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血脈的詛咒
第13章 血脈的詛咒
“绫……绫芽!!”
灰原雄先一步跑了過去,只見女孩滿臉是血,血從七竅中不斷地湧出。
“學長,她……”他伸手想去探她的鼻息,卻被無下限擋住。
五條悟沉默不語,長長的劉海遮住了眼睛,看不見表情。
耳邊是喧嚣的雨水聲,透過蒼藍色的眸子也絲毫看不見她身體裏的咒力流動。
灰原雄的眼淚一下子就湧了上來。
“绫芽,你醒醒……”
“你不是說,這次任務結束後,要回家看外婆給她買護膝嗎,我還準備和你一起去逛商場,想問你小女孩都喜歡什麽,想給妹妹挑禮物……你要是醒不過來,我問誰去啊……
七海只會給我一沓五年中考三年模拟、夏油學長劉海那麽奇怪品味肯定很土、五條學長推薦的東西我又買不起,可惡的富二代……”
少年涕淚橫流,被雨水沖刷,分不清水和淚。
少女的意識遁入一片黑暗,無數負面情緒在體內亂竄,攻擊着她的靈魂。
咒術師不存在沒有後悔的死亡。
成長的孤獨、不甘、嫉妒、怨恨在心中滋生,想去詛咒那兩人。
我不想成為咒術師,也想做一名普通的高中生。
我急于擺脫他們,成為獨立的自己,洗掉這令人作嘔的血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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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憑什麽我就要過得這麽艱辛,憑什麽死的是我!
但……我也不想眼睜睜看着他死。
如果重來一次,我也沒辦法丢下他。
只是就這麽死了……
為什麽要讓我出生?
最後,後悔的事情,竟然是曾活在這個世界上。
可惡……
可惡……
明明沒有意識,卻感覺到自己在哭。
黑暗中,一朵藍紫色的鳶尾花緩緩落了下來。
她伸手接住了那朵花。
一段記憶湧入腦海。
那是幼時的自己跟着外婆一起在山野間挖野菜的場景。
外婆将盛開的鳶尾花編成花環,戴在了她的頭上,告訴她這是和她名字一樣的花。
一段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日常。
眼淚已經止住。
如果是這樣和外婆一起過着小小平凡的生活,曾活着好像也不錯。
那些負面情緒漸漸消散,眼前變得清明。
雨已經停了。
“绫芽!”五條悟發現她的生命體征突然間恢複。
然而下一秒,就有大量的咒力被強行注入體內,同自己的咒力形成排斥,體內咒力瞬間混亂。
雨城绫芽的周身突然形成了一個黑色的咒符光環,以她為中心的草木開始快速枯萎。
他看着懷裏的女孩。
這是……
〔咒力操術——術式順轉:玄〕
她正在将身體裏多餘的咒力轉移到其它生命體身上。
離她近一些的灰原雄也遭到了波及,排斥反應使得身體出現了不适。
夏油傑迅速拉開灰原雄,放出一顆白色咒靈球。
一條白色的螣蛇淩空而起,從五條悟手裏接過雨城绫芽,吸收掉她強行注入的咒力。
少女身上的傷漸漸恢複,咒力趨于平衡。
螣蛇離開她的身體,慢慢消散。
绫芽睜開眼睛,夥伴們圍在她的身邊,看到她醒來後,紛紛由憂轉喜。
白發少年突然一把抱住了她。
視線剛剛恢複,看得還不是很清楚,只有一團模糊的白絨絨腦袋。
“五……五條學長……”
雖然但是,男女授受不……
“嗚嗚嗚你沒事真的太好了!”
還沒等她想完,灰原雄就摟着七海和夏油的肩膀,一起湊近合抱成了大圈圈。
绫芽:“……”
他們幾個大概壓根就沒把我當女生。
五條悟眨了眨眼睛,然後突然間消失,下一秒重新出現。
身上換好了高專的制服,順便帶了一套新的女裝。
所以雨城绫芽的視角裏,并沒有發現他先前穿着破掉的浴衣。
而恰巧,夏油傑三人出門急沒來得及換衣服,浴衣在和櫻田吹雪與咒靈的打鬥中變得破破爛爛。
白發少年将制服外套脫下披在她身上。
“剛剛回了學校一趟,給你拿了套衣服,找個地方換上吧。”
“哦哦,謝謝。”雨城绫芽迅速将外套穿好。
等等??你為什麽會有女裝?
“學長,既然回去的話給我也帶一套嘛!我全身都濕了!只給學妹帶新衣服,太偏心了!我也是學弟呀!”灰原雄憤憤舉起了手。
五條悟轉頭看向他:“……”
“你誰啊。”
“噗嗤!”七海忍不住笑了出來。
一旁的吃瓜傑笑眯眯看戲。
雨城绫芽看向他,想起方才在水中渡氣的畫面,有些羞怯地躲開了眼神,臉也不自覺紅了起來。
傑:“?”
