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雨還在下, 但陳闵的哭聲停止。
身後抱着她的司小林一遍遍說着對不起。
陳闵像一個野草,堅韌的超乎尋常,把她扔在哪裏都能生根發芽, 可女孩子哪是野草, 女孩子明明都是花朵。
她沒為自己哭過,讓她流淚最多的是司小林。
陳闵深吸了口氣,重重的吸進肺裏, 又沉沉的吐出,她把抱着自己腰的手拿開,沙啞的喉嚨提醒她,剛剛哭過一場的事實——
“司小林,我們聊聊吧。”
“好。”
她們是該好好聊聊,司小林想,自己既然要道歉那就該有個道歉的樣子。
司小林坐起身, 擡手打開了燈。
一室通亮, 将兩人的神情照的分明。
司小林滿臉愧疚, 她看着陳闵紅腫的眼睛,心疼的捧住她的臉頰,大拇指的指腹不停地擦拭着她臉上的淚痕,最後落在陳闵的眼睛上。
陳闵下意識的閉住眼睛,感受着司小林指尖溫柔的撫摸。
不管她們分開多久, 陳闵都要承認, 自己貪戀司小林的溫度。
司小林捧着她的臉,像是又回到了當初, 她很想親陳闵, 但又不敢,這麽多年過去了, 她們之間早就物是人非,即便還存着千絲萬縷的糾葛,可到底不是當初的模樣了。
但她覺得,陳闵沒變,變得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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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小林想自己真的是沒膽了,對着喜歡的姑娘,稍微過分一些的舉動都不敢做,只敢在她面前混科打诨說些無厘頭的話,然後借着那姑娘無厘頭的遮掩,才敢偷偷地展露一點自己得心思。
她把手放下來,陳闵的眼睛便睜開。
兩人四目相對。
這回輪到司小林深深的嘆氣了——
“陳闵,我當年不是故意和你說分手的,你知道我有多喜歡你的,我雖然喜歡女生,但除了你以外,我沒對誰有過那種感覺,我知道我挺混的,做事情光憑自己的感受,從來也不顧及,我那時候連你喜不喜歡女生都不知道,就跑過去跟你表白...”
“我也不知道自己那會兒的膽子怎麽會這麽大?如果你拒絕我怎麽辦?為此厭惡我又該怎麽辦?這些我都沒想過,我那會兒對自己就是莫名自信,那股子信心勁兒像是長在骨子裏,好像是個人都該喜歡我似的。”
“真可笑,我現在想想都覺得自己可笑。”
司小林無措的撓着頭,當年的神氣勁兒全然不複存在,現在的她早就沒什麽精氣神了,路上別人多看她一眼,她都畏首畏尾..生怕當年的事情,再被挖出來。
司利峻出事後的那幾年,她幾乎在京北待不下去,經常被莫名其妙的人跟蹤,然後突然又不知道被冒出來的那夥人堵在路上罵她打她,家門口的地址也被曝光,半夜三更就有人來敲門,她跟她媽媽躲在防自己不敢出來,人家就往門上潑紅漆,赤眼的紅漆,在牆上塗着殺人償命的字眼。
這些所有的一切,幾乎把司小林的膽都吓破了。
哪怕這些事情已經過去,京北副市長那個位置也輪番換了幾波人,司小林一想到...還是會瑟瑟發抖。
“小林...”
陳闵握住她的手,司小林的手冰涼到可怕,人也在發抖。
司小林眨了眨眼,鼻尖酸澀起來,可她還是對着陳闵笑,她以為自己的笑還跟當初一樣沒心沒肺,可陳闵卻是看出來了害怕。
很難想象,一個曾經那麽陽光開朗的人,會變成這樣膽戰心驚。
這些年她是怎麽過來的?就是這樣如履薄冰的過日子嗎?
司小林把手從陳闵手裏抽出來,又探向後腦勺,抓進頭發裏狠狠用力的撓了撓——
“你聽我把話說完,我...我現在有點語無倫次,我不該喝酒的...我一喝酒就控制不住自己...陳闵...陳闵..你聽我說完...”
“我真的很喜歡你...真的很喜歡...”
“可是...我...我家裏當時出事了,我、我爸爸他——”
話沒說完,陳闵突然從床上跪坐起來,捧住司小林的頭,将她抱進了懷裏。
陳闵的手扣住司小林的後腦勺,将她的臉貼在自己的胸前,不停地用手撫摸着司小林的頭,她的頭發軟,從小時候到現在長大了...還是這麽軟。
“我知道...”
