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056章 第 56 章
夜十一點二十八分, 江家別墅二樓卧室內。
坐累了的衛淩伸手接住江思然扔來的抱枕塞到身後,“你的心理預期是多少?說實話,我個人覺得繁華路的店鋪不值這個價, 沒什麽争的必要, 你的可選項還有很多。”
盤腿坐到床尾的江思然嘆了一聲, 抱着雙臂說:“我的心理預期是兩千五,不超過兩千八的話就能拿下,那個地方位置不是最好的我知道,但你沒去看過, 店面朝向和面積大小太合我心意了。”
衛淩明白江思然的意思, 可是買商鋪不是買房子, 可以單靠一句喜歡就拿下, 做生意不考慮回報率是不現實的。
她想了想說:“如果是這樣的話, 你明天帶我去一趟,或者地址給我, 我讓韓助理幫你找找,Z市這麽大不可能只這一套合你心意,現在房市不景氣,商鋪也不像前幾年, 那個地段能擡到這個價格,不得不留心。”
江思然點頭:“我明白,所以現在才這麽糾結, 我覺得我吧, 說真的, 衛淩, 不怕你笑話,我覺得我這麽想争就是因為聽那老狐貍說另一位想要的老板姓孟。“
衛淩笑:“Z市姓孟的多了, 你怎麽肯定那人是你想的那個?理智些,因為一個姓白扔上千萬,別說那人不是,就算是我也得笑話你。”
“是哎,不能犯傻,這不是賭氣的時候。”江思然應聲,長出一口氣,往後仰倒,睡裙被扯上去也不管。
衛淩預判到她的逆天動作,及時地按住抱枕起身扯過搭在床邊的薄被扔到她身上蓋住,“明天我先讓韓助理去給你查查那位暴發戶到底是誰。”
“不用,我找人查了,說明晚能給我答複。”江思然掀開擋住臉的被角,又鼓着腮幫子吹走擋住右眼的頭發絲,忽地想起一件事,蹬直雙腿重新坐起來,“對了衛淩,你是不是因為我對姓孟的那什麽取消了和誠然家裝的合作啊?”
衛淩毫不意外江思然會知道這件事,但沒想到她知道得這麽快,低頭對着牆邊櫃子上擺放的鮮花笑了一下:“有人求到你臉前了?”
“那倒沒有,你都放狠話了,誰敢直接來找我啊。”江思然攤手,“我是擔心你會受到損失。”
衛淩笑:“你又高看我,低看你自己了,你爸我江叔不會讓我吃虧的,誠然他們本來也不太行。”
江思然知道衛淩說的是實話,多問這幾句不過為了求個心裏踏實。
衛淩轉過身看她魂不守舍地往床頭充電的手機上瞄,看了眼時間準備撤,又想起讓她找男店員的事兒,“哎,讓你找男店員的,你找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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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了,明天上午面試,你要過來幫我掌掌眼麽?”江思然起身走到角落的恒溫水壺前倒了兩杯水回來,遞給衛淩一杯,“潤潤嗓子。”
衛淩想起明天上午要應酬客戶,喝了一小口水說:“明天上午我有點事,下午的話可能有時間。”
江思然撇嘴:“我明天下午有客戶,回頭定了你到我店裏看吧。”
兩人說完各自輕嘆一聲,繼而笑了起來。
笑完江思然問:“要不今晚你別回去了,在我家睡吧?”
衛淩看了眼她的大床和她的睡衣,抽着嘴角婉拒:“不了,幾分鐘的時間而已。”
“我還想多和你聊會兒呢,自從大學畢業,咱倆就再也沒有徹夜長談過了,怪懷念的。”江思然表情看起來非常遺憾,“誰知道我開個小店,也能忙成這個樣子。”
“忙嘛,沒辦法,而且你那可不是小店。”
對于江思然說的過去沒有絲毫參與感的此衛淩,心虛地放下水杯去拿手機,看到不起眼的角落多了個小得很容易被忽視的圖标,知道那是在息屏期間有騷擾攔截的意思,終于想起車上的那個電話。
她滑開看了一眼,發現除了衛澤秋的號碼之外還有一個完全陌生和一個有點眼熟的號碼,“哦對了,那個電話是衛澤秋打的嗎?”
沉浸在回憶中的江思然怔了怔,想起在車上聽到的那個聲音,“當然不是,是米沅樂。”
衛淩:“米沅樂?”
江思然點頭:“對,米沅樂,她說很想你,想跟你重新開始。”
衛淩不信:“你逗我的吧?”
“我逗你幹嘛,真的,她就這麽說的。”江思然舉起手,“我發誓,要是我騙你,孟若珊天打五雷劈。”
衛淩:“……”沒見過拿敵人發誓表誠意的,不是,這有誠意嗎?
江思然知道衛淩不信,又重新舉起手:“我重說,我發誓,我要是騙你,孟若珊明天就撞車!”
衛淩:“…………”這是什麽反向發誓???
