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生命的延續
第14章 生命的延續
少女跪在先輩們面前，聽到了外面地獄般的聲音。
她全身顫抖着，默念着每個女孩的名字。
“收手吧！”
忽然間，一個聲音在背後響起。
她轉過身，是那五位少年，彼時他們的身上都落下了咒符。
在看到绫芽和五條悟平安無事的那一刻，稍許松了口氣。
但下一秒，安靜的瞳孔被恐懼充斥，“為什麽要回來？你們知道的吧，進入這個領域必死無疑……”
白發少年走進祠堂，看着陳放的數百座牌位，心髒突然一陣刺痛，是痛心、無奈又自責的感情。
奇怪。
不是我吧？
“村子真正的歷史我們聽外面的村民們說了，大家都是勇敢的女孩子，不應該犧牲……”雨城绫芽走到她身邊，跪坐下，
“剛剛還在擔心我的安危，謝謝你。
你沒想過傷害我們任何一個人，硬要我們離開只會引起懷疑，所以才要把我們送走。謝謝你。
守護着村子，一直以來辛苦你們了。”
櫻田吹雪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上湧，卻倔強地不肯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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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說這個有什麽用，我是不會停手的。現在這個時間是歷代巫女被祭祀的時間，櫻姬的力量最強，我也只有這一次機會。”
“至于你們，是你們自己走進領域的，我已經給過你們機會活着了。他們……我們必須死。”
灰原雄握緊了拳頭，有一瞬間覺得他們就不該回來管這破事，有些生氣地朝她吼道：
“屠殺是不對的，他們都是無辜的村民！”
櫻田吹雪擡頭看向他，紅了眼眶，嘴唇不禁發顫，呼吸中帶着哭腔：
“那你告訴我……要怎麽做大家才能得到拯救啊！
再繼續祭祀幾百幾千名少女，讓她們的靈魂永遠受到詛咒，這樣就好了嗎？
活下來的人背負着幸存者的罪惡感，再把這種罪惡痛苦代代相傳下去，這樣就好了嗎？”
“這樣被詛咒的血緣延續，到底有什麽意義啊！”
少女幾近崩潰地喊了出來。
幾人也都沉默在了原地。
的确，他們也不知道有什麽可以拯救他們的方法，或許櫻田吹雪已經嘗試過無數種辦法，都沒有用。
才會選擇最為極端的一種。
夏油傑突然輕笑了一聲，在近乎凝滞的空氣中，顯得涼意襲人。
“把大家全都殺死啊。這真是個好方法，可以一勞永逸。”
“如果換做是我的話，也會這麽做，這是有意義的。”
聽着黑發少年不像開玩笑的語氣，不光是雨城绫芽四人，就連櫻田吹雪都露出了震驚的神情。
“夏油學長……？”
“夏油傑你在說個雞毛啊？”五條悟直接上前要給他拖走。
讓你嘴炮，有你這麽嘴的嗎。
黑發少年擡手，示意他停下。
随後繼續對櫻田吹雪說道：
“我不會阻止你。”
“但，你真的做好殺人的覺悟了嗎？”
他一把抓起她的手，
“直到現在，手還在發顫。為什麽躲在這裏呢，不出去看看嗎？看看被你破壞的世界，還有族人死去的樣子。”
“不敢嗎？害怕嗎？覺得有罪惡感，害怕一看到他們痛苦的樣子就忍不住收手？”
“不是的！”
櫻田吹雪用力抽回手，抱着頭，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我也想過什麽都不管，和姐姐一起離開了村子。反正沒有我們也會有其他女孩子頂替，兩個人就這樣茍且偷生過完一輩子，都已經離開了的……
可是，到了祭日那天，姐姐還是回到了村子裏，只留下我一個人，要我好好活着……
我無法再逃避自己的責任，也不忍心看到女孩子們再那樣死去，不想讓這樣的詛咒再延續下去，大家不就只能去死了嗎……
我知道的……我和姐姐從小沒了媽媽，是靠着他們的照顧才長大的。我明明……最喜歡大家了……
