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深夜盜狗
深夜盜狗
到了辰王府外,沈茶白不動了,她暗罵自己,又回這個鬼地方做什麽?
好奇,對,好奇洛璟塵死了沒。
她戴着面具,又對辰王府的巡邏守衛一清二楚,溜進去毫不費力。寝殿內外燈火通明,不時有太醫進出,她不方便進去,閃身躲進了膳房。
這一躲,卻撞見了有人偷偷往藥湯裏放東西,這個女子不是辰王府的人。接着便有人在外面喊:“秀兒,藥好了沒?娘娘等着呢!”
娘娘?難道皇貴妃也來了?看來洛璟塵病得不輕啊。
沈茶白本想弄明白秀兒的目的,眼下有人來催,萬一剛剛秀兒下了毒,這藥又給洛璟塵端過去了,後果不堪設想。她只好果斷出手,趁其不備之時從後面捂住秀兒的嘴,從她袖子裏拿出包藥的牛皮紙,擡腿将她踹到地上,一連串動作瞬間完成。
還沒弄清楚什麽事的秀兒從地上爬起來,驚魂未定地望望四周,連個人的影子都沒有。
“嘣!”藥罐子炸了。
“啊!”秀兒吓得一蹦三丈高,直呼見鬼了。
沈茶白仍是不放心,秀兒能下藥一次,定然還會有第二次,得想個辦法。讓沈茶白更搞不懂得是,洛璟塵要是快死了,秀兒下毒幹嘛,豈不是多此一舉?
她飛身掠到寝殿上方,聽到了洛璟塵聲音,那種聲音仿佛是,一個人在受着千刀萬剮、萬蟻吞噬的痛苦。
沈茶白找到位置,揪着心翻開一片磚瓦,正好能看到洛璟塵的床榻位置。他正被老果和婢女使勁按住,朱雀在上半身的穴位上挨着施針,洛璟塵的臉上身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左肩上包裹的紗布滲出暗紅色的血,每一針下去,叫得一聲比一聲慘烈。
一個好聽的女聲難過地說:“別紮了。”
“娘娘,現在不疏通,接下來會疼得越來越厲害,會把王爺……生生疼死的。”朱雀道。
老果道:“娘娘,您去休息吧,屬下會照顧好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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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貴妃心如刀絞,說:“紮吧,本宮就在這裏。”
紮完後,洛璟塵昏睡了過去,朱雀自己長呼一口氣,擦了擦手上的汗,躬身道:“娘娘,每隔一個時辰,屬下要給王爺施針一次,萬一挨不過這七天……”
“辛苦你了,先去休息吧,果然,你也出去吧。”皇貴妃吩咐。
沈茶白心想:“七日斷腸散”原來是這個意思,他向來警惕心很強,誰能輕易讓他中毒?
她追上那二人的腳步,老果的武功不差,她不敢跟得太近,不确定能不能聽到些有用的。
“他娘的!”院子裏寂靜無人,老果索性開罵了:“我就沒見過白夫人那麽狼心狗肺的東西!”
沈茶白:“……”
“最毒婦人心!”朱雀也跟着罵。
“你還好意思說!你不是自稱醫術了得嗎,怎麽連那點毒都解不了!他娘的,一天天扮得跟無辜小白兔似的,冷不丁地給王爺來一刀要命的,王爺瞎了狗眼才看上她,為了保她的狗命連魏武營的軍權都交了!”
朱雀在後面冷冷道:“罵她可以,罵我也忍了,別罵王爺。”
要命的一刀?沈茶白納悶了一會兒,忽然想到,那把劍曾經被顧青羽碰過,顧青羽可是個用毒高手。
确信了猜測後,姑且忽略那些唾罵,神思停留在最後一句,什麽叫“為了保她的……命連魏武營的軍權都交了?”
怪不得在皇宮時洛非天的态度前後不一,怪不得自那之後洛璟塵再也沒去過魏武營,竟然是……洛非天以自己的性命為要挾,逼洛璟塵交出軍權,他竟然交了。
沈茶白的心顫抖起來,意識到這樣後,她木然想道:我怎麽來了這裏,我在幹什麽啊?
心裏一陣煩悶,胃裏也跟着不舒服,不知是否因為最近情緒變化太大,連累身體狀況下降了,最近總是有胸悶犯惡心的感覺。她沒再跟上那倆人,躲在牆角休息了一會兒。
過了大概一刻鐘,小茉莉居然搖着尾巴過來了,在她腳邊蹭來蹭去。她覺得新奇,自己戴了面具,狗子居然能認出來。
巡邏的守衛經過:“誰?”
沈茶白趕緊藏起來,守衛看見是一只小狗,這才放心離去。小茉莉跑回來時,慌裏慌張地找了個遍,卻再也沒找到主人的蹤影。
一個時辰後,朱雀再去寝殿為洛璟塵施針,回來後,發現用沾着毒藥的短劍不見了。
沈茶白快要被顧青羽氣死了,她可以捅洛璟塵,顧青羽也可以正大光明地找洛璟塵報仇,但是借她之手給人下毒,委實卑鄙無恥。閉上眼睛,那種痛苦難捱的聲音在耳邊揮之不去。
顧青羽端來一碗藥,放在她面前,道:“查到什麽了?”
“唔,沒什麽東西。前些日子洛非天查抄,想來錦瑟樓有用的東西都銷毀或者轉移了,都怪我多管閑事。”沈茶白聞着令人作嘔的藥味,不高興地說:“我已經想起來了,不用喝了!”
