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狂暴龍(23)
狂暴龍(23)
6月9日, 聖何塞時間上午8點,距離“暴虐霸王龍”的展出僅剩一天。
西蒙的心很大,自打昨天見過暴虐二號, 确認了它的“安全性”,他便滿以為暴虐一號與之相差不大, 即使長得更恐怖些,也不會把升降籠裏的人類當作食物。
是以,他痛快地在島上嗨了一夜,把所有設施玩了一遍,直到第二天才半夢半醒地去辦正事。然而, 在踏足暴虐一號的“展館”沒多久,他就後悔了。
兩只混種恐龍的差別極大,這種差別不在于它們的膚色和眼睛, 而在于它們給他的整體感覺。
或許是第二只長期養在戶外的緣故,它的身上帶着一股源于自然的野性和位于頂峰的從容。
它雖然是強大的掠食者,但不是瘋狂的虐殺者,它的存在就像印第安薩滿文化中提及的“森林守護神”,給人一種不可撼動卻不會恐懼的感覺。
總的來說,它是一頭穩定、強韌又平和的恐龍,像山川湖泊,像巨石橡木, 是存在感不高但會一直存在的生物。
但第一只不同,當它把灰白的皮膚、血紅的瞳孔展露于西蒙眼前時,他面對着與昨日如出一轍的巨物,卻失去了昨日保持的淡定。
莫名地, 一股涼意從腳底竄起,蛇一般沿着脊柱往上爬, 刺得他頭皮發麻。他緊緊盯着那一只慘白的巨獸,第一次意識到自己與死亡如此接近,幾乎是跟死神擁抱着跳交際舞。
他從未見過這種……東西。
它是空白的、空洞的,像個披着白布的幽靈,一直被束縛在不見天日的“神燈”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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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位高權重,見過各色各樣的人,自然也能從他們的眼神中讀出一些情緒。眼睛永遠是心靈的窗口,能直觀地反應一個人的心理,這放在動物身上也是一樣的。
可現在,他從它眼裏讀出的只有血腥和暴力,它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所處何地,而那兩樣是它對這個世界的基本認知,也是它會給世界帶來的底色。
西蒙明白,它是扭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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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長着恐龍的模樣卻沒有恐龍該有的感覺,這無疑是一種恐怖谷效應。
西蒙:“你們從來沒告訴我它是白色的……”
克萊爾不背這鍋,直接反駁:“可你也從未過問啊。”
西蒙一時語塞,他知道克萊爾不好惹,但不知道她對自己的老板也敢這麽沖。可他到底是上司,即使落于下風也有話語權。
“它很恐怖,足以讓見過它的人都做噩夢。但是克萊爾,它不适合被展出,它是我迄今為止見過的……最兇殘最恐怖的東西,不像是一只恐龍。”
克萊爾搖頭:“它明天就要展出,西蒙,別給我添亂了。”
沒辦法,西蒙只能退一步,要求克萊爾請一位“恐龍專家”确定第一只的安全性。如果對方與他說得一致,那麽就臨時更換展品,讓第二只來!
上司的态度很強硬,克萊爾只能照辦。她先去接了兩個侄子,把他們交給助手後便自行驅車去找了歐文,邀請他評估展品的安全性。
殊不知,變故會來得這麽突然……
第一只資産迷惑了他們,它逃離了籠子,還吃掉了人!
*
聖何塞時間11點,舊區一片歲月靜好。
阿薩思難得睡飽,醒來只覺空氣清新、陽光剛好。抖落頭頂的枯枝,搖散臉頰的灰塵,她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發出百無聊賴的吼聲。
起身,她去溪邊喝了水、抹了臉,而飼養員的旋轉球駛入舊區,拖着解凍沒多久的恐龍肉。
又到了吃飯的時間,又是不新鮮的肉食。阿薩思也沒挑,她安靜地等着他們挂上肉、穿完護具、鑽進升降籠,再随着升降杆一起上升,把食物送到她的嘴邊。
她态度溫和地扯下食物,沒讓籠子起太大的颠簸。
兩名飼養員扶着欄杆站穩,仔細觀察着她進食,見她牙口完好,無斷裂無磨損,這才做好日常的記錄準備離開。
卻不料,員工專屬的對講機先一步響起,語音外放的模式給舊區的密林增添了一點熱鬧,可這“熱鬧”聽上去非常瘆人。
“警報!警報!這不是演習!”略顯緊張的聲音從內傳出,給人風雨欲來之感,“暴虐一號出逃,一號出逃!在外員工請緊急返程,疏散人群!”
