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046章 第 46 章
抵在發涼的牆壁上, 衛淩連呼吸都不敢用力,仰着頭望着空無一物的房頂,磕到的後腦勺隐隐作痛。
是撞壞了嗎?還是真的要心想事成?
她感覺腦海裏飛速掠過的記憶碎片, 像極了網友們說的人死前的走馬燈。
不同的是, 她沒有因它們而感到心靈平靜, 反而更加燥熱和想找個縫鑽進去。
紅溫了嗎?也許是的,但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接下來她該怎麽辦?
松手嗎?松開會掉嗎?萬一真掉了呢?捂着人家屁股上的手又該怎麽辦?
這一刻,衛淩感覺她的手摸到的不是容容,是地雷, 是動與不動都要炸得她血肉模糊的地雷。
說真的, 世界毀滅吧, 就現在。
“那個, 你疼不?”頭埋在衛淩懷裏的人緊緊閉着的眼睛, 一點一點睜開,看見被自己磕到的鎖骨以上都紅得吓人, 水霧似的眼睛裏慢慢漾起化不開的關心和歉意。
熱氣吹過脖頸,衛淩的喉頭深處跳了一下。
她仍舊不敢低頭,說話都結巴了:“不、不疼,沒什麽感覺。”
“真的嗎?”容容表示不信, 磕磕絆絆地說,“我——我都聽見了的,砰的一聲, 還有一聲小但、但是更脆的, 我聽見了……”
衛淩:“……”
“你是不是磕到頭了?”容容說着腦袋又枕到衛淩的鎖骨上, “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衛淩, 我不是……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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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淩聽着最後一句的顫音,心口發慌的同時泛起陣陣從未有過的熱意,像在汗流浃背口幹舌燥的午後得到一杯溫開水,不想喝又渴望得根本拒絕不了。
“沒關系,我不疼。”衛淩硬着頭皮安撫懷裏的人,想問你能自己站直嗎,又覺得幾乎把全部重量壓到自己身上的容容應該是不行的。
她深吸一口氣,打算蓄力往前挺一下,再像昨天早上那樣把人往上抱起來放到床上去,可那樣的話她們不僅要貼到一起,她的手還要直接抱住容容的大腿。
沒有褲子隔着,手心直接觸碰到容容的皮膚——這對衛淩來說是非常需要勇氣的。
勇氣,鼓一鼓就有的東西……
衛淩閉起眼睛深呼吸,正準備動作,倚在她身上的容容突然開口說:“衛淩,其實我現在好清醒的,感覺什麽的都在,只是,只是使不上勁,軟軟的,發沉。”
“沉得厲害……那酒喝着甜滋滋的,怎麽、怎麽會這麽上頭啊。”
衛淩僵了半天的手聞言更僵了,攥緊毛巾的那只由于太過用力甚至在輕輕顫抖。
她咬住下唇在心中嘆氣:十五度的,不上頭才怪呢,在我原來的那個世界,好多人都扛不住一瓶八度的雞尾酒,你喝了那麽多現在還能好好說話已經算是很厲害的啦!
當然,還是自己更厲害點。
“我抱你到床上去,可以嗎?”感慨過後,衛淩緊得說不出話的嗓子終于能發出聲音了。
容容動了一下好像沒理解她的意思,眨巴眨巴眼睛掉下一顆淚的瞬間,唔了一聲。
衛淩權當她是同意了,摸着地雷的那只手飛快将浴巾邊緣順着她的腋下往後拽,接着一使力将人往上托,快步往床前走去。
兩人擠在一起,浴巾是不會開的,可是把人放平在床上那就不好說了。
好不容易擺脫地雷,衛淩又像摸到個要拆的定時炸彈,一點一點将人往後放,容容卻不知道怎麽搞的,竟然不知道配合,雙手緊緊地勾在她的後頸上。
衛淩:“……”她是不主動好色,但很難拒絕送到眼前的美人啊,夜深人靜的時候偶爾也會想看點擦邊小視頻的啊,這是什麽要人命的考驗啊!!!
啊——!
