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生命樹
第46章 生命樹
“你不是夏油學長……你是誰!”
“我們不是第一次見面了, 绫芽小姐。”
那個人說着,沒有正面回答雨城绫芽的問題。
雨城绫芽緊握着拳頭:“什麽意思?夏油學長呢?他怎麽樣了!”
他笑道:“他沒事,在這具身體裏睡着了, 只不過再也醒不來了而已。”
五條友惠在五條和彥的攙扶下站了起來:“難道……是傳聞中那個詛咒師,可以通過換腦來占據別人的身體和術式?”
“沒錯。”那個人并沒有否認。
“換腦?”五條実突然像是想起來什麽, “上回星漿體任務時,難道是那個額頭上有疤痕的女人?她不是已經死了……”
他說着反應了過來:“她被我和傑君重創出了車禍,整個頭部都被碾爛……”
“車禍是假象, 為了掩蓋大腦的缺失……”
“但傑君從未出現過生命跡象消失的情況,怎麽會被換掉大腦……難道是細胞?你通過他的傷口侵入了身體,逐步侵占意識,所以他才會昏迷那麽長時間,你只能在夜晚行動。”
羂索稱贊般地點了點頭:“五條君果然腦子轉的很快, 和五百年前一樣。”
五條実沒有聽懂:“什麽?”
“沒什麽,不重要。”
“五條慎的屍體是假的, 他還沒死嗎?”五條実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 雙手卻已經握成了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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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自然,那場瘟疫本就是五條慎的一個局。”江島裕達說道,“為了假死脫身, 不惜讓前總監和其他人陪葬。”
“不過也是因為他,我們才能将計就計,引導你們使用結界術。你的術式, 他早就知道了。”
“原來如此, 真是一場好算盤。”五條実冷笑道。
“還跟他們費什麽話!”保守派的其他人一齊上前,勢要對他們發動攻擊。
但實際上, 如果沒有現在傑的實力相助,他們根本不是绫芽這邊的對手。
五條友惠将雨城绫芽拉近了自己的身邊。
羂索準備使用傑的咒靈操術。
然而, 術式根本無法使用,像是被封印在體內一般。
“這是……”
绫芽死死盯着眼前這個占據好友身體的怪物,恨不得立馬就将它碎屍萬段。
從昨天開始就提心吊膽的,真是叫人惡心。
昨日。
當他們通過地圖測算出那個人的位置時,都不禁震驚。
“高專?高專在這個範圍內。是巧合嗎?”
“或許不是。”五條実的眸子暗了下來,“我有個猜測,悟和绫芽做好心理準備。”
“悟也說了,這個世界上存在另一個咒靈操術的可能性幾乎為零,而此人的行動時間和範圍受限,高專又在這個範圍內。所以,這個人極有可能是夏油傑。”
衆人的精神瞬間緊張了起來。
“你什麽爛推理啊?”五條悟站了起來,“傑有什麽必要做這種事,況且他不才剛醒嗎?”
“不是傑君本人。他重傷那天,我也和那個女人交過手,如果從那個時候起,他就中了她的術式,昏迷的這段時間,都在逐步被控制身體,一切就能說得通了。”
“绫芽也說過,保守派想要悟的性命,但沒必要殺死星漿體。但如果星漿體和傑君都是這個人的目标,和保守派無關呢?”
“這種術式存在過的,只是沒有被證實。”五條和彥說道,“那個加茂家的污點、研究咒靈和人類融合的加茂憲倫,也曾有傳言說,他的額頭上有一道縫合疤痕,是被換了大腦。”
绫芽始終不肯相信:“剛才我還和夏油學長見過面,那肯定就是他,不會是別人!我敢肯定!”
“傑君的額頭也沒有疤痕,所以很有可能是通過身體其他的傷口侵入的,他現在還有自主意識,只能說明還沒有完全被占據。咒力和身體都是傑君的,所以即便在校醫院也檢查不出來。”
五條実說話間,收到了部下的郵件。
“報告說,在高專的附近……”青年閉上眼睛,艱難地說出了事實,“發現了夏油傑的殘穢。如果他一直處于昏迷,不可能會有這樣的結果。”
五條悟和雨城绫芽的瞳孔均縮成了一點,下個瞬間便一同離開座位。
“我去請教咒術病理學的老師和硝子學姐,怎麽把它弄出來。”
而五條悟則是一副要把那個該死的東西揍出來的架勢。
“等等!”間部大空叫住了二人。
“不用着急,夏油君還沒被完全占據意識,我們有辦法能分離出來,不過需要再委屈他一陣子。”
五條實和五條父母看了這位總監一眼。
雨城绫芽和五條悟這才停下腳步。
“這是什麽意思?”
