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院子的池塘裏本來養着兩條小金魚,那是我媽送我的八歲的生日禮物。我媽拿給我的時候它們還在小魚缸裏,但我不想它們被關在小魚缸裏,于是我媽立即吩咐工匠建了一個池塘。池塘有四個平方,但只養着兩條金魚。我每天都會陪它們玩兒一會兒,有時候還會帶朋友來。我把它們第一天來我家的日子算作它們的生日,每年那個時候都會邀請好多朋友來參加我的小金魚的生日宴。
但今年我十八了,我被關了八年,池塘裏也空了八年。
“哥哥,你能給我簽字嗎?”
我看着眼前長高了許多的小孩兒的嘴唇判斷他說的話,看清了他的意思,但我并不想理,我把他推出房間,鎖上門,盡管我是聾子,但看不見人明顯更清靜了。
家裏人幾乎不怎麽跟我說話,我也懶得跟他們說。我被關着出不去,每天有不同的家教老師來家裏給我上課,他們用的都是手語,但我不喜歡看他們的狗爪子在我面前舞動,所以我總是會把他們趕出去。每到這時候付一瑂就會保持良好的教養給那些人道歉然後等他們走了再叉着腰破口大罵我一頓,也不管我聽不聽得見,她罵爽了才會停。
我的房間在樓上,幾乎不下樓,那個小孩兒的房間在我對面。別墅很大,整個二層就只有我和他兩個人。我從來沒進過他的房間,但他卻經常來我這裏。每天換着花樣找借口要在我房裏呆一會兒,卻不碰不摸只是站在那兒盯着我看,我煩死了那種打量的眼神,他簡直跟他媽一樣煩。所以我每天也會罵他一頓,但他顯然更缺心眼,被罵了也不哭也不告狀,只是看着我笑,好像聾的人是他,而張牙舞爪的是我。
去年生日的時候我媽之前的月嫂也來了,我和她以前關系還挺親近的,因為她對我媽和我都很好。我沒有管院子裏的其他我爸的“貴賓”而是只拉着她來了我的房間,我想跟她說會兒話,因為我最親的人好像只有她這個外人了。但她卻一直拉着我哭,說很心疼我,最後走的時候還遞給我了一張銀行卡,說那是我媽留給我的。
卡裏有十八萬,到我十八歲生日的時候我才知道。那天我爸又請了好多人來參加我的生日宴,所有人都相談甚歡,根本不在意我這個主人公露沒露面,但正好也方便了我趁亂跑出去。
“哥哥,你去哪兒?”
真是瘋了,每到關鍵的時候總能碰見這個蠢貨。我剛翻出圍牆就看見了他,他手上拿着玻璃珠,眼睛跟玻璃珠一樣絢爛,但我讨厭所有絢爛的東西。我沒搭理他,因為我聽不見,所以盡管他在後面怎麽喊我我都熟視無睹。
我很順利地跑了出來,在銀行查了賬取了兩萬買了去加州的機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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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家公子還真是一表人才。”
今天是我後媽帶來那弟弟的二十歲生日,我站在別墅大門口聽着那些大腹便便的人對着我爸拍馬屁,扯了下嘴角盡量裝得像個紳士一樣跨步走了進去。
“爸。”我喊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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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廳裏所有人都皺着眉看着我走過來臉上滿是疑問,除了一個人,我在他的眼神裏看到了驚喜。
不過我沒把目光多餘停留在他身上,畢竟我的目的并不是他。
“爸,”我走到我爸身邊又笑着喊了一聲,然後轉頭看着對面站着的以前我外祖父身邊的狗腿子——鄭漢青,微微欠身喊了聲“伯父”。
鄭漢青臉上的震驚不亞于我爸,因為我應該是個已經死了的人的。
八年前我翻牆出走後,我後母就散布謠言說我已經死了,死因是跳樓,因為她的兒子親眼看見我翻牆的。
“...小慈?”鄭漢青道。
“是我,沒想到您還記得我呢。”
“你不是...”