“餘毒未清,繼續喝。”顧青羽不容置疑地回答。
沈茶白知道她是關心自己,黏黏糊糊地喝了一兩口,撒嬌道:“好苦啊,顧姐姐,我想吃蘋果,酸甜酸甜的那種。”
顧青羽翻了個白眼,吩咐人去拿。
沈茶白把一份疊好的牛皮紙給她,說:“你看看這是什麽東西,有沒有毒?”
牛皮紙上沾了粉末,顧青羽聞了聞,用清水化開,問道:“你從哪裏弄來的?”
沈茶白随口扯道:“昨日在辰王府時撞見有人給我下藥,還好及時發現了。”
“此毒不會要人性命,但是,會讓人。”
“啊?”沈茶白一邊演戲,腦子裏飛快地轉着。
顧青羽拍案而起,眼中恨意畢現:“這個畜生!他定是怕你想起來,想永遠困住你!”
下人洗好蘋果端上來,顧青羽仍是怒氣未消,眼見着沈茶白掏出粉色的小劍,把蘋果切成一塊一塊,就要往嘴裏放,顧青羽吓得急忙道:“別,快吐出來!”
她還是說晚了,沈茶白已經把蘋果吃下去了,睜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問:“怎麽啦?”
顧青羽趕緊倒出一粒藥,命令道:“吃下去!”
沈茶白跟沒事人似的,笑道:“一會兒讓我喝那個藥,一會兒讓我吃這個藥,都說了我早好了,不吃。”
“吃了!”
“不吃!”
“劍上有毒!”顧青羽急得脫口而出。
沈茶白不可置信地接過藥丸,等着她的解釋。
“那天我給你把脈,知道你的失憶快好了,就在你的劍上下了毒,指望着着你能用它捅洛璟塵一劍……誰知道你……你用它削蘋果!”顧青羽看着她的神色,覺得不對勁,趕緊拿過短劍檢查了一下,愕然道:“你騙我?”
沈茶白輕聲道:“顧姐姐,如果你需要我幫忙做什麽事,可以跟我商量。萬一這把劍被別人不小心碰了,豈不是害了別人。”
顧青羽面色不善,她最讨厭一副大善人嘴臉的沈茶白。
沈茶白正要往外走,顧青羽忽然道:“你怎麽知道我在劍上下了毒?”
沈茶白心裏一虛,嘴上仍是蠻橫:“只準你下毒,還不準別人發現?”
“你要上哪裏去?”顧青羽覺得自己被她騙了,生出了一種令人極其不爽的猜測。
“啊,那個,我在辰王府上養了只狗子,我想把它偷出來,然後,就回南國。”沈茶白說完,一溜煙地跑了。
這一夜,洛璟塵仍是疼得跟殺豬叫似的,朱雀滿頭大汗地給他施完針出來,準備去個安靜的地方吹吹冷風,一個小藥瓶砸到她的腦門上,順帶一張小紙條:小心秀兒。
老果心情不暢,準備過來找朱雀一起罵白夫人,眼尖地看到一個人影“嗖”地飄過,去了紅豆苑的方向。
小茉莉的聽力靈敏,正好叫喚,驚喜地發現原來是自己的主子回來啦!
沈茶白做了個“噓”地動作,伸進手把它從狗窩裏撈出來,正準備跑路,結果發現——小茉莉居然被拴住了!
她只好摸黑解繩子,這繩子扣一看就是阿香系的,難解得很!她暗罵一聲,背後忽然傳來一個渾厚的聲音。
“白夫人?”日常渾厚的聲音裏帶着點不平常的冰涼感。
沈茶白頓時覺得脊背一涼,不情不願地把小茉莉放下,提氣凝神,假裝什麽也沒聽見,頭也不回地躍上屋檐,跑了。
老果沒追上,只好無功而返,去了朱雀的房間。一刻鐘後,老果道:“我一直覺得白夫人這人不錯,善良。”
朱雀:“……”
“看來白夫人對王爺還是餘情未了,多虧了你的情蠱。”
“白夫人的蠱毒已經盡數解了。解蠱方法有兩種,一種是靠藥物逐步化解,王爺早就讓我給她解藥,分量應該差不多了。即便不夠,還有第二種解法。”
朱雀頓了頓,仔細跟他講:“所謂蠱,就是把浸了藥水的蟲子放在人的體內,靠藥物揮發操縱人的神思,通過營造各種夢境,使宿主對蠱主産生七情六欲……倘若宿主受到了巨大的情緒沖擊,在某一刻完全摒棄了對蠱主的愛意,傷了蠱主,她體內的蠱蟲便會頃刻間爆體而亡。蠱蟲的屍體随糞便排出體外,因為蠱蟲的屍體爆裂,糞便會格外臭一些……”
老果情不自禁地捂住鼻子,把神思移到王爺的身體狀況上,指着小藥瓶問:“确認是解藥,一點問題都沒有?”
“确定。而且,現在還有別的辦法嗎?”朱雀攤手。
“好,你去救王爺,我去查查秀兒。”
沈茶白一口氣蹿出去老遠,見老果沒有追上來,這才放心。她原地休息了一會兒,大喘了幾口氣,這才覺得好了一些。深感在辰王府養尊處優久了,稍微一動就覺得累,榮華富貴這東西真是糟蹋人。
長夜無邊,樹上黃葉被晚秋的風又掃下來幾片,踩在上面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今年發生了太多事,從年初開始算,當了三天皇後、又當了幾天太後,頂着藍錦的名義去前線做了大将軍,被洛璟塵算計、傻裏傻氣地給人當了半年小妾……
沈茶白凡事喜歡一碼一碼地算清楚,保證一點也不虧欠別人,這樣才能心安理得。洛璟塵用魏武營的軍權救自己一命,這次還他一命,以後生死禍福,各不相幹。
天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