不管了,長痛不如短痛。
相對清醒着的衛淩心一狠,咬牙将容容放倒在枕頭上,目不轉睛地盯着那雙放松的眉眼,盲拉掀到一邊的被子。
沒看,她沒有主動去看,看了也是沒看,沒看就是沒看。
正氣順着頭皮往上冒的衛淩,堅定不移地抓住夠到的東西蓋回來,誰知那布料只能夠到容容胸口。
嗯?什麽情況?
衛淩又拽了下,躺在枕頭上半睜着眼的容容随之晃了一下。
嗯?!什麽情況!!
她疑惑看過去的霎那反應過來手感不對,可眼睛已然看見容容半個圓,而不知道被吃豆腐的容容,幾乎同時松開衛淩的脖子,改托住了她的臉。
衛淩:“容……”
柔軟的唇瓣帶着草莓的香甜味堵住那沒有出口的名,也堵住了被震驚得瞪圓眼睛,且單膝跪在床前地板上的人的呼吸。
好香的草莓味,好柔軟的嘴唇,好甜的舌尖,好……好像要不能呼吸了。
憋死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如果可以的話。
衛淩眨了眨被疼得冒水的眼睛,正不知該推開還是任由自己窒息而死,抱住她的臉翹着頭的容容猝然松開手跌回枕頭上。
“衛淩,衛淩……”
衛淩再也不敢亂看和一點都不看,動作慌亂地拉過被子把人裹嚴實,然後才從邊角的安全區一點一點抽出潮乎乎的浴巾,再然後沖進衛生間裏開冷水洗臉。
等到折返回來時,被裹成蛹的容容已經閉上眼睛不動了。
“容、”衛淩蹲在床前想起剛才那一幕,不敢再叫她的名字,輕聲問,“你睡着了嗎?”
躺在床上的人沒有反應,衛淩又叫了一聲,見依然沒有反應,扶着床沿起身去找家裏的阿姨來給已經睡着或者馬上睡着,但不想開口動彈的人穿衣服。
順道拿來自己的備用無線充電器給扔在床尾的手機充電。
容容的手機和衛淩的是同款,亮起時不小心碰到鎖屏,上面的默認圖片靈敏地往側面劃了一下,露出第二張沒那麽亮眼的壁紙。
色調相差很大,對比缤紛的糖果色超清壁紙,是沉悶且有點糊的照片。
但讓衛淩無法收回目光的是,照片裏的人真的是她自己。
那張去新城雲跡酒店之前,江思然對鏡自拍時充當背景板的自己。
比江思然發來的那張清晰度差很多,那容容從哪裏來的照片不言而喻。
所以她在咖啡廳裏拒絕衛澤秋時說的都是真的?并不是單純氣衛澤秋的?
衛淩感覺眼前一花,好像也有點上頭了。
身後側躺在床中間的容容早已穿好睡衣,兩手挨着放在枕頭上,看起來乖得不得了。
衛淩後腰抵在櫃子上注視着那張睡顏,眼前不知不覺有了重影,她擡起手晃了晃,發現不知什麽時候牆都斜了。
江思然帶來的酒是後勁大!
衛淩用力揉揉眼睛,轉身貼着牆往房門走,開門出去時身子一晃抵在牆壁上險些沒站穩。
江思然在門口守了半天,以為今晚衛淩不會出來了呢,看見她的背影意外地擡手吹了個口哨。
衛淩被吓得小心髒好一哆嗦,扭頭看見江思然正坐在一張椅子上沖自己笑,差點沒忍住罵出來:“你怎麽在這兒坐着?”
“不在這兒坐我去哪兒坐?”江思然沒骨頭似的癱在椅子上,“坐你家樓頂?那我站個毛的崗。”
“……”衛淩服了,“你今晚不睡了?”
江思然懶洋洋地豎起一根手指搖着:“後半夜再說。”
“你厲害,我得去睡了。”靠在牆上的衛淩艱難地舉起拇指,感覺說話時呼吸都帶着酒氣。
江思然哼笑:“我不信你睡得着。”
衛淩轉身的動作停住:“什麽意思?”
“意思是大半夜的閑着也是閑着,咱倆再喝點?”
衛淩沒堅持,走進江思然今晚住的客房,盤腿坐在靠牆的軟椅上,舉起酒杯先碰了一個。
她不說,江思然也不問。
兩人連喝兩杯,受不了這氣氛的衛淩率先開口:“思然,你……找到你的真命了嗎?”
