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覓渡
第084章 覓渡
“……如果是我。”髭切說。
“嗯?如果是你?”李清河湊近過來。
髭切注視着李清河。
他到底比李清河少了什麽?
髭切非常清楚, 他什麽都比不過李清河:力量、技巧、心智、謀略……他沒有李清河的仁慈之心,卻還不如她果斷。
但是這些只是表面的。
最根本的是——
“我知道了。”髭切手下光芒彙聚,突然間拔刀揮向李清河。
“你知道什麽了???”李清河連忙躍至天上躲過刀鋒,二丈和尚摸不着頭腦, “我沒做什麽啊,你為什麽要來砍我?”
“這不重要。”髭切說, 與此同時他邁出一條腿,和李清河一樣邁進了天空之上。
“嗚哇?這是怎麽回事?”李清河一驚。
髭切什麽時候學會的飛?
“他是你的神使, 自然能使用你的部分能力。”玉藻前降落下來, 幸災樂禍地袖手旁觀,站在一邊看李清河在空中搖搖晃晃,不甚熟練地躲避髭切的攻擊,“在為神的覺悟這一點, 你可比他差遠了。”
“是我的錯嗎?我可是做了二十八年純種人類啊!”李清河險之又險躲過髭切劈過來的刀, “喂喂髭切!冷靜一點行不行啊?”
“果然,”髭切停住攻勢, 持刀站在李清河對面, “即使在被莫名其妙攻擊的情況下, 您也不會對我用祈使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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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是征詢的問句。
在以前,髭切一定會對這種不必要的濫好心嗤之以鼻,甚至會生出被看輕的屈辱。
“祈使句?”李清河一歪頭。
“你都沒命令過他?”玉藻前匪夷所思地問:“那你要這個神使幹什麽?”
“是他算計我,想要我做他的神使。”李清河才不背這個鍋,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和我一點關系沒有。”
“……小哥膽子很大啊。”玉藻前欽佩地表示贊賞。
“真是浪費。”髭切重複:“你真是完全浪費了這一身的力量。
“如果是我有了這種力量, 我絕對不會浪費在別人身上,而是用這份力量來追求更高更強大的力量。”
“倒是難得的強者思維。”玉藻前挑眉。
然而李清河不以為然。
“說什麽胡話呢。”她哈哈一笑,半開玩笑半認真說:“你會被力量吞噬吧?
“你根本不在乎你的本丸,也不在乎你的同僚,你自私地去逗弄你弟弟,自私地把源賴光手裏的刀調換,自私地四處游蕩,做什麽都只考慮自己。
“你從未感覺到安全,從未把什麽東西真正放在心上,從未真正失去什麽,去哪裏談獲得力量?不經歷真正的絕望,就無法做到置之死地而後生,也就是無法破而後立,你就始終在你現在的境界裏,無法前進。如果這樣的你獲得了力量——
“德薄而位尊,智小而謀大,力小而任重,是最可怕的三件事。無法掌控的力量,只會吞噬粉碎你。
“嘛這話雖然由我來說沒什麽說服力就是了。”李清河一甩被風吹亂的長發,露出還浸潤着飛翔喜悅裏的眉眼,對髭切說:“在我看來,你可沒有做好承擔力量的準備啊。”
“真是不留情面。”玉藻前輕輕說。
“有什麽好留情的?”李清河指指髭切,“他剛才是真的想要砍我。”
“就算他真的想,他也砍不到不是嗎?”玉藻前說。
李清河看似對于空中戰還不熟練,只能生澀地閃避,每一次都差點與刀刃接觸。
但永遠都是“差點”。
“所以這就是我們最大的差距嗎……破而後立?”髭切靜立了一會,“聽起來并不是很難。”
“怎麽?想比我更強嗎?”李清河哼笑。
“大人的力量讓人心醉神迷。”金發的青年收刀入鞘,對李清河展露了一個與之相似的笑容,“很想與您站在同樣的高度上。”
“那你盡管試試啊!”
兩張肖似的笑臉碰撞在一起,迸發出無法捕捉的巨大張力。
“不愧是神與神使。”坐在空中的玉藻前輕聲自言自語。
走在時空隧道裏的鳴狐站住腳步。
“怎麽了?”察覺到腳步聲少了一個的莺丸回頭。
“她很開心。”鳴狐細細感受了一會,突然說。
“開心到力量都波動了嗎?”莺丸無奈一笑,“我們在這東奔西走絞盡腦汁想解決辦法,她反倒玩得不亦樂乎。”
“大人沒良心這件事不是早就知道了嗎?”鲶尾藤四郎鼓起嘴,一邊的骨喰藤四郎伸出雙手,扯住鲶尾的兩腮。
“疼疼疼,疼啊骨頭!”
骨喰藤四郎面無表情地拆穿鲶尾的僞裝:“之前從鏈接裏傳來傷心情緒的時候,是誰手忙腳亂心疼得不行?”
“這是兩碼事啦……”
“只要不是壞情緒就行。”和泉守兼定說:“一想到主公大人在我們不在的地方難受就無法忍受,開心的話至少能放心吧?”