“夏油君要和我們一起去京都,有個結界十分适合那個東西。”間部大空雙手撐在桌面上,“把我們的作戰計劃書給他一份,他如果知道結界的漏洞,勢必會利用這一點,将我們一網打盡。一旦他做了手腳,結界就會反噬,幾分鐘內便會封印術式。”
“等控制了他,我們就會将它從夏油傑的身體裏分離出來。”
“邀請夏油君的事就交給雨城,切勿打草驚蛇。”
雨城绫芽猶豫了片刻,還是心疼傑。
“……好。”
五條悟單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沒事,等把那個該死的東西揪出來後,我一定會狠狠揍他一頓。那個笨蛋。”
五條実看着手機上那條關于夏油傑殘穢一事的郵件,靠在椅背上,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屏幕漸漸熄滅。
“昨天的荞麥面好吃吧?”
“嗯,很好吃,下次再一起去。”
真叫人惡心。
“夏油學長絕對不會在有約的時候早到許久,讓我自責他被凍到;也不會對我做出圍圍巾這種沒有分寸感的事讓我尴尬,如果真的擔心我冷也會先詢問我的意見……昨天一起吃荞麥面的人是他!”
雨城绫芽握緊了拳頭,眼眶裏顫動着淚光:“快滾出來!把夏油學長還回來!”
羂索蹙着眉,露出了嫌惡的笑:“你們人類還真是惡心。”
但失去了力量的羂索,很快便被幾人擊敗。
間部大空、神代佑樹和菱谷亞希子三用新的結界将他困住。
之後,他們又迅速将保守派餘下的人制服,五條実将收集到的記憶信息轉存好。
雨城绫芽平複了一下心情,看着結界裏用着夏油傑身體的人,片刻都無法容忍。
“我們快把夏油學長救出來!”她回到衆人面前,繼續按照原計劃行事。
然而,同伴們只是看着她,卻遲遲沒有行動。
“愣着幹嘛?還有什麽事沒做的嗎?”
衆人依舊沒有回應,五條三人将視線從她的身上瞥開。
間部大空單手結印,将咒力凝聚在指尖,開始念咒語。
雨城绫芽的瞳孔猛烈收縮。
下個瞬間,背後結界中的夏油傑發出了痛苦的慘叫。
大量的咒力被強行析出體外,這是先前對那些迫害五條悟處刑時用的術式,受刑者會被慢慢耗盡咒力,最終被剝奪術式,過程異常痛苦,堪比淩遲。
而咒術師一旦被剝奪術式,也會立馬死亡。
“你在幹什麽!”雨城绫芽上前阻止他的行為,卻被神代佑樹和菱谷亞希子一左一右扣住。
少女掙紮着,瞳孔裏滿是震驚:“你們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救夏油學長,所以才不讓悟來。”
“實哥也早就知道了?”
五條実蹲下身,神情中也盡顯矛盾:
“不是我們不想救,是沒有辦法,沒有人知道如何将它剝離出來。我們對這種術式一無所知,就算現在已經将它困住、就算殺了傑君,也不能放心。”
“上回因為信息差,我們被算計,死了數十名無辜的夥伴。所以必須用這種方式,不管是傑還是羂索,只能一同剝奪術式。”
“我們所看到的只不過是冰山一角,沒有賭的成本,必須在這裏、立馬将它消滅!”
“不要!我才不管!!”雨城绫芽用力掙脫束縛,奔向夏油傑的身邊,“夏油學長也是無辜的!一定還有辦法可以救他!”
“快解開!快解開這個術式啊!”她用力拍打着結界,發動術式想吸收掉結界。
然而,當手剛碰到結界,便像貼在了燒紅的鐵塊上,傳來鑽心的疼痛。
五條友惠上前想開她的手:
“绫芽!快停下!這不是一般的結界,你自己會受傷的!處刑的術式一旦開始,也沒有辦法解除的。”
雨城绫芽并沒有聽勸,繼續着術式,沒過幾秒便流出了鼻血。
而此時,困在結界中的少年似乎恢複了一點意識。
他咬緊牙關,倔強地忍着淩遲般的痛,迷茫地望向隔着一層屏障的女孩:
“绫芽,你怎麽哭了?有誰欺負你了嗎?臉上怎麽有血,哪裏受傷了?”
過往相處的畫面随着少年的聲音一同湧進了腦海,記憶中他都是那個溫柔的少年。
眼淚如決堤的河水般湧出了更多,少女哽咽着:“我沒事,我會救你的!加油、加油!夏油學長,別輸給那種東西!”