司小林怔住,有那麽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好像不能動了,渾身僵硬的像塊木頭樁子。
陳闵眼淚落下來,落在司小林的頭頂,沒入她的發間。
陳闵沒有松開司小林,她能感覺到懷裏人的僵硬,她想給司小林力量,卻不知道還能用什麽辦法,只能這樣...用自己的懷抱溫暖她。
司小林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悶悶的問道:“你知道?”
陳闵哽咽着聲音回答她:“知道,你家裏、你爸爸的那些事情都知道。”
高考之後,陳闵就走了。
她删除了所有人的聯系方式,也把自己的所有賬號全都注銷了。
那時候的陳闵處于一種完全自我封閉的狀态,她甚至偏激的想着以後就這麽一個人過,一輩子都一個人。
但其實她很怕孤獨,很怕黑,很怕一個人,可她更怕被抛棄,那種被人捧在手心小心翼翼呵護的感覺太誘人,她不想再被承受一次這樣的痛苦,如果說孤獨是人生的常态,那自己也不抗争了,她認了。
分開後的那幾年,陳闵也的确是按照這個想法去做的,獨來獨往,封閉自我,無論誰的示好,她都視而不見,冷漠的不像個有血有肉的活人。
司小林傷害了自己,自己又何嘗沒傷害過別人呢,那些對自己示好的人,又有什麽錯呢?
可惜,陳闵那會兒已經想不了這麽多了。
畢業之後找了個班上,拿着在晉城來說還算不錯的薪資,休息日就宅在家,平常時候也沒個親近的人。
孤獨的狀态,習以為常。
這麽過了三年,就在陳闵覺得自己可以一眼望到頭的時候,竟然遇見了以前高中同學。
有些事情就是那麽湊巧,巧的毫無道理可言。
那人就是高中和司小林常湊到一起打球的男生,要不是他當初說讓司小林去撿球,自己和司小林恐怕也不會認識。
“陳闵?真的是你啊。”
“好巧啊。”
陳闵不大想跟以前的同學再有聯絡,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便要離開。
可那人卻不依不饒的追着陳闵說話——
“你跟小林還有聯系嗎?”
“沒有了。”
“那她家出事,你也不知道?”
陳闵愣了下,她看見這人臉上皺起的眉頭,下意識的問了句——
“她家出什麽事了?”
晉城愛喝茶,遍地開的都是茶館,兩人找了一間環境還不錯的清幽茶館坐下說話。
從他的口中,陳闵才知道司小林家出了什麽事,也才知道她當初突然跑來要跟自己分手的原因。
“小林這幾年和我們誰都不聯系了,她爸爸那事兒在京北鬧得太大,我有好幾次想去找她,她都不肯見我,你是不知道...她瘦的都快沒人形了,和她說幾句話,她也是一副慌亂忐忑的樣子,你知道小林的...她以前不是這樣。”
“那幫人也是,害他們的又不是司小林,怎麽能把她爸爸做的那些事怪罪到小林頭上...”
“小林才多大啊,還是個孩子。”
都是青蔥歲月裏走過的交情,和成年步入社會後的感情不同,十六七歲落下的友情,一輩子都忘不掉。
那人說沒幾句聲音便有些酸楚。
“你跟小林那時候關系那麽好,我就想着能不能找你勸勸她,結果我找了一圈也沒找到你的聯系方式,沒想到這麽巧,竟然在晉城遇見...”
他一直說着司小林那幾年發生的事,字字都在紮陳闵的心窩。
陳闵只是聽,幾乎沒說過什麽話,可只有她知道...被藏起來的傷口,已經開始滲血。
臨別時,陳闵終于開了口——
“那她現在在哪?”
“在京北,她媽媽身體不好,她還要照顧。”
那人看着陳闵,神情忽然變了變,從兜裏掏出紙跟筆,寫了一串數字給陳闵——
“這是小林的電話,她現在在京北的一家DNA鑒定機構工作,你要是有機會去京北,就去看看她吧。”
陳闵目光一滞。
那人捏着筆,對着陳闵的目光也沒有閃躲,眉頭擰了又擰,欲言又止道——
“陳闵,你結婚了嗎?”