“和泉守殿下真的長大了呢。”莺丸裝模作樣擦拭眼角不存在的淚水。
鳴狐閉上眼,在黑暗的眼簾中,一抹紅色劃過。
“她會飛了。”
“說起來,大人以前就會呢。”三日月宗近插嘴,悠然自在地拂了拂衣擺,“還帶着老人家飛了一遭呢,甚好甚好。”
“……別以為你是平安京的老刀我就不會打你,三日月。”和泉守兼定嫉妒地咬牙切齒。
“不是那種借力的飛翔。”鳴狐仍然閉着眼,“是直接像踩上大地一樣的‘飛翔’。”
“神明……嗎。”三日月宗近若有所思,“只有神明才能走在空中呢。”
“真厲害啊。”鲶尾星星眼。
“主公大人正在變成神明——這一點我們不是早就知道了嗎?”和泉守兼定非常鎮定,“只有神明的力量才能穿過時空壁壘,只是主公大人還很弱,不能很好地掌控而已。”
“大人快要蛻變成真正的神明了,我們也該加把勁。”莺丸呼出一口氣,“還記得我們的目的吧?”
“揪出一個渾身雪白,穿着黑袍子,一看就是壞人的偷窺狂。”鲶尾笑嘻嘻地說。
“還記得就好。”莺丸轉過身,重新邁步,“走了,演練場。”
“是!”
“女人好煩啊。”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一本丸的刀惦記着的八神抱怨。
前幾天被時之政府捉到蹤跡,不得已貓在自己的空間躲了幾天。
如果不是那幾個家夥逼着他蹲在這,他才不會來演練場。
開玩笑,這種地方一不注意就會被時之政府發現啊,尤其在男性和女性的靈力屬性存在差別的情況下,站在一群女審神者裏面的八神就是站在人類中間的泰坦巨人。
不得不說時之政府可真是找對了性別坑:女性靈力循環快,容量大,陰氣盛更容易被抽取。
八神蹲在角落裏,看着臺上幾個強大的審神者,在心裏想。
“啧,女人。”他又忍不住自言自語。
“抓到了!”突然有只手毫無預警伸過來,捉住他的肩膀。
誰?!
八神震驚睜大雙眼。
他還套着虛幻之術呢!而且完全沒有察覺到有人接近!
“等等,你是……”
“鳴狐?”他看到了站到他面前的少年。
鳴狐朝他點了點頭。“好久不見,八神先生。”
“真的是白色的。”抓住八神肩膀的鲶尾驚訝地端詳幹淨如同白紙、完全沒有其他顏色的精靈般的男人。
“那你還真的是沒禮貌的小鬼呢。”八神拍開鲶尾的手,“怎麽,找我幹什麽?”
他四處張望,“那個兇惡的女人呢?怎麽沒一起?”
“一不小心丢了。”鳴狐說。
“哦,丢——”八神睜大眼睛,“……等等,丢了?你們這麽廢物嗎?連審神者都能丢?……不,連廢物都不會丢審神者啊,你們莫非是扮豬吃老虎?故意弄丢的?”
“這人怎麽滿口胡話。”鲶尾不太高興。
“八神先生果然和鳴狐說的一樣,很有趣。”莺丸按上鲶尾的肩,對八神笑眯眯地說:“不過讓您失望了,我們确實是丢了審神者的廢物。”
八神看着臉上完全看不出“廢物”兩個字,反而寫滿了“我是大佬我要陰你我很可怕你最好乖乖的”的莺丸,閉上了嘴。
真把你們牛逼壞了。
他悶悶地問:“找我做什麽?”
“我們丢了我們的港,我們的燈塔,我們的錨。”莺丸輕輕地說:“而現在,我們在尋覓渡到她身邊的方法。”
與此同時,黑暗裏,露在密密麻麻的鎖鏈外的手似乎動了動。
“鶴丸。”一個小小的,嘶啞的,聲音打破了寂靜,傳入這片黑暗裏。
沒人應答。
“鶴丸!”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這次變得大了些。
但是仍然沒有其他的動靜,剛才動了一下的手好像只是錯覺。
“鶴丸!”小小的聲音帶着些類人的“焦躁”情緒,第三次響起。
連這片黑暗都在為這個聲音顫動。
這時剛才動了一下的手,猛得握緊,扯動了外側的鎖鏈嘩啦啦響成一片。
“你叫……個屁。”
在鎖鏈之中沉睡了許久的鶴丸猛喘一口氣,像是窒息後終于呼吸到了第一口空氣般貪婪。
“那兩個混球……”鶴丸國永虛弱地叫罵,“越來越沒有顧忌了,差點被她們搞死。”
‘她們不在意我們。’孩童般稚嫩卻嘶啞奇特的聲音說:‘她們只在意計劃。’
“要我說,你真不該和她們合作。”鶴丸國永緩過氣,開始嘗試解開身上的鎖鏈。“阿賴耶識和蓋亞什麽的,這種名字一聽就是些吃人不吐骨頭的禿鹫——這次的鎖鏈怎麽這麽松?”