我知道他的意思,按照所有人認為的那樣接話,“沒有,我沒死成。”
“哦,我記得你的耳朵...”
“還是聾的,戴着助聽器呢。”我撥開遮住耳朵的碎發,把助聽器亮出來給他看,然後偏了偏頭也讓鄒宏明看到。我在家裏聾了八年沒有一個人說要給我配個助聽器,他們好像都巴不得我有個什麽病。不過我現在自己有了。
“抱歉,失陪一下。”我爸拉着我出了大廳來到院子,我一臉的不屑經過付停隅的時候瞥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竟然看見了他的淚。
“你這些年都去哪裏了?”
我吊兒郎當道:“我不是死了嗎?”
他沒理會我的鬼話,沉着聲說:“我一直派人在找你。”
“是嗎?那你派的那些人還真是沒用。”
我爸出了口氣,我遠遠看見付一瑂擺着腰胯走了過來。這麽多年了,她保養的倒是好,高跟鞋還是恨天高,看來我不在的這些年她過得應該很滋潤。
“小慈回來啦。”
我勾唇笑了笑,看着面前這個殺母兇手,光是看着她我就心癢癢,恨不得一刀捅死她。
“小隅,快過來。”她伸長胳膊招呼大廳門口看了我半天的人過來。
付停隅幾步小跑過來站在我對面,眼神很真切。
付一瑂挽着自己兒子的手看着我道:“小隅啊,這是你小慈哥哥,好多年不見了,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他。”
付停隅直勾勾看着我嘴角含笑:“記得,哥。”
我看他的眼神淡淡,還是沒搭理他,轉而問鄒宏明:“我的房間還在嗎?”
鄒宏明還沒說話,付一瑂倒是搶先了。
她扯着正紅色的嘴唇笑道:“在的,經常給你打掃呢,擺放什麽的還都是原樣。”
“你打掃的?”我有些不信。
她尴尬了一下,拉過付停隅的胳膊道:“沒有,小隅打掃的,他經常去你房間...”
“嗯?”
“啊,不是...是...”她有些口不擇言。
付停隅壓住她挽着他的手,面色愧疚道:“是我打掃的,我...偶爾會去你房間待一會兒,不好意思,哥。”
我的眼神沉了沉,仰頭看了他一眼。他都長這麽高了,我記得我離開的時候他還沒我肩高,我現在竟然都要仰頭看他了。
“沒事,我上去看看。”
不等在場的任何人開口,我自行轉身往回走。
八年了,別墅裏的構造跟以前幾乎沒差,只是多了很多綠植。樓梯的扶手應該是不久前才新刷過的,略微有點味兒。
進到房間,我粗略打量了一下,裏面還真是很幹淨。雖然我不知道付停隅是出于什麽目的要來幫我打掃房間的,愧疚也好,變态也罷,我都對他沒有一點感謝之意。
我走到窗戶邊往下看了一眼,他們一家三口還站在原地。付停隅正低着頭像是在受批評,突然不知道為什麽他擡頭往我這裏望了過來,我們隔着玻璃窗,隔着七八米的距離對上了視線,我也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心慌了一下,因為他的眼神實在太像我那只小狗。
我重重拉上窗簾做了幾個深呼吸,過了一會兒走進浴室沖了個澡。
等我再次下樓的時候我才知道今天的生日宴還有別的目的。
鄒宏明要付停隅跟鄭漢青家的大女兒訂婚。那個女孩兒我認識,她只比我小兩歲,今年24,我的小魚以前過生日她來過。看着付停隅的表情,我察覺他好像不太願意。不過這與我無關,他與誰訂婚都不管我的事,如果是他跟他媽訂婚的話或許能得到我的祝福。
鄒宏明拿着話筒在大廳中央做“演講”,我從樓上下來吸引了一衆目光,有猜測我是誰的,有說我沒教養的,我統統不理,當着鄒宏明的面大步走出去,再回來的時候我的身邊就多了個人。
“謝謝各位的到來,我的兒子付停隅将于...”他的聲音突然停了,所有的賓客都跟随着他的目光看向我,或許是我吧,因為我挽着一個男人的胳膊大搖大擺走了進來。
大廳裏都是窸窸窣窣的“誰啊?”的聲音,我看着臺上我爸發綠的臉心裏很是得意。他放下話筒走過來,低聲對我吼道:“你幹什麽?”