“沒有。”
“那你就去看看她吧,拉她一把也行,要是再繼續這個狀态下去,我真怕她會撐不住,小林是好人,你就看見她是好人的份上,行嗎?”
陳闵跟司小林的事,她們誰都沒說過,但司小林喜歡女生的事,卻是大家都知道的。
司小林朋友多,其中喜歡她的女生也多,可她從來都沒對誰上心過,直到陳闵的出現,讓司小林從吊兒郎當完全變了一個樣子,但凡長眼睛的都看得出來是怎麽回事。
可大家喜歡司小林,都肯護着她,自打知道司小林對陳闵有這個意思後,凡是對陳闵有歪心思的,全被他們這幫人自發攔下。
在他們眼裏,司小林喜歡男的還是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司小林這個朋友,她喜歡誰,那他們就跟誰站一波。
那一刻,她從那人的眼裏只看到兩個字——朋友。
陳闵覺得自己簡直可笑到了極點,曾經的她以為這些人是因為司小林耀眼的家世才跟她混在一起,她甚至在背地裏有過陰暗的想法,她想如果司小林出生在一個普普通通的平凡家庭,這些人才不屑跟她打交道。
自己沒有朋友,不招人待見,就覺得全天底下的人都是這樣。
可現在,她才知道...友誼原來這麽純粹。
不為你耀眼的家世,不為你財富幾何,也不為你成就高低。
只單純為你這個人,我就可以兩肋插刀肝膽相照。
——
酒店房間。
司小林掙開陳闵的懷抱,木呆呆得望着她,眼裏盡是茫然。
她瞞了這麽久的事,原來這人早就知道了,可在這之前陳闵一點征兆都沒有表現出來。
司小林晃了一下神——
“我以為我瞞的很好呢...”
“你...你能原諒我嗎?
陳闵沒有接她的話,手握住司小林的肩膀,用力地捏住...指尖都發起白來。
“小林,我沒那麽好,我也有問題,當初我們約定好的那個大學,我根本考不上,你真的很優秀,我再怎麽努力也學不過你,但是...我有一點比你強...”
“就算我考不上,不能跟你在同一所大學,可我也做好了跟你同一個城市的準備,我想我們都是喜歡女生的,這條路本身就很艱難,如果我們自己再沒有孤注一擲的決心,又能指望誰來幫我們呢?”
“這個世界很殘忍很現實,弱者注定要被淘汰,我不怕被淘汰,我怕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司小林垂頭哽咽——
“你原諒我吧,我真的知道錯了...”
“我們家出了那樣的事,打亂了我所有計劃,政審我過不了,國防我就不能考,家裏的錢也沒了,* 我那時候根本看不到未來,我不知道自己還能給你什麽,不知道...你跟我将來會遭什麽罪....”
“所以你選擇和我分手,抛棄我。”陳闵已經能夠很淡定的說出這番話,在她們分手的那幾年...她連司小林三個字想都不能想。
“不是的,我沒有想和你分手,我不想的...”
“可你就是這麽做的。”
陳闵理解司小林的苦衷,知道她受了苦遭了罪,但這些不能成為她跟自己分手的理由。
“你完全可以告訴我,你覺得我知道了會怎麽樣嗎?司小林...我答應和你在一起,從來都不是因為你的家世,咱們倆都是女生,你爸媽就算再疼你,會允許你這樣嗎?和一個女生在一起?”
“我們領不了證,既沒有法律保護,也沒有父母祝福,我們有的從來都只是彼此。”
“我把你當做我的唯一,你呢?你要跟我分手,小林..你跟我說分手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家的情況?我們在一起三年,我家的事情你多少也知道一點吧,你這麽聰明,我不信你看不出來。”
陳闵家的事情,兩人從來沒有放在臺面上說過,但司小林從陳闵抗拒回家的态度、時不時就收不到生活費的狀态、她媽媽從來沒有主動跟她打過一次電話的情況,還有一次司小林無意聽到陳闵電話裏他繼父的聲音。
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訴司小林,陳闵是個沒人要的孩子。
“你還記得你那會兒跟我說過什麽嗎?”
“你說你要給我一個家,一個只屬于我們自己的家。”
“誰都不能再把我趕出去。”
司小林愧然,她的眼睛不敢看陳闵,她心虛心虧。
她只知道自己的前途無望,生活無依,卻忘了自己還有陳闵,忘了那些跟她許過的諾言。
“不能原諒我是不是?你是不是不肯原諒我了...”