可是，是沒辦法的事啊。
他們一定在詛咒我，死的時候也在不斷詛咒我。我是叛徒……不祈求任何人的理解。”
少女抱着頭蜷縮成一團，眼淚蓄滿了眼眶，卻倔強地不掉下來。
沒錯，我是屠殺了一族的惡鬼，即便他們詛咒恨毒了我，我也沒有怨言。
“櫻田小姐。”
女孩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她擡頭看去，雨城绫芽微笑着朝她伸出了手。
“不用害怕，用自己的眼睛去确認吧。”
未等她伸手，绫芽先一步抓過她的手将她拉了起來，帶着她來到了門外。
櫻田吹雪望着眼前的場景，愣在了原地。
一陣風吹過，揚起了她紅色的巫女服。
神社的外面，跪滿了她的族人。
老老小小，青年人、孩子、孕婦，還有懷抱嬰兒的。
第一次發現，村裏已經有這麽多人了。
血脈，似乎真的延續了下去。
“小雪，你終于肯出來見我們了。”
為首的是村長，當初收養她們姐妹二人的爺爺，如今也已經弓着背，垂垂老矣。
櫻田吹雪有些恍惚，“你們在做什麽，就算跪求神明，現狀也不會有所改變的……”
“我們知道，一直都知道！”前排的一名男子擡起頭看着她，
“即便虔誠侍奉，神明也從未對我們露出微笑。什麽神明……那分明是惡魔。真正一直守護村子的，是你們。你們就是我們的神明。”
“但明明你們也只是普通的女孩子，我們為了活下去，将你們的靈魂獻給了惡魔。這樣痛苦的循環，總有一天會崩塌，我們都清楚的。”
“對不起！一直讓你們背負這麽多！”
他的頭貼在了地面上，所有的族人懷抱着同樣的心情。
女人懷中的嬰兒咿呀學語，玩着媽媽的頭發，在這毀滅的氣氛中也絲毫沒有哭。
“謝謝你們做了這麽多，真的已經足夠了。所以，即便現在要我們死，我們也毫無怨言。”女人說道，
“但是，至少請讓這孩子活下來，他才剛來到這世上，至少讓他多看看這世間，不枉來人間走一遭。”
櫻田村長看着這個他一手帶大的孩子，明白她的選擇，只有無奈。
“小雪，你從小就是個乖巧的孩子。每個幫助過你的人，你都會給予他們回報。在這世上，許多人只記得仇恨卻淡忘了恩情，而你卻都牢牢記在心裏。這是十分難能可貴的。”
“我們從今往後不會再讓任何一個人犧牲了，每個人生死由命，活多少年都無所謂。所以，小雪，收手吧，你的雙手不該沾滿鮮血，你也不是會殺戮的人。”
櫻田吹雪看着那個将媽媽的頭發繞在手掌上，玩得十分開心的孩子，眼中蓄着的淚已變得冰涼，木讷地走向他。
她蹲在那孩子的身邊，喃喃道：“那有什麽意義啊，多活幾年而已，注定會死的，有什麽意義呢……”
“活着就是意義啊。”
少女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雨城绫芽笑着看向她，微風吹起她的長發。
“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創造幸福和奇跡的可能，這就是活着的意義啊。
那些身患絕症的人，明知道會死，卻還是會積極治療。因為能出生在這個世界上那麽不容易，怎麽會輕易放棄呢。”
“生命是耀眼的、五彩斑斓的顏色。”
櫻田吹雪的眸子裏閃過一道亮光，身前的嬰兒伸手拽下了巫女白色的發帶。
發帶随風飄揚，飛去了遠方。
孩子朝她張開雙臂，要她抱抱。
少女抱過孩子，眼淚如河水決堤般湧了上來，瞬間泣不成聲。
包圍着整個村子的領域開始慢慢消散，烏雲散去，陽光灑了下來。
幾位少年看着如釋重負的衆人，心情不覺沉重起來。
他們真的沒有辦法得到拯救。
五條悟突然感覺腦袋一陣刺痛。
他單手蓋住了一只眼睛，神情肅穆，看着一族人，眼神中充滿了悲憫。
夏油傑看向還在為他們憂傷的绫芽，不自覺笑了出來。
绫芽有些僵硬地轉過身，“怎、怎麽了，夏油學長？”
“只是覺得剛剛你的發言，‘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創造幸福和奇跡的可能’什麽的，有點打動我了呢。”