播報完畢,不說兩名飼養員,連埋頭吃飯的阿薩思也是一臉懵。
等等,出了什麽事?暴虐一號出逃?
暴虐一號?
像是為了驗證她的內心所想,在飼養員逐漸變得驚恐的表情裏,服務區的廣播遠遠地傳來:“女士們、先生們,因園區的部分設施出現故障,今日努布拉島的部分區域将不便開放。我們會召回所有旋轉球,很抱歉為你帶來不便。”
看來是了,她的同類出逃了。
阿薩思很快接受了事實,并努力回憶着DNA先生說過的島嶼布置和公園路線。
據她所知,游客專用的旋轉球一般在草食恐龍區活動,不會脫離安全的範圍。可當廣播說起“召回所有旋轉球”時,就意味着安全的範圍已經不安全了。
她推測,她的同類正在向草食區進發,而毗鄰草食區的領域不正是她所在的舊區嗎?
看來,它是沖着她來的……
也好,主動送上門總好過她去尋找,給她省了時間精力,她正好再睡一覺。@無限好文,盡在文學城
只是人類的膽子實在小,反射弧也特別長,她都想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了,她的兩個飼養員還是一副不可置信、接受無能的樣子。
“第一只跑了?它是怎麽逃出去的?不是說那個室內籠只要沒有蠢到開啓的地步,它就逃不出去嗎?”
“很顯然有人蠢到打開了室內籠!別廢話了,快離開這兒!總部召回了旋轉球,說明它正在往這兒跑。”
“可、可是……”一名飼養員看向她,“這一只怎麽辦?”
“行了夥計,你清醒一點,它的存活率明顯比我們大好嗎?它呆在電網裏,即使另一只過來了也得先過電網這關。快走吧,別磨蹭了!”
升降籠下去了,兩人火速跑進旋轉球,開最大速駛離了舊區。
旁人或許不明白“暴虐一號出逃”意味着什麽,但每天跟暴虐二號打交道的他們很清楚狂暴龍的屬性。
混種恐龍根本不是純粹的恐龍,而是集力量與智慧為一體的“究極生物”!它們已經進入了亞成年期,奔跑時速可達60公裏,咬合力近4萬牛頓,他們再不跑就等着喂恐龍吧!
“快點,再開快點!”
“閉嘴,已經是最大速了!”
旋轉球飛快地滾出了舊區,阿薩思收回目送的餘光,平靜地卧在溪水邊等待。
等待同類的到來,等待做一個了斷。
她并不畏懼跟它鬥個你死我活,或者說,無論是她殺了它還是雙方同歸于盡,都是對她、它以及人類最好的結局。
把戰局控制在舊區,把傷亡降低到極限,只有這樣才不會波及到蘇珊。
她知道她在名為“醫院”的地方療養,也知道她腿腳出了問題、行走困難。所以,假如努布拉島出了大事,年邁的蘇珊肯定逃不了也跑不快。她只能呆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等死,熬不到出島的那天。
蘇珊……你要活下去啊。
她如是想。
動物沒有“養老”的概念,獅王老了會被逐出族群,葬于鬣狗之口;大象老了會與同伴道別,默默地死在象冢;鯨魚老了會離開族群,孤獨地沉入海底萬物生于自然,老而回歸天地。它們不認為死亡是死亡,而是對土地的感恩與回饋。
可阿薩思不這麽想,哪怕蘇珊老去,身上有了腐朽的味道,她都不認為她到了一個“該死”的年紀。
她要她活着離開,回到她向往的故土,而不是陪她在山野終老,回饋給困了她一輩子的海島。
是的,她讨厭人類,但她也會為了一個人而守住一座島,不為別的,單為她值得。
她将駐足于此,歸然不動。她會将所有危險扼殺,在蘇珊平安出島之前。
*
草食區傳來了恐龍的哀嚎,風卷着濃重的血腥味,讓她意識到同類在大開殺戒。
雖然她遵循弱肉強食的法則,也不在乎草食動物的生死,可在自然界,“殺戮”也是需要度的。
就像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它們可以為了自身的生存獵食,但不能為了尋開心而大肆虐殺。
仗着實力獵殺超出胃袋容量的大量食物,這不是物競天擇,而是純屬浪費。她連一塊凍肉都要吃幹抹盡,面對同類如此“不人道”的行徑,她着實有點無法忍了。
然而,在她決定破網而出之前,舊區率先闖入了兩個不速之客。
那是一大一小兩名少年,大的接近成年,小的十二三歲。
也不知遭遇了什麽,他們渾身濕透、衣衫泥濘,正慌不擇路地往舊區深處跑,已近電網邊緣。
“紮克,紮克!”小的那個大喊,“我、我跑不動了!它追來了嗎?追來了嗎?”
