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棉衣
棉衣
臉上的疼還在持續。
低下頭努力屏蔽周圍人的聲音，這一刻她想……如果她不是出生這個家庭就好了。
“我女兒在你這裏工作快4年了，那俗話說得好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怎麽好意思不給她漲資的。”何文莉雙手護着自己的肚子，盛氣淩人的罵着何文紅，她的親姐姐。
今天是周末，雖然天氣很冷了但是黃鶴樓本來就是北禾的熱門景點，人流量沒有因天氣的原因減少太多。
人來人往很多人的目光都被何文莉的聲音吸引紛紛側目而視，小聲的和身邊的人議論馄饨店門口這幅場景。
其實聲音也不小。
許也旁邊站着的幾人聽口音像是外地的。用着許也聽不懂的方言議論着。
他們好像也知道許也聽不懂他們的方言，說話也一點不避着許也。
一句話也聽不懂，不過有一句話許也聽懂了一點。發音有點像是在說。
“這女娃子真倒黴碰上這樣一個媽和親戚。”
許也麻木的聽着他們說着何文莉怎麽怎麽不好，說她命怎麽怎麽不好。
他們說了快十分鐘，許也還是沒忍住，餘光看向他們，三位男子兩位阿姨。天氣很冷他們穿得很厚，巷子裏穿過的冷風他們好像絲毫沒有感受到。
他們應該很暖和。
這麽想着許也忽然覺得巷子裏的冷風全都刮在了自己的身上。冷風都是以她為中心，全都刮在四肢百體上，五髒六腑裏。
身後還站着幾位本地人，他們也在自以為小聲的說長道短。
這次她全都聽懂了。
“這麽冷的天，這姑娘怎麽穿的這麽少。”
“這姑娘看上去才十五六歲，家裏在困難也不能讓孩子這麽小就出來上班吧。”
“真是造孽，攤上這樣的父母。”
……
許也沒有在意他們說的話。
她的注意力大多都在何文莉那邊。
她還在不依不饒的與何文紅進行唇舌戰争，何文紅也不敢動手。何文莉畢竟是有身子的人，她怕自己動手何文莉往地下順勢一坐，就被她訛上幾千塊錢。
她可不想被訛上白白丢失那麽多錢。
風更大了
不少人也感受到了，懶得多管閑事的人拉了一下衣服轉頭離開了。
太冷了，為了看這一場戲他們可不想被凍僵。
看熱鬧的人少了些。
但還是不免有的人好奇心很重和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繼續留下觀看。
何文紅也忍受不了何文莉，開口諷刺了她幾句：“我壓榨她？何文莉你可真是好意思舔着臉說的出來。”譏笑，“要不要我當着大家的面說說你是怎麽對待你自己的親生女兒的。”
怕何文紅當着衆人的面揭開老底，氣急敗壞，“我怎麽對她了，我供她吃供她喝還供她上學，哪裏對她不好了嗎？”沒有理氣勢卻沒有消減半分，“不管怎麽樣她都是我親生的，我怎麽對她需要你一個外人來說三道四的。”
“外人？”被氣笑，“我要是外人當初你讓我收她的時候，我都不會點頭同意讓她在我店裏幹活。”
不想浪費口舌，直接了當的說：“何文莉我告訴你，漲工資不可能。”完全不顧及親情了，“要麽我直接不要她在我店裏幹活，要麽還是以前的工資。”
她一直不辭掉許也原因無非就是許也便宜又是自己的外甥女，自己可以對她打罵也不用擔心被投訴苛責員工。
重新找一個員工簡單，但是薪水肯定不會就是給許也的那七百。
現在她說什麽也不會留下許也了，就是重新花兩三千重新找一個員工，都不想留下許也。
何文莉是她親妹妹她自然也知道她的無賴，她開店就是個小本生意今天何文莉但凡到家裏和她商量漲工資都好商量，她卻偏偏要到店裏來鬧。
這麽一鬧店裏的生意和店門的口碑肯定會受影響。
而且許也的長相明眼人都看的出來是未成年，事情鬧大了市場監管局的也要來一趟，到時候她生意都不用做了。
何文莉沒有想到何文紅做為自己的親姐姐，許也的親大姨連這點事情都不同意。
本來就是想着到店裏來說她不同意自己一鬧她為了店的名聲肯定也會答應自己的要求。
沒想到她做事這麽絕，死活不同意給許也漲工資。
“何文紅。”氣得直呼親姐姐的大名，怒目圓睜，“你鐵石心腸，自己的親外甥女在你店裏幹活你連幾百塊都不願多給她。”
“幾百塊？”快被何文莉的厚顏無恥給氣炸。
如果是幾百塊她還真就給了。