鮮血順着掌心流了一地,兩條手臂的肌肉都出現了明顯萎縮。
結界真的在她的術式下裂開了一道細紋。
間部大空見狀準備發動術式将雨城绫芽強行打暈,五條和彥伸手攔住,朝他搖了搖頭。
間部也就此收手,只是無奈地嘆了口氣。
罷了,若是醒來後發覺自己是沒有盡力阻止,導致了朋友的死亡,只會更加痛苦。
五條友惠從背後抱住了她:“绫芽,快停下吧,就算你解開了結界,我們沒有辦法、也不能救他……對不起,傑君……”
雨城绫芽的聲音哭到嘶啞:“怎麽能這樣,他還有意識、還是夏油傑啊……”
“绫芽,我知道你沒辦法接受。如果可以的話,我也不想失去任何一個夥伴。可一路走來,一直都在和同伴告別,同伴的屍體多到數不清,即使這樣,也要不停前進……
所以至少希望他們的犧牲是有意義的,在面對他們的墓碑時,能夠坦坦蕩蕩地說出,你們每個人的犧牲都使我們向前邁出了一步,謝謝你們。”
“我們所想創造的世界,大家所期盼的世界,不正是這樣的嗎?”
少女的手慢慢握成了拳頭,友惠女士的話她停了進去,也明白大是大非的道理,只是……
“夏油學長說過,”她坦然道,“他從前不知道為什麽要來這裏、為什麽要當咒術師,但現在的生活很開心,能和我們成為朋友就是最好的禮物,不需要其他的理由。”
“我也不是什麽偉人,最愛的還是我的家人和朋友。現在為這個世界做的一切,只不過是因為它與之相關。所以,不可能世界什麽的去犧牲他們。”
“我也答應過悟,一定會将大家、他的家人和朋友平安帶回去。”
“所以,怎麽可能食言!”
話音落下的一瞬間,整個結界開始崩壞,雨城绫芽來到了夏油傑的身邊。
然而,即便沒有了結界的阻擋,施加在他身上的術式還沒解除,少年依舊十分痛苦。
“夏油學長!夏油學長!”
雨城绫芽再次嘗試識別他體內的異物,想将它們同處刑的術式一同,通過咒力的引導,排除體外。
但在醫院檢查時都沒發現異樣的東西,此時怎麽可能如此輕易地分辨出來。
“放棄吧,沒有辦法的,即便成功了,以為真的就是你們的勝利嗎?”
夏油傑體內的主導意識并不穩定,輪流着可以聽到兩個人的聲音。
“你閉嘴!快從夏油學長的身體裏滾出來!”
夏油傑努力控制着自己,緊咬的牙關将嘴唇磕破,鮮血順着嘴角流下。
“是我的疏忽才讓敵人鑽了空子,造成一系列難以挽回的後果,我也該為自己的失誤負責。如果繼續放任這家夥的存在,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麽。绫芽……放棄吧。”
雨城绫芽依舊倔強地搖着頭,涕淚橫流:“騙子……你不是說過,要和我們一起做壞孩子嗎?我們一起,管它發生什麽呢,有什麽好怕的?”
“你昏迷的時候,家人經常來探望,希望你快點醒過來。上周過生日,阿姨和小進還特意帶來了親手做的蛋糕,但你還沒醒來,又被悟投喂灰原了……”
她越說哭得越兇,認定了自己的決心,不管誰來勸都沒用。
夏油傑愣神了片刻,聽着女孩的傾訴,突然間想起了悟那句讓他無法理解的話。
“發生什麽的話,绫芽就交給你了,一定要把她平安帶回來。”
随後,他不禁笑了出來:“我果然是被怪東西蒙了腦子。”
“我想追上你們,來到了這裏。但事實上,你們哪裏都沒去。不管世界發生了怎樣的變化,能和你們成為朋友就是最好的禮物。”
對不起,爸媽、進、小夢,我一瞬間竟然産生了放棄生命的念頭。
他和绫芽一起努力着,盡全力支配調動自身的咒力,對抗着那試圖剝奪術式的東西。
五條実目睹着這一場景,不知怎地,一滴眼淚從左眼滑落。