陳闵像看着一個孩子那樣看着司小林——
她是天之嬌女,自小生活優渥,呼朋喚友八方結交,生活的重擔壓在她身上,她沒有逃,她用她的全力在拼命抗,她護住了生病的媽媽,承擔起家庭的責任,司小林是勇敢的,換做別人...別說抗,可能早就跑了。
這麽勇敢的司小林,顧全了那麽多,只是漏下了自己。
她的勇敢裏...沒有自己。
“我們剛分手那幾年,我确實恨過你,可是後來...我就不怪你了。”
“小林,你總說要我原諒你,可我不怪你,又談什麽原諒呢?”
“不怪我,但你也不會和我在一起了,對嗎?”
陳闵默聲不語,無力感裹挾着她。
她看着司小林自責羞愧的臉,松開她的肩膀,手指覆上司小林的眉骨,一遍一遍認真的摩挲着。
陳闵喜歡司小林的骨相,女性的柔美裏自帶着一抹英氣,離開司小林以後,再沒有誰能讓她想要有親近的沖動。
“我不知道,小林...我真的不知道,你讓我害怕了,你是第一個那麽疼我的人,自從跟你好過那一場,後來又分手,也算要了我半條命,我不知道你什麽時候會再變,生活裏意外那麽多...誰能預測明天呢?”
陳闵懼怕的從來都是未知的恐懼,未知...是巨大的漩渦,人的力量是那麽渺小,陳闵害怕沉溺。
和司小林重新在一起并不難,她相信司小林會比以前更寵更疼自己,可她真的也是怕了,怕自己再一次沉溺的時候,司小林又會到自己面前,告訴自己分手吧、你走吧、我負擔不了你的未來。
以前年紀小還能承受,現在年紀大了...
如果再來一次,可能就不是要了半條命那麽簡單了。
“小林,我們做好朋友吧。”
“嗯?”
司小林抱住陳闵,哇哇地嚎啕大哭起來。
“怪我!都怪我!”
“陳闵,我對不起你!”
陳闵也抱住她——
“我不怪你,我真的不怪你。”
我們就做好朋友吧,這樣我們就不會再失去彼此了。
——
——
唐臻在池于欽家過了夜,并且連着第二天的休息日也在她家度過。
中途她回了趟樓下,去拿換洗衣服,發現陳闵還沒回來,她不知道陳闵是留在司小林那,還是單另又去了別的地方,而且那天晚上她語氣那麽着急,處于朋友的關心,唐臻還是覺得給陳闵打個電話問一下的好。
電話剛打過去那邊就通了——
“還好嗎?”
唐臻的聲音很輕,卻很溫暖,她算是陳闵僅有的一個朋友。
陳闵:“沒什麽事,就是這兩天出差,回不了家。”
唐臻:“那你什麽時候回來,提前跟我說,我給你留燈。”
短短的幾句話,足夠溫暖人心。
說完後,挂斷電話。
唐臻沒事幹,跑去池于欽的書房裏找書打發時間。
尋思了一圈下來,池于欽見她也沒挑出自己喜歡的,于是指了指那間藏書室,跟她說——
“去那邊看看吧。”
唐臻沒拒絕,轉頭就去了藏書室。
一邊找書一邊問池于欽——
“這些書你都看過嗎?”