“撐住格雷!”作為哥哥的紮克四下一看,“這裏有電網和監視器,肯定有人……嘿!嘿,有人嗎?我們需要幫助!”
格雷趕緊捂住親哥的嘴:“求你了別喊,它會聽見的,相信我它能聽見!恐龍的聽力比貓頭鷹還強,能夠通過聲音探測遠處的獵物。”
紮克不得不閉了嘴,又不甘地吐槽了一句:“你怎麽什麽都知道?這樣襯得我這個哥哥像個傻瓜。”接着又笑道,“好吧,不愧是我的弟弟,你真厲害格雷!”
格雷笑了起來,心情放松不少。可身後的大危機沒解除,他又心驚膽戰了起來。
不是說草食區很安全嗎?為什麽會有食肉龍出現?@無限好文,盡在文學城
不是說旋轉球很堅硬嗎?怎麽在那頭灰白色的恐龍爪下撐不過一分鐘?
他們僥幸逃脫,奔命求救,如今追兵在後地形不熟,幾乎走進了死胡同。手機丢了,他們聯系不上克萊爾阿姨,早知道侏羅紀公園這麽危險,他們是死也不會上島的。
可現在後悔也沒用,他們已在麻煩之中。
兩個少年圍着電網轉,時不時對着監控呼救。可惜監控無法傳聲,兩兄弟也沒有員工專屬的對講機,即使有人瞧見了也沒辦法告訴他們呆在原地別動,他們馬上派出直升機去救他們。
“紮克,這裏面關着什麽嗎?”
“別看了,什麽都沒有。”
只要掠食者不主動現身,獵物永遠別想發現她。
阿薩思隐身在闊葉中,只露出一只豎瞳盯着兩人。隔着一張電網,他們離她很近,幾乎是擦着她的尾巴走過,可他們仍然沒察覺不對。
少頃,紮克看到了侏羅紀的舊址,一棟早已廢棄的大樓。他正想帶着格雷奔向那裏,找一找有沒有可用的通訊器不料,他們在電網外耽擱了太久,剛殺完一隊雇傭兵的暴虐一號已經找了過來。
它出現在電網外,白皮紅眼,獠牙帶血。
跟她一樣,它也成長為了一頭巨獸,體長52英尺、高20英尺、重19噸,看上去個頭比她大一些,周身的氣息暴戾又冷酷。
大概是殺到上頭了,它一開始沒發現她,只是緊盯着兩個少年,發出志在必得的吼叫:“吼!”
夾雜着血腥味的口氣噴了出來,吓得兩人大聲尖叫。他們也是走投無路了,居然背靠着電網後退,眼看着就要觸及高壓電
阿薩思無奈,只好把頭探出樹叢,後肢往前邁出一步。隔着電網,她氣勢強大地沖着來者一聲吼:“吼!”
【看哪兒呢,我在這裏你個蠢貨,沒發現嗎?】
平地炸雷,不僅吸引了同類全部的注意力,還把兩個小孩吓得跳離電網。
“啊啊啊!紮克!你不是說裏面沒有東西嗎?怎麽還有一只!”
“我怎麽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