間部大空最終還是下定決心,将雨城绫芽強行帶走。
若是他們真的解開了術式卻沒能分離出羂索,後果不堪設想。
而正當他要出手時,五條実卻突然擋在他的身前,揮手劃開了一道屏障,将他與绫芽和傑隔開。
“對不起,之後下達什麽處分我都接受。”
“実君?”五條友惠也被他的行為震驚到。
因為,実一向是非常冷靜的人。
五條実來到二人身邊,将已經虛脫的夏油傑扶好。
雨城绫芽的眼中顫動着淚光:“実哥……”
“什麽都別多說了。”五條実說着發動術式,“我來固定住傑的記憶和意識,绫芽嘗試展開領域,若能成功,領域內術式必中,一定可以成功鎖定羂索。成敗在此一舉。”
雨城绫芽緊咬牙關,領域展開她曾嘗試過很多次,都沒有成功,但此時也只能答應。
領域展開本質上是運用了結界術的概念,耗費大量咒力構建出施加術式的生得領域,所以普通人一天只能一次領域展開。
或許是制造出她的天元,本身在結界術方面具有極高的造詣,所以她對此也有很高的天分,但問題在于咒力總量和極其精密的咒力操作。
五條実兩指并攏,點在雨城绫芽的眉心,同時對她施加術式,讓她的注意力更加集中。
伴随着咒力在體內的湧動,少女的雙手不自覺地做出了結印的手勢。
【領域展開:生命樹】
幾人瞬間消失在視野中,雨城绫芽原本所在的位置多出了一棵肉眼可見的梣樹。
像是看透了世間所有咒力的本質一般,力量帶着她準确找到了潛藏在夏油傑體內的東西。
出乎意料的,那只是一個小人形狀的半透明物體,下個瞬間就被拽出了夏油傑的身體。
被千萬根絲線連接着身體,羂索突然覺得世界安靜了下來。
因為擁有着重生般的術式,我被人類迫害,失去原本的身體、失去一切,甚至連我的血親也不放過。
人類是多麽愚蠢,就那麽想獲得力量嗎?
那就讓你們實現。
千年來,我無數次阻止天元同化,謀劃着殺死六眼,奪取咒靈操術少年的身體,是想要達到咒力的最優化、回到那個咒力全盛的時代,又或是将咒力做為資源嗎……
少年少女們斬不斷的友情擺在眼前,令他感到惡心。
不,我只不過是單純地讨厭人類罷了。
他們之間相互的愛、情感、羁絆,簡直讓我想吐!
人類褪去表面虛僞的一層皮後,不過是自私貪婪會講話的肉塊。
無論是不擇手段的保守派,還是生機勃勃的新一代,毀起來都那麽有趣。
我從一開始就沒說過,自己在幫哪一方。
“人類啊,跟随你們的本能,盡情地相互詛咒吧。”
身體逐漸化為源本的咒力,消散在空氣中。
雨城绫芽的領域消失,三人重新出現。
五條実扶着已經暈倒的绫芽和傑,兩人都受了非常重的傷。
施加在夏油傑身上的處刑術式已經消失,如果再晚一步,怕是咒靈操術就會被剝奪。
五條友惠他們都驚喜于三人都能平安脫險,立馬上前。
然而,就在此時,被制服住的保守派突然間發生變異,性質十分像咒靈,下一秒他們的咒力便急速膨脹。
“快跑!!”
混亂中,不知誰喊了一聲,随後便是劇烈的爆炸,巨大的能量噴湧而出,周邊瞬間化為了火海,熊熊烈火肆虐,勢要吞噬一切。
衆人死裏逃生中回過了神,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神代!神代君!”菱谷亞希子搖着躺在地上的神代佑樹,方才爆炸時是他及時護着她脫離了險境,如今卻沒了呼吸。
間部大空也突然接到了下屬的電話:
“總監!有許多咒術師突然間變成了詛咒,無差別攻擊其他術師和普通人!禦三家、咒術高專和總監部都遭到了重創,悟先生接到五條慎出現的消息去了五條家,還沒有回來……我們已經頂不住了!”
“立馬調動所有的咒術師前往各地支援!”
