉詢仔細聽了聽,回:“沒什麽呀,就…….嗯嗯啊啊在叫………”
顧謹言一把拉開他,再猛地擰開門把手闖了進去。
楚湛還跟患者面對面坐在沙發上催眠,顧謹言湊近一看,只見這名男患者面色緋紅,額頭冒着細密的汗水,還不斷從嗓子裏發出壓抑的聲音。
顧謹言心中大駭,他想都沒想一拳過去。
“啊——!”
“!”楚湛剛睜開眼,又陡然瞪圓眼。
“顧謹言你幹什麽!?”
顧謹言一邊揮舞着拳頭一邊兇狠道:“他他媽的非禮你!”
楚湛和劉詢趕緊上去拉開,暴怒中的顧謹言力氣大得很。
楚湛不得不伸手将他抱拽着,“他哪非禮我了!?”
“那他嗯嗯啊啊叫什麽!”
“……….”楚湛氣得破口大罵:“他在催眠裏腳抽筋了!”
“………….”
楚湛已經一整晚沒說話了,顧謹言自知理虧,下班後便主動擔任了司機。
回家後又趕緊讓家裏傭人過來做晚飯。
楚湛火歸火,但也不抗拒顧謹言讓人做的飯菜,畢竟他平時也極不願意做廚房的事,能簡單解決就行。
吃完後,他洗漱完上床睡覺。
顧謹言站在卧室門口看着被子裏的人,簡直郁悶得不行。
但他不會覺得自己過分,頂多是關心則亂。
只是這樣一來,說不定楚湛又會拿他跟另外個自己比較,他又煩。
顧謹言上了床關燈,貼近旁邊人,察覺到對方沒睡後,他輕聲道:“還生氣呢?”
楚湛覺得生氣倒不至于,只是丢臉丢大街去了,顧謹言那麽一鬧,全醫院的人都來圍觀了。
各色眼神紛紛投向他,他跟啞巴吃黃蓮沒區別。
楚湛不理,顧謹言又伸出爪,摟上了他的腰,誰知楚湛突然轉過身,揮手一個耳光。
“啪——”
顧謹言這輩子的耳光都挨在楚湛的手裏了,可是人他又打不得。
他只能坐起身幹瞪眼放狠話:“如果在催眠裏,你敢打我兩回,你早死定了!”
楚湛冷聲道:“那你就回你的催眠裏去。”
“…….”顧謹言被噎住了。
回去?那絕對不可能,不然豈不是便宜那個自己。
于是他只能幹坐在床上,咬着牙調整情緒。
楚湛懶得再理他,繼續轉過身去睡覺。
晚上顧謹言要抱要親,他睡熟了也管不住。可醒過來,發現顧謹言将他纏得嚴絲合縫,那他就受不了了。
“操!”楚湛狠踹了一腳。
“唔!”顧謹言悶哼着睜開了眼。
“放開你的手!”楚湛又重重打了下抱在腰間的手。
然而過了一會兒,楚湛卻看到他的耳朵漸漸泛紅,緊接着,顧謹言垂着眼,表情略微尴尬。
“楚醫生,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