偏她何文莉上來就獅子大開口要把工資漲四千塊。
四千塊都是正式員工一個月全勤的工資了。
許也一個月就到店裏幫忙幾天，她願意給七百工資都應該給她磕頭道謝了。還想一個月上班幾天就白拿她三千多塊錢，做夢去吧。
許也上前再次勸何文莉回去，說：“媽，回去吧。”輕聲，“太冷了，對你身體不好。”
這句話不知道哪裏得罪了何文莉，當着所有人的面毫不猶豫的甩了許也一巴掌。
“啪”的一聲。
所有竊竊私語的聲音都消失了，天地萬物間只剩下風聲。
何文紅也沒有想到何文莉會當着衆人的面給許也一巴掌。
“嗡嗡嗡……”
再次耳鳴了。
安靜一會兒的人群很快又激烈指責起了何文莉。
“我教訓我女兒要你們多管閑事。”沖着人群大聲說道。
人群再次安靜了一會兒，很快聲音再次響起。
何文莉卻不去管他們，用手戳許也額頭罵着她，“我要你有什麽用，我在這裏辛辛苦苦給你要點工資。你就默不作聲在旁邊看着，看着你媽我被別人欺負。”
“我怎麽這麽倒黴生下你這個蠢貨。”
……
謾罵聲不停。
許也聽不見聲音，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讓何文莉冷靜，只能默默忍受等何文莉罵完。見她一個字不說氣不打一處來。
何文紅到底也是一位母親，見何文莉大庭廣衆的就打了許也，怪罪了她一句，“怎麽能在外面打孩子，你就算要教育她也回去教育啊，別在我店門口打耽誤我做生意。”
何文莉一聽更氣了，轉頭繼續和何文紅争論。
耳鳴聲還在繼續，許也聽不見何文莉在罵自己什麽，也聽不見周圍的人在說什麽。
世界很安靜。
眼睛上一片晶瑩的雪花落在了上面，好重壓得她想閉上眼睛。
又有一片雪花落在眼睫毛上，視線模糊了。擡頭看向灰沉沉的天空。
下雪了！
紛飛的雪花很快就鑽進了巷子裏的各個角落，雪花融化在地面更冷了。
一件棉衣突然毫無征兆的披到了她的身上。
猛地擡起頭，看見一位很漂亮的姐姐。
“下雪了，天氣很冷會感冒的。”她的聲音就像這寒冬裏最溫暖的東西，像把整個冬天都帶走的太陽。
耳鳴消失了。
世界的聲音重新出現，她聽見了姐姐溫柔的聲音。
她拉起許也的手，幫她把棉衣穿好。
許也不曾想會有人上前幫自己，愣在了原地任由着她拉起冷冰冰的手幫自己把衣服穿好。
女生幫許也穿好衣服後溫柔的叮囑：“天氣冷要穿厚一點，才不會生病。”
火焰在心髒裏猛地竄高，暖意瞬間鑽進身體各個地方。
反應過來想要把衣服還給女生，拒絕說道：“姐姐我不冷，衣服還給你。”動手想要把衣服脫下來。
低下頭發現衣服的吊牌還沒有拆下來。
那個logo許也印象很深，就是出了巷子拐角的那家的。那家的衣服不便宜。
更加想要把衣服還給姐姐。
按住許也脫衣服的手溫柔一笑，說：“沒事，穿着吧。衣服很适合你。”
這時她旁邊的另一位女生也開口說話了，聲音同樣很溫柔，“妹妹穿着吧，生病身體會很難受的。”
許也不再拒絕，詢問兩人的聯系方式，“姐姐，你們電話是多少？”她想着把錢轉給她們，衣服實在是太貴了。
看穿許也內心想法，兩位女孩子都沒有留下自己的聯系方式。
“姐姐們還有事先走了。”走時她把手裏的暖寶寶也塞到許也手裏，拉好她的衣服拉鏈說：“加油。”
另一位姐姐也摸了摸她的頭說：“加油！我們會再見的。”
看着她們離開的背影，許也眼淚不争氣的流了下來。
淚水止不住的砸在地上的雪裏。
冬天的風好像不冷了。
何文莉只顧着和何文紅互罵着，沒有注意到許也這邊的發生的事情。
***
“這姑娘也太慘了，攤上了這麽個媽。”
“要不是兩人長得像，我都懷疑她是這姑娘的後媽。”
“我是真心疼這姑娘，可我們也不能說什麽更不敢管。畢竟多管閑事的後果我們可承擔不起。”
……
下雪路面濕滑，公交車平緩地行駛在路面上，速度只有平時的一半。
虞祈起初聽到阿姨的聲音沒有太在意。打開自己的手機準備給許也發消息。
下一秒餘光無意瞥見阿姨手機裏的視頻。
視頻裏許也被何文莉一巴掌扇偏了頭，模樣清晰的出現在鏡頭之下。
心髒一怔，鍵盤上打字的手懸在屏幕上。
公交車到站，迅速下車。站在路邊攔下一輛出租車，“師傅去長江大橋的那家馄饨店。”
一個小時前他和虞臣山吵了一架。