就在此時,幾人突然感覺到背後一陣涼意,汗毛戰栗。
櫻神村的方向,傳來一股強烈的咒力波動。
從此處看去,村子正被一個紅色的領域籠罩着。
神社的正上方懸浮着一圈巨大的咒符光環,遮天蔽日。
領域正在形成,似乎需要一些時間。
“那個是……領域展開?”雨城绫芽看着那些咒符文字,只感覺到了不詳。
五條悟點了點頭,“沒錯,而且那是個會吸走人體生命力的領域,只能進不能出。”
從咒力判斷,和把他們困在結界中的是同一個。
灰原雄的瞳孔裏滿是震驚,“那她費勁心思要我們離開櫻神村,是為了……”
“把村民全都殺光……嗎。”
——
那是個年輕的村子,村民們沒有超過25歲的。
從他們的祖先患上櫻花病25歲英年早逝開始,沒有人能活過25歲。
他們知道的,自己是受到詛咒的一族。
即便建造神社忠誠地供奉櫻花神,神明也從未饒恕他們的罪過。
可即便如此,他們也同所有普通人一樣,辛勤地勞作、生活,成長、相愛、成婚,努力将一族的血脈延續下去。
那是個陽光明媚是好天氣,少女終于如願能嫁給心愛的人。
她身着白無垢,等着她的少年來接她。
——卻只等來了他的死訊。
原本以為,我們還能夠陪伴七八年,過完短暫而幸福的一生。
第二天清晨,人們在櫻花樹上發現了缢死的少女。
少女身着白無垢,嫁給了她愛的人。
陽光落在她的臉上,白皙的皮膚與鮮紅的唇色形成鮮明的對比。
微風吹過,櫻花飄散,落在她的周身,形成了一副聖潔美麗的畫面。
好似成為了神明。
村民們将姑娘的屍體抱下,同她的丈夫合葬。
願生同衾死同穴。
那年的櫻花開得格外美麗。
而就是那一年的夏天,一名青年平安地度過了他25歲的生日。
在這之間,也沒有人發過病。
人群中傳出流言,櫻花樹需要純潔的少女靈魂供養,是他們一族為當年砍掉巨木櫻花的贖罪。只有這樣,他們才能不受病痛幹擾。
起初,人們并不相信。
他們一族艱難存活到了現在,每個活着的孩子都是了不起的奇跡,不能犧牲任何一個人。
秋天到了,沒有人發病。
冬天,又有兩人活過了25歲。
流言漸漸真實了起來。
春天再次來臨。
人們看着比往年任何一季都要繁盛的櫻花,巨木在風中搖曳,仿佛在向他們索取着什麽。
或許有人試圖提出荒誕的想法,但始終誰也沒能說出口。
始終不願犧牲自己的同胞。
他們以被詛咒的血緣為紐帶,比任何一族都要緊密。
越接近那個自缢少女的祭日,村民們就越發惶恐。
就在祭日當天,一名少女站了出來。
她身着白無垢,毅然決然走到櫻花樹之下。
“我願以命一試,若能換得一載和平春秋,死而無憾。”
遂拔刀自刎。
鮮血染紅了她白色的衣襟,片片櫻花落下,粘在帶血的臉上,妖冶而美麗。
願我一族,千秋萬世。
少女的遺願實現了,這一年,又沒有任何人發病死去。
實驗非常成功。
往後,第三年、第四年、第五年……
每年都有勇敢的少女站出來,為了一族的延續,前赴後繼。
為了生存,為了希望和未來,必須要有人犧牲才行。
從平安時代到戰國,被疾病折磨了五百餘年的一族,活不過二十五歲的他們,第一次出現了百歲老人。
他們将每個少女的名字刻在碑上,供奉在神社裏。
這世上本不存在什麽神明,這些少女便是他們的神。
少女們死得輝煌,永遠被銘刻在族人心中。
只是……
“姐姐!不要!!”
“女兒啊!我的女兒!!”
“妹妹……”
“對不起,節子……”
他們骨肉分離,哭喊着想将她們拉回,卻只得在旁人安慰拉扯下放棄掙紮,接受現實,抱頭痛哭。
他們知道這是無可奈何的事,只得一次又一次目睹至親至愛死亡,被自己親手推進深淵。
少女們背過身,聽着他們的哭喊,捂住嘴巴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一次都不敢回頭。
或許當死亡降臨的那一刻,她們也在後悔,默念着不想死。
可已沒有了退路。
這世上本無神明,他們的神也只是普通的人。
這樣的慘劇,每年都在上演。
櫻花敗,櫻花開。
*
最後的少女跪坐在祠堂中,面對着諸位少女的靈位。
一共五百四十二塊牌位,靜靜地陳放在那裏。
“對不起,姐姐。”少女凝視着虛空,不知道在跟誰說話。
“我為了騙過他們,編了你那樣的故事,真的對不起。”
她垂眸,淚珠倏地滑落。
“就快要到那個時候了,以後再也不會有誰在那個時候死去。”
我知道這樣做很任性,也不會奢求任何人的理解。
姐姐。
你還記得嗎。
我們的母親是外族人,在得知我們一族的詛咒之後,便離開了我們,斷絕了關系。
其實我非常理解她,畢竟,誰想讓自己的子孫後代世代背負這種沉重的枷鎖呢?
生物都是為了繁殖而生存的。
這種慘劇,還要再持續幾百上千年嗎。
你們的被困在這裏,死前的後悔不甘、守護好這個村子的決心……
對自己一族的愛與恨,都化為了扭曲的詛咒。
好想結束這一切。
*
〔領域展開——斷罪的神罰〕
巨大的咒符環遮天蔽日,領域由神社中心向四周散開,半球體的領域逐漸圍住了整個村子。
人們停下手上的工作,擡頭看向血色的天空。
不詳咒符文字落在他們的身上,每人一只。
他們沒見過這些文字,只是心底有一個共同的聲音告訴他們,這是他們的罪。
他們惶恐地想要逃離這個包圍圈,在還沒被咒符追上前。
孩子們跑在最前面,哭喊着、逃離着,望着身後被追上的父母,只得抱緊手中的嬰兒,渴望逃出生天。
老人們平靜地靠在躺椅上,看着血色的天空。
終于來了嗎。
過去的那麽多年裏,每年這個日子,都有人代替我們死去。
多虧了你們,我才能活到這把年紀。
他們都很清楚,即便小心翼翼将那些逝去的少女供奉起來,懷着敬意與愧疚活下去,一遍一遍告誡下一代要記住她們。
但總有一天,審判将會來臨。
怨不了誰,恨不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