“有線索了,很快,你甭為我操心。”江思然說着眯眼打量不久前說不能喝明天要上班的好友。
衛淩感覺到她的目光,懶懶地掀起眼皮:“看什麽?”
“看你緊皺的眉頭,怎麽了?和我說說你們倆單獨在一塊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麽?”江思然邊說邊傾身倒酒。
其實她也有點多了,瓶口對了好幾次都沒對準。
衛淩嗤了一聲,搶走酒瓶把剩下的小半瓶酒倒完:“沒怎麽,一起感慨了下你的好酒。”
江思然不信,但既然衛淩這麽說了她絕不能讓話掉地上:“是好東西,一個新進的牌子,我找朋友拿的,國內暫時不好買。”
這個世界只有少部分東西和原來的世界重疊,大多數都是原世界裏沒有的,衛淩分不出是不是新牌子,又有多新,默默點頭豎大拇哥。
反正捧着就對了。
江思然眨了眨自動上濾鏡的眼睛,端起最後半杯酒說:“喝完你回去睡吧。”
衛淩沒多說,舉杯相碰,一口幹完拉着椅背站起來,貼着牆慢慢向前撞,一路撞回自己的房間。
平常的洗漱步驟現在的她很難完成,迷迷糊糊只能站在淋浴頭下刷牙卸妝,硬挺到換好睡衣才敢不管不顧的趴到床上閉上眼。
除了江思然,這一別墅的人在酒的幫助下一個比一個睡得香甜。
別墅之外,因酒更加敗興的卻數都數不完。
很不巧,衛澤秋便是其中之一。
借酒消愁失敗從酒吧出來,她搖搖晃晃地要去找自己的車子,被攙扶着她的許沐雪拉住:“找什麽車,你這樣子開得了麽?走,我送你回家。”
“回家?”衛澤秋歪頭看着她,忽然哈哈大笑,“回什麽家?回誰的家?啊?你覺得那是我的家嗎?”
許沐雪腦門上都是汗,看她往反方向倒吓得趕緊用力拽,後槽牙都咬緊了,“不是你的家,難道是我的家?衛澤秋,你給我站好一點!我真的要拉不住你了!”
衛澤秋笑得東倒西歪,被抓住的手腕轉來轉去試圖掙脫:“拉不住你放手啊——誰他媽的求你了!”
許沐雪也喝了點,被她甩來甩去終于來了脾氣,怒吼道:“我他媽求你行不行!你別鬧了!”
似是沒料到她會發火,衛澤秋怔了怔,轉而譏諷地看着她:“你求我?讓我別鬧了?許沐雪!你也覺得我鬧?!”
許沐雪沉默地看着她。
衛澤秋像是踩到了電門般激動起來:“所有人都覺得我鬧!我鬧什麽了!我不過是想拿回我應得的東西!我應得的!你們知道什麽!你們什麽都不知道!”
夜已經深了,酒吧裏外像是世界的兩個極端,裏面有多喧鬧,外面就有多冷清。
可偏偏這樣的冷清最能襯托一個人的瘋癫。
許沐雪前後左右看了一圈,發現街上沒有人,松了口氣,掏出手機查看訂單消息,打車軟件上遲遲沒有人接單,代駕又太遠。
她心累地扯着吼完稍微老實些的衛澤秋往街對面走,被掙開也不管。
或許是喊出來舒服了一點,衛澤秋沒繼續發神經,嚷嚷了幾句跟在她後頭默默晃着,直到看見熟悉的酒店門頭。
之前喝多了不想回家的時候,她們經常到這裏開房間,幾個值班小妹都認識。
衛澤秋走路明顯不穩,酒店大廳沒什麽障礙物,但櫃臺前有兩層臺階,許沐雪擔心她摔跤,只得把那只看到美女就會自動抽回去,和自己保持距離的胳膊再次架到肩膀上。
值班的酒店前臺前天才給她們開過房,遠遠認出人趴在櫃臺上笑着問:“又是兩間大床房?”
許沐雪剛要開口,倚在櫃臺上勾住對面小姑娘發尾的衛澤秋搶聲道:“一間。”
“好的,請稍等。”
許沐雪驚訝側頭,衛澤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怕了?不是說喜歡我的?”