江思然:“你看她明天撞不撞就知道了。”
衛淩汗顏,注意到馬上到零點了,擺擺手:“不跟你說了,我回家。”
走到窗前的江思然看了眼窗外,發現雨也停了,再找不到能留人的理由,遺憾地跟着衛淩下樓送她出門。
衛淩回到家洗漱完正好零點,她躺在床上閉上眼。
本以為跑了一天很快就能睡的,可不知道怎麽的一到那個臨界點她的耳邊就不受控制地想起回來前江思然說的那句——“她說很想你,想跟你重新開始”。
一句相似的話而已,都過去那麽多年了,怎麽還這麽有威力呢!
反複嘗試了三四次,衛淩煩躁地一拍被子從床上爬起來,拉開牆腳的收納櫃。
櫃子裏放的全都是助眠的酒,她站在櫃子前挑了又挑,想了又想,最後踮起腳尖拉出最上面一層加裝的小抽屜,從裏面抽出一罐前兩天放進去的褪黑素軟糖。
罐體上寫着每次一粒,她想也不想地倒出兩粒塞進嘴裏,囫囵嚼了兩下躺回床上。
有了藥力加持,困得眼皮沉如千斤重的衛淩終于沒再被那道聲音幹擾,但她沒想到的是,沉入夢中後竟然會被直接拉回那一天去。
和睡前的陰雨夜不同,那一天月朗星稀,沒有路燈都能看清花園裏的石子路。
而燈火通明的別墅前廳後院裏,不是商場上的大佬就是大佬的千金少爺們。
衛淩身為一個純靠自己走進這裏的年輕女孩,毫無意外地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其中男性居多,迷之自信的男人更是直接占掉三分之二。
以至于晚宴剛開始半小時,她就不得不應付了八個帶着打量的目光和僵硬的毫無新意的贊美而來的男人。
躲到後院的花圃邊,實在是她的無奈之舉。
沒辦法,不管是商場上還是生活上,想要将她吃幹抹淨的人都太多了。
想起這些,呼吸中染上酒意的衛淩就頭疼不已。
商場上的鄙視鏈太明顯,她一直處于劣勢中,不管做得多麽優秀都能聽到嘲諷和鄙夷的聲音,更離譜的是,這些聲音多半也是那些主動湊上來的人發出來的。
不得不獨自站立行走的這些年,她見了太多人前一套人後一套的小人,到現在她甚至有些分不清那些舉着酒杯沖自己笑的是人是鬼……
站在花圃前的路燈下,衛淩疲憊地吐出一口氣,左手扶着矮牆,右手順着胸口舒緩被那些人惡心得想要幹嘔的沖動,同時盼望着初秋的夜風能再冷一些再多一些。
昨天剛從國外考察回來,連時差都沒來及得倒就回了公司,晚上處理完郵件直接在公司的休息室裏睡的,今早起了個大早,不停地開會開會,本以為下了班可以早些回去睡個好覺,結果又臨下班被隔壁老總拖來了這裏。
真是連喘氣都覺得累。
衛淩難受地仰起頭,對着星空大口呼吸,眼角酸澀不已。
可就在她想趁着沒人偷偷擦幹淨眼淚的時候,斜對面的石子路上突然響起咔地一聲,接着跳出一簇小火苗。
有人?是誰?
衛淩猛地側身看過去,發現那陰影處竟然站着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身影,陌生的是那人的輪廓,熟悉的是那人點煙的動作。
“翁遙?”
“是我。”留着一頭濃密長發的女人從暗處走到月光下,修長的食指和中指間夾着根細長的煙,和印象中那清甜發脆的聲音不同,她現在的嗓音冷而啞。
不僅如此,那張本應該紅潤的圓臉也變得慘白削瘦,配上塗得豔紅的嘴唇,刺得人眼球發痛不說,更像極了從地獄中走出的惡鬼,唇動也像是在吃人。
她說:“好久不見,衛淩,我好想你,你想我嗎?”
“當初的事情是我不對,我跟你道歉,你給我個機會,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我會改的……”
衛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一秒她聽見自己的聲音裏溢滿了震驚和譏諷:“重新開始?重新再去念一次高中嗎?”
“衛淩,你知道的,我當時的本意不是那樣的。”女人往前走了兩步,“我做的那些都是因為我喜歡你,我見不得你的身邊有別人,衛淩……”
“我是為了你……你知道嗎,我是為了你!”
為了你,不管我做了什麽都是為了你!
不管你和那些人經歷了什麽,也都是因為你!
可是天底下哪有這種道理!
“閉嘴!閉嘴!閉嘴——”
尖叫出聲的衛淩猛地睜開眼睛,瞪大的眼睛裏滿是血絲和水光,她的胸口劇烈起伏着,頸後和額前都浮着一層汗。
……是夢,做噩夢了。
衛淩捂住眼睛,順着額頭往上抹了一把,手心當即沾上汗水。
原來出了這麽多汗嗎?
明明都快要忘記了,不對,明明都已經忘記了的。
可只是兩句相似的話,竟然又讓她想起來了。
還真是——死了,也不讓人安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