然而,還未等他的話說完,嘈雜和戰火聲到達了頂峰,通話驟然挂斷。
手機上也實時收到了電視臺的新聞,就情況來看,目前受災區域主要集中在東京都。
夏油傑也因為方才的爆炸沖擊醒了過來,回想起羂索最後的心境。
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幫任何人,只是利用人性把所有人玩弄于鼓掌。
“一定是那家夥!臨死前對那些和他簽訂契約的保守派下達了詛咒,讓他們變成了咒靈。他從一開始就沒想過幫保守派,只是想讓我們自相殘殺。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中,無論自己是生是死,計劃都會順利進行。”
“你是說,我們從一開始就在他的計劃中、所有人只是他棋盤上的一顆棋子嗎?”菱谷亞希子看着神代的屍體,眼淚模糊了視線,“那我們為什麽……要努力至今。”
間部大空拍了拍她的肩膀:“總之,我們先回東京,盡快控制局勢。”
五條実平靜地聽完他們的話,情緒沒有絲毫地起伏。
他将昏迷的雨城绫芽交給了夏油傑:“你帶她先回高專,找到小家入,把你們的傷治好。高專那邊的情況應當也不容樂觀,你身上還有傷,多加小心。”
“總監,我先不和你們一同回去了,我去趟五條家。”
“好。”
“実。”五條和彥叫住了他。
“現在五條家不知道什麽境況,悟和你父親的現狀我們也不清楚,無論發生什麽,首先保證自己的生命安全。”
“好,悟的事情就交給我吧。”五條実有禮貌地點頭示意。
“……”
“小實。”五條和彥沉默了片刻,單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對于你的事,我一直很抱歉……什麽都沒幫到你。”
五條實笑着搖了搖頭:“十歲的時候,您曾向父親提出,将我過繼到你們名下,是我自己拒絕的。”
“悟這次也是因為父親的事才會失聯,先前他讓我別太在意他的死,這次親自去五條家或許也有我的緣故。抱歉,是我的責任。”
“所以,你們放心吧,我一定會讓他平安回來的!”他斬釘截鐵般保證道。
“實。”五條友惠打斷了他的話,雙手握成拳頭,神情悲憫,“別再說這種話了。”
“我們不是在對你下達命令,不是要你救回悟才說這些場面話,是希望你也能平平安安地回來,你和悟都是很好的孩子。”
“相反的,你和绫芽都是想把悟救出來,改變他一直被謀殺的現狀,才選擇反抗,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是我們應該道謝和道歉才對。”
五條実笑了出來:“謝謝您,友惠嬸嬸。”
“小绫芽或許是的,但我不完全是,他的事只是一個契機。”
五條友惠看着他的眼睛:“是為了柳瀬媛子女士……你的母親嗎?”
—
天色沉重如鉛,陣陣寒風吹過,片片雪花飄落而下,随風盤旋飛舞。
白發青年奮力向前趕着,雪花迎面砸在臉上,不适的感覺令人汗毛戰栗,暈眩得想吐。
手機在此時響了起來,是學校的同學。
“你終于接電話了。”室友的聲音抱怨且無奈,“明天的畢業典禮,你會來的吧?”
五條実愣了一下,才想起來有這件事,平靜道:“看情況吧,應該趕不及。”
柚木遙聽出了那邊的嘈雜:“你在外面嗎?大雪天的,忙什麽呢?”
“……算了。今天晚上宿舍聚餐,這不馬上就要畢業了嗎。”
“笨薰還在被導師卡論文呢,整天在寝室鬼哭狼嚎的,讓你回來救他。”
五條実不禁笑了出來:“好,我盡快處理完這邊的事。”
“說好了啊,遲到的狗請客。”
“想都別想。”
“對了,實,你記得三年級的宮田裏美嗎?就是上次一起做課題研究的那個女孩子。”室友突然間嚴肅了起來,“她好像失蹤了,兩個星期前就沒有人見過她。”
五條実的瞳孔驟然收縮。
“喂?實?實?”
風雪在耳畔肆虐。
青年跨進五條宅的大門,停下了腳步。
我讨厭冬天和雪,嚴寒和饑荒仿佛是上天對弱者的嘲笑,會将他們的無能披露得淋漓盡致。
每到這個季節,我就越發明白這個道理。
“弱就去死啊,沒用的話就去死啊!為什麽還要活着?為什麽要出生?”
她說這種話的頻率也會變高。
悟出生的時候下了雪,母親去世的時候也下了雪,那個冬天我跪在墓前,怎麽也想不明白。
——我很害怕。
他看着眼前的場景,眸子失去了光彩,仿佛靈魂抽離了身體。
“実……五條……學長……”
眼前,那個室友口中失蹤的少女,被五條慎提在空中,身體變形,變成了醜陋的詛咒。
雪勢突然間大了起來,席卷吞噬着世界。
“兩周前,這個女人來五條家找你,說是聽了朋友的鼓勵,想告訴你,自己不會輕易放棄。”
“我覺得她可能有些用處,便讓她留了下來,現在真的派上用場了。”
“說起來,”五條慎嗤笑道:“她不想放棄什麽呢?”
眼前的場景與多年前重疊,他還是只能這樣看着她們離開,連給一個安慰都給不了。
母親,我終于比家主家的六眼厲害了,我們不用受苦了。
裏美,我不想讓你變成母親那樣,但現在已經不用擔心了。
什麽都沒能做到。
“我說過的,你救不了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