燈光下的許沐雪臉頰肉眼可見地變紅,衛澤秋哼笑一聲接過房卡,摟着她進電梯上樓。
然而一個小時後,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完的衛澤秋,又叼着一根未點燃的細煙下來了,精神狀态看上去比來時清醒得多。
按經驗來說,心情再不好,在這麽一通流程過完,她也該累得躺在床上閉目養神的。
可自從接完那個車販子的電話,她這個顆心就別扭得厲害,不上不下地懸在那兒,不管幹什麽都不踏實。
找不到原因又隐約覺得和車子有關,所以她想也不想地抛下把第一次交給自己的許沐雪,獨自出來找車。
如果真的要坐在車裏能讓她踏實的話,今晚在車上湊合一夜也沒什麽。
懷着這種心情,衛澤秋沿着街道往酒吧走。
可圍着酒吧轉了一圈半,她也沒看到自己的小白。
咦?今晚來的不算晚,附近是有車位的呀……靠在許沐雪粉色的車頭上,衛澤秋又掏出一根煙點燃,深吸一口氣轉身看向街對面。
有的時候她懶得和別人搶最近的車位,也會停到路對面。
站在人行道上,衛澤秋茫然地看着路對面的車,耳邊嗡的一聲,腦海裏浮現出一個幾乎讓自己渾身發麻的猜想。
——車子會不會被人“偷了”?
幾乎瞬時酒醒,衛澤秋扔掉剛點燃的煙,在酒吧附近轉了一圈又一圈,熱得汗順着下巴滴在胸前,她才不得不接受了這個現實。
車子沒了。
艹,她防了那麽多天,衛淩一家真是太無恥了!
“媽的,報警!報警——”衛澤秋靠在不知道誰的車屁股上慢慢蹲下身子抱住頭,腦袋突突疼着。
車子的行駛證上寫的不是她的名,真是普通偷車賊倒也無所謂,萬一是大伯家的人偷回去的,鬧到警局去她怕是一點便宜都占不到。
怎麽辦怎麽辦她該怎麽辦?
比天氣預報上顯示的時間遲了近十二個小時的雨,随着破空的閃電灑落人間,又在天亮前停下。
衛家別墅裏,除了阿姨醒得最早的戴虹心情頗好地站在卧室窗前。
她的手機顯示着昨夜睡着後收到的新消息,照片是閱後即毀的,不過也沒什麽保存的必要。
站了一會兒,她拿上床頭的空杯子腳步輕快地下了樓。
一樓廚房裏的阿姨已經在準備早點,看見她來放下手中的面團要去給她倒水。
“哎,我自己來,你們忙你們的。”戴虹說着自己給自己倒了杯溫水潤嗓子,“對了,老趙,和你說個事。”
正在備菜的趙姨茫然回頭:“?”
戴虹說:“上次你不是說現在那輛買菜車後備箱有些小麽?我打算給你們換一輛,你們喜歡什麽顏色的呀?”
趙姨表情更茫然了:“??”
戴虹期待的目光轉而變成失望,她擺擺手說:“算了算了,我自己定吧。”
狀況外的趙姨:“???”
戴虹深吸一口氣,端着水杯坐到沙發上,打開電視開始看早間新聞,心裏忍不住想起自己的老公和大女兒。
衛澤秋那一家三口,客觀來說根本不值一提,想讓她們離開Z市滾回老家去都輕而易舉。
但她沉默了二十年,什麽都沒做,原因無二,衛明淮是衛州宇的親弟弟,同父同母的手足,唯一的手足。
感情是這世上最不值錢也是最值錢的,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想做得太絕。
這些年能拿錢打發的她都選擇用錢來處理,畢竟那點錢比起夫妻情分什麽都算不上,可是現在不一樣了。
情上理上她做足了,是她們不滿足。
是她們得魚忘筌,忘恩負義。
戴虹喝了口水,看着電視上的新聞主播,緩緩吐出一口氣,視線移到電視櫃上擺放的一家四口的合照上,露出一個舒服的笑。
這樣正好,最好,能在她最悠閑的時候做個了結,省得以後給淩淩和璟悅造成什麽更大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