也不算吵架，是他單方面的罵了他們讓他們滾出自己的家。
原因還是因為虞臣山的寶貝女兒。
像往常般回家，在玄關處換鞋時虞璐又又又……來招惹他。
一如既往的無視她，饒過她準備上樓。
虞璐今天卻十分反常，異常興奮的在虞祈身邊轉。
虞祈當她是空氣，準備上樓。猛然看着虞璐手裏拿着的東西，奪過虞璐手裏的東西，脾氣直接爆發沒有控制住，“誰他媽讓你進我房間的？”
怒吼聲直接吓傻了虞璐，虞祈第一次對着她發這麽大的脾氣。
空氣停滞幾秒後，整個別墅回蕩起虞璐的哭聲。
後院的高愫和虞岸聽到虞璐的聲音急急忙忙的跑了進來，二樓在書房工作的虞臣山也聽見哭聲也停下手裏的工作出來查看。
虞祈這一次沒有再管虞璐是什麽小女孩，再次質問聲音裏都是壓抑的怒火：“我他媽再問你一遍誰讓你進我房間的？誰他媽讓你動我的東西的！”
虞璐哭得更大聲了。
她今天趁所有人不注意偷偷溜進虞祈的房間，看見一個東西好看就拿了出來。她知道虞祈會生氣，卻完全沒想到虞祈會發這麽大的火。
高愫被虞祈的吼聲吓了一跳，連忙上前抱住虞璐背對虞祈，低聲溫柔安慰她，“小璐不哭了，這是怎麽了？”
虞岸則是被虞祈吓得不敢上前半步。
虞臣山從二樓下面，不分青紅皂白就指責虞祈：“你在幹什麽？對着你妹妹吼什麽？”
虞祈理都不帶理他一下，動手把虞臣山推到一邊，第三次開口質問虞璐：“我最後問你一次，誰讓你動我的東西的。”
這時高愫才注意到虞祈手裏握着的東西。
那是一張很小的票根，上面有什麽印章她看不清楚。不過虞祈在生氣也沒有失控，手上沒有半點用力輕輕的握着票根，沒弄皺那張票根半個邊角。
但是仔細一看就會發現票根上的油漬。
高愫也明白了原因，趕緊向虞祈道歉：“虞祈你妹妹不是故意的，她還小不懂事。”
虞祈冷漠的掃了眼高愫，眼神冷得可以殺人。
虞臣山被推到旁邊穩住身形後，擡頭時也看見了虞祈手裏的票根，被虞祈推開的怒火消了一半，出聲勸解：“你妹妹小不懂事，不就是一張票……”
虞祈：“閉嘴！”
話說一半就被虞祈大聲打斷。
眼眶氣得發紅，控制自己想要動手殺人的沖動。
瞪了一眼高愫懷裏的虞璐，轉頭極其厭惡的望向虞臣山，聲音壓抑着滿腔憤怒冷聲警告：“你要是管你不好你女兒，我不介意幫你管。”
最後一句話更是毫不留情，“再動我的東西，我就親手替你砍了她那只不聽話的手。”
這句話讓在場的所有人血液倒流體溫全失。
高愫害怕虞祈忍不住現在就動手，怕得趕緊抱起虞璐和牽起虞岸離開客廳，到卧室躲着了。
虞臣山被虞祈這句話驚得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話都說不利索了，“你……你……你敢。”
譏諷一笑，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的壓迫虞臣山，“你看我敢不敢。”
“虞臣山。”徹底撕破臉，不在顧及父子情面，“老子現在就讓你看看我能做到那種地步。”
冷漠無情：“明天帶着你的兩個小雜種和小三給我搬出這套別墅。”
虞臣山瞪的眼珠子都要掉了，瞠目結舌張口半天吐不出一個字。
這套別墅是齊纖生前給虞祈買的，是在虞祈名下。所以虞祈完全有權力把他們趕出這裏。
從前是虞祈小也顧及着那點顏面，強忍着惡心讓他們住在這裏。現在看着他們的臉只覺得惡心到想吐，和他們生活在同一屋檐下難受的要死。
轉身上樓，充耳不聞身後虞臣山的惱羞成怒。
把票根重新用保鮮膜包好放回原位置，摩挲上面的印章。
南粵萬隆海洋世界。
拿出抽屜一旁的煙點燃，辛辣的煙味進入喉嚨裏。心情久久無法平靜下來。
打開手機界面聯系人明天上門來把別墅從裏到外的清洗一遍。
翻看手機裏的照片，愧疚，“媽，對不起。我現在才趕他們出去，這些年看着他們生活在我們家裏，你很難受吧。”
煙燃到尾部掐滅，想到他們還在別墅裏就感到呼吸困難。
拿起外套轉身下樓，看見正在打電話的虞臣山無視。走到玄關處，冷冷的留下一句，“我只給你一天時間，明天把你們的東西給我收拾幹淨消失在我眼前。”
用力關上門。
冷風直撲，怒火降下來那麽一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