雨城绫芽放松了下來，“對吧！俗話說得好，好死不如賴活着嘛！”
“說起來，你剛剛的發言太危險了！什麽如果是你也會這麽做啊，你是中二嗎？快點收回！”
“好好，小绫芽有時候真的會說出老爺爺一樣的話呢。”夏油傑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頂。
雨城绫芽捂住腦袋，“別摸我的頭啊，發型要亂了！”
“哎？可以正常交流了嘛。”夏油傑不禁調侃。
绫芽一時間愣住，耳朵不禁發起了燒。
“……所以說，時間長了熟悉了就好了嘛。”
都已經抱過親過了，還在說什麽呢……
櫻神村的事情也算告一段落，村民各自回到了家中，繼續他們的生活。
不知道還能活多久，但會享受着接下來的每一天。
櫻田吹雪向五人道歉，給他們帶來了危險。
知道她沒想真的傷害他們，幾人自然不怪罪。
只不過想起他受傷痛苦的樣子，绫芽還是會很心疼。雖說傷勢加重是他們自己造出來的就是了。
倒是一開始因為绫芽眼睛受傷，十分生氣護短的五條悟，此刻卻全程沒有說話。
“最後就是這個特級咒靈了吧，不把它祓除，我們的任務也不算完成啊。”
夏油傑看向身側那個龐然大物，此刻它已經停止了行動，靜靜地矗立在少女們的靈位前。
櫻田吹雪輕輕撫摸着它的背，
“這五百年來，族人對死去巫女們抱着無盡的愧疚和痛苦，将她們供奉在這裏，成為了大家心中真正的神明。
櫻姬正是這樣情感凝聚而成的，姐姐死的時候，我的詛咒成了它誕生的催化劑。”
“它一出生我便讓它做壞事……可是，大家的神明怎麽可能會想殺死他們呢。”
咒靈抱着她嗚咽着：“大家……活下去……”
櫻田吹雪的眼淚再次湧了出來，“對不起……”
五條悟走上前，将掌心貼在它的背上，周圍發出了藍色的光。
“放心吧，你們的祈願，早就實現了。”他輕聲道。
咒靈停止了嗚咽，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傑。”
夏油傑點了點頭，櫻姬化為一顆粉色的球，球的內部飄舞着櫻花，發出溫暖治愈的光。
“好漂亮……”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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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稍作休息便離開了櫻神村。
櫻花樹上多餘的詛咒已經盡數祓除，枝丫在風中靜靜搖曳。
“所以說，那些詛咒是被特級咒靈吸引來的，又在櫻姬的影響下形成了二重詛咒，影響了櫻花樹的生長。
櫻花不開，村民們擔心是櫻花病的詛咒複發，所以才會影響情緒，咒力外洩嚴重吧。”
灰原雄對此次的任務總結道。
“是的啊。”雨城绫芽看着四周的生機，不禁嘆息，“可是到頭來，他們還是沒能擺脫血脈的詛咒。再過十幾二十年，這個村子就會荒廢了。”
“總覺得……好悲傷。”
“他們會活下來的。”五條悟輕聲道。
白發少年停下了腳步，轉身看向整個村子。
神社高高矗立，隐于巨木之後。
微風輕拂。
樹梢，一朵櫻花悄悄綻放。
六眼作為五條家獨有的性狀，能夠準确進行咒力
的精密操作，一眼看穿對方的術式。同時，六眼也會記錄前代的信息。
距今約五百年前，五條家上一位六眼咒術師曾來到櫻神村，發覺此地的人受到詛咒，且這種詛咒會伴随着血脈延續。六眼咒術師找到了詛咒的根源，并将其祓除。
恰巧，那一年，那名失去了未婚夫的姑娘，在櫻花樹上自缢身亡。
“那……巫女們的犧牲，不是無用的嗎，詛咒早就不存在了啊！”
後來，當兩人再談起此事時，五條悟才将真相告訴了她。
“的确是一場延續了五百年的悲劇，但……”
“為什麽不告訴他們……”她說着垂下了眸子。
的确，或許不告訴才是最好的。
多年後，櫻花依舊漫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