“你睡了很久。”那個聲音頓了頓,沒有提醒鶴丸國永一開始其實是他自己提議去找兩大抑制力合作的,“清河早就被她們和那個壞蛋搞走了。大概覺得我們做不了什麽吧。”
“???我不是把那小姑娘扔出去了嗎?”
‘你被蓋亞鎖住的時候,她又被阿賴耶識送回來了……’
“*%(*&@#¥!……”鶴丸國永氣得跳腳,“那你就幹看着?這可是你的世界!”
‘我不知道該怎麽做……’聲音變得怯懦。
鶴丸國永無話可說。
“你那時候給我解開神印灌輸記憶的勇氣呢?吃了嗎?”他一邊抱怨一邊扯鎖鏈,“嘶……真疼。”
‘對不起。’
鶴丸動作一停。
他擡起頭,“望”向黑暗裏的某一處,“你道什麽歉,你沒有做錯什麽。”
他一鼓作氣拔出穿透手掌的鎖鏈。
“是你讓我的一生不再是笑話,讓我不必稀裏糊塗做了養料。
“那樣滑稽的死法,我可不想經歷。”
他扯掉貫穿手臂的鎖鏈。
“一開始只是死物和殘次品的你,擁有了活下去這種願望。
“便沒有任何人有立場能評判你是否有價值,是否應該存在。”
他掙脫釘住雙腳的鎖鏈。
“即使是神,也不行。”
鶴丸虛弱地喘息,擡起自由了的手,擦了擦臉。
‘他’安靜地聽着,突然感覺鶴丸國永不單單是在說‘他’,還是在暗指他自己。
“更何況要論本質,誰評判誰還不一定呢。”他咧嘴一笑。
“對吧,我們的本丸寶貝?”
本丸內,一直處于昏迷狀态的鶴丸身上突然出現了猙獰的傷口。
“鶴丸怎麽還沒醒啊……”拉開門查看鶴丸情況的獅子王抓抓腦袋,郁悶地準備合上門——
“哎?”他瞥見髒亂破碎的黑色衣服。“不對啊,衣服不是早就換了嗎?”
他走進屋子,一腳踩到不該出現在這的液體裏。
“……血?”獅子王低頭,然後看到從鶴丸身下流出來的紅。
“嗚哇鶴丸流血啦!!!”獅子王一聲撕心裂肺的嚎啕,驚擾了全本丸。
也包括剛剛醒來的鶴丸。
“這位老哥行行好,我耳朵要聾了。”鶴丸痛苦地伸出手,堵住耳朵。
剛剛醒來的鶴丸國永的模樣和之前昏倒在大阪城時一模一樣,甚至還要更糟:衣服破破爛爛,邊角還帶着燒灼的痕跡,細碎像是掙脫繩索的刮擦布滿裸露出的皮膚,整個人灰頭土臉,一身是血。
“你別動啊!你流血了!”獅子王手忙腳亂,就要往外跑找藥研,被鶴丸國永一把拉住。
“先別走。”鶴丸國永借助獅子王手臂的支撐站了起來,“啊……幫我召集一下人。”
“你得先休息啊!”獅子王被鶴丸國永扯着,一動都不敢動,就怕一動就會拉到他的傷口,傷上加傷。
“不用。”鶴丸拉開袖子,露出布滿血污的手臂。他用另一只袖子随便擦了擦,擦淨的皮膚光潔一片。
“我沒受傷。”他說。
“怎麽可能?血……血?”獅子王暈頭轉向。
“解釋起來太長了……”鶴丸國永撓了撓頭,“我不想解釋一遍又一遍,所以——”
“我去搖召集鈴!”獅子王拔腿就跑。
“上道!”黑發紅眼的鶴丸國永打了個響指,他身上烏七八糟的痕跡全都消失不見,破破爛爛的衣服也變回原先幹淨的狀态。
他抽抽鼻子,嗅了嗅本丸的空氣。
“雖然知道你們廢,沒想到還真把人丢了。”黑色的鶴露出一個不滿的表情。
‘他們盡力了。’
“哈?你還在替他們說話。”鶴丸國永化作一陣煙霧,往議事殿飄去。
‘你之前和他們一樣啊。’
“可是我起碼不會把人都看丢了。”
‘不知道是誰之前猶豫不決,差點把人搞沒了。’
不舍得帶李清河走,還差點把李清河的小命丢在李渡城的鶴丸國永:……
‘如果不是小黑,你也帶不來清河。’那個聲音又說。
“……她是我先發現的!”
‘是啊,你在那裏飄了十多年,終于發現了。’
“……”鶴丸國永一梗,“你最近說話越來越毒了啊。”
聲音消失了。
“也越來越像人了。”鶴丸國永笑了起來。
‘真的嗎?’
“我不說謊。”鶴丸國永說:“還記得我剛認識你的時候說了什麽嗎?”
——你比人還像人。要是你死了,那些人活着,才是最大的笑話。
“來吧!”鶴丸國永飄到主殿,在許久不見的同僚面前化為實體,“要大幹一場了哦!”
覓渡,覓渡。
絕對要渡到你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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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敬《吓死鬼》,裏面那段“他告訴你了,你個愚蠢的人類,阻止你變強的就是愛”很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