“不幹什麽啊,哦,對了,忘給你介紹了,”我挽緊了身旁的男人,笑着道,“這是我男朋友。”我故意把聲音放的大了些,想讓所有人都聽到,他們應該聽到了,因為現場又想起了窸窸窣窣的“啊?”“這像什麽話”的聲音。
我爸看見我的男朋友氣不打一處來,不知道如果沒有這些賓客的話他會不會拿拐杖狠狠抽我一頓。我和那個男的只是逢場作戲罷了,但為了讓他更生氣,我在生日宴上當着所有人的面吻了我的“男朋友”。然後我爸氣紅了臉拄着拐杖走了。我的視線掠過付一瑂,在付停隅臉上停留了一會兒,看着他眼含熱淚的表情翻了個白眼,可能是怪我搞砸了他的好事兒吧。
最後的訂婚宴沒有成功,但付停隅好像并不開心,難道他真的喜歡那個大他四歲的女的?
晚上,他們一家和我坐在飯桌上一起吃着飯,鄒宏明用着我的父親的口吻勸我跟那個男的分手,我依舊吊兒郎當,夾了一個牛肉粒放進嘴裏簡單嚼了兩下就咽下去了,看着他無所謂道:“嗯,分了。”
接着又是幾個人的震驚,我看着他們目瞪口呆的樣子不禁覺得滑稽可笑,但我笑不出來,只是抽了張紙一邊擦嘴一邊上了樓。
八年,一個人消失的無影無蹤只需要八年。我回來一天了,這個家裏沒有我媽一絲一毫的痕跡,甚至連我的房間也是。
我把自己砸在床上,仰躺着看着天花板,腦海裏又開始滴答滴答起來,我媽又在我眼前死了一次。
我回了房間就摘了助聽器,耳邊的一切都陷入了虛無,付停隅敲了多久的門我不知道,但他剛推門進來的時候我也剛好坐起身。
“哥!”他看着有些局促。
我冷笑了一聲道:“你平時就是這麽随便進我房間的?”
我親眼看着他的脖頸充血變紅,漸漸慌張起來。但我沒戴助聽器,聽不見他的語無倫次。
“...敲門,你沒聽見...”這是我讀唇語猜出來的。然後他指了指我的耳朵,又看向床頭櫃上的助聽器,還說了什麽我就不知道了,我并不想再看他。
我冷着臉起身把他趕出了我的房間,像小時候一樣。他雖然掙紮了,但并沒有使多大力氣,看他的體型應該是那種能一拳把我掄死的程度,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沒有,或許是付一瑂的基因沒遺傳好,生了個孬種出來。
付停隅今年就大四畢業了,他一直沒住校,因為付一瑂舍不得他去學校過苦日子。學校距家不過一公裏,但是他有個奢侈的媽,所以每天上學都是司機接送的。
“哥,明天是我的畢業典禮,你能來嗎?”付停隅站在我的門前小心翼翼的,我也不知道我對他到底有什麽威脅,他好像總是很怕我的樣子。
我面露微笑卻言語冰冷:“不能。”
“哦,好吧,那...那不打擾你了。”說完他就帶着一身失落帶上門出去了。
我冷眼瞥了一下緊閉的房門,摘了助聽器又重新躺下。
付停隅剛一畢業就去集團上班了,沒錯,就是“鄒氏集團”。我在家裏無所事事兩個月,鄒宏明煩得不行也給我安排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職位在公司裏混,所以我每天都能見到付停隅,但從來沒有正眼瞧過他。
搞垮鄒宏明拿回“唐氏集團”還有弄死付一瑂給我媽報仇這幾件事我已經計劃了很久,但我身單力薄,成功的概率很小,所以我得需要人幫我才行。
正當我絞盡腦汁冥思苦想的時候,那個人就自己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