“差不多吧。”
這幾年app讀書軟件出了不少,但池于欽還是習慣看實體書,紙張摸在手裏的感覺跟手機屏滑動還是區別很大的,而且有些書的版本總是時不時改動,那些讀書軟件沒有那麽全。
唐臻在書架之間轉來轉去,忽然視線一撇,看見牆拐角的地方放着一個沉黑木制的箱子,這箱子一看就便知是個老物件,上面雕刻的花鳥魚獸圖案現在市面上已經見不到了,而且最讓唐臻奇怪的是,諾大的房間,只有這個箱子上落滿了灰塵。
池于欽愛幹淨,無論什麽時候家裏總是窗明幾淨,哪怕旮旯拐角的縫隙也是纖塵不染,現在出現這麽一個髒髒舊舊的老物件,倒是和她本人的習慣格格不入。
唐臻有些好奇,兩條腿便不由自主地邁了過去,可還沒等她走到跟前,就聽身後傳來一聲清冷的嗓音——
“別動那個。”
池于欽兩手抱臂,書架的陰影打在她臉上,眉眼壓得極為低沉。
“這個是?”唐臻問道。
“老物件。”
不知道是不是唐臻的錯覺,她覺得池于欽的态度有些發冷。
“過來,我給你挑一本。”
“哦。”
池于欽給唐臻拿了本書,便帶着人出去了。
藏書室的門被她關上。
出了這個門,池于欽剛剛壓低的眉眼又揚了起來,發冷的氣場也恢複如常。
唐臻還是好奇,但也沒有再多問什麽,畢竟這是池于欽的家,那是屬于池于欽的私人物品,她這個人向來都不會交代什麽,尤其是對自己。
那本書被唐臻看了一個白天,到了晚上也沒看完。
兩人躺在床上,池于欽幹脆把手從唐臻手裏奪了過去。
“哎,我還沒看完呢~”
“看了一天都還看不完,你也別看了。”
池于欽把書往床頭櫃一扔,悶得咚了下,随即便将大燈關了。
她轉過身,把旁邊的唐臻摟進懷裏,鼻尖在這人的小耳朵上蹭了蹭。
唐臻受不了這種酥麻,莫名的抖了下。
“別...明天要上班。”
“現在九點,咱們十點就睡。”
唐臻太了解池于欽的個性了,這人對于性/事操控有種執念,自己掙紮是沒用,只會得到她變本加厲的懲罰,與其找罪受,還不如好好享受算了。
池于欽拿過枕頭墊在唐臻腰下面,自己跪在她身前,這姿勢哪怕是黑着燈,也還是讓唐臻害羞。
做到受不了的時候,唐臻一口咬住池于欽的鎖骨,池于欽則更加放快速度。直到手指被猛地夾緊,池于欽才把人松開。
唐臻被她折騰的骨頭都快散了,卻被手機的一道亮光幽幽的晃了下眼。
她聽見池于欽說——
“剛好一個小時,睡吧。”
唐臻想罵她有病,做都做了,誰還真的會去計算時間。
可另一方面,自己又不得不感嘆池于欽的技術,以及身底下的這床,又大又結實,任憑怎麽折騰都能扛得住。
她被池于欽撈進懷裏,身上還有汗,這種黏密感讓唐臻抗議。
剛從鼻腔裏發出一抹小尾音,就被池于欽吓唬道——
“你再亂哼唧今晚就別睡了。”
唐臻立馬抿緊嘴唇,再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這一晚她被池于欽輕輕抱住,睡得深沉。
——
過了這次的休息日,兩人又開始忙碌。
唐臻現在已經輪轉到急診,1.每天要處理大量患者,工作強度跟壓力可想而知的劇增,24小時都處在風口浪尖上。
2.急診的一大特點:什麽病都得治,什麽人都得收,有時候不僅僅是患者壓力,還有來自院內分診的壓力,總之說起來都是一言難盡。
這天,120的車開進醫院大門,醫護人員擡着擔架從車裏拉出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快速奔向急診室。
“怎麽回事?”
“車禍,鋼筋插到胸腔裏了!”
唐臻輪轉到急診還是第一次碰見這種情況,她讓自己冷靜,然後立馬開始搶救,剪開男人的衣服,唐臻卻又愣住——
“等一下!”
大家轉頭看向她,只見唐臻戴好醫用手套,先是撩開男人的衣服,看着男人身上的皮膚,随後又捏住男人的下颌,扳開男人的嘴——
“鵝口瘡,複發口腔潰瘍,帶狀疱疹,淺表淋巴結腫大!”
“他可能患有有艾滋!”
池于欽收到消息,一面讓人準備手術室,一面急匆匆的下樓。
等她到急診室的時候,就看見大家的神情異常緊張,在最前面的那個人醫用手套上占滿了鮮血。
唐臻走過去,剛開口叫了一聲——
“池主任——”
就被池于欽厲聲打斷——
“你碰到血了?!”
“我戴手套了。”
“出去!”
“什麽?”
“我說出去!去清理!”
池于欽的語氣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唐臻就這樣從診室裏退了出來,等她清理好,病人已經被送往手術室。
她沒有時間想別的,急診還在不斷進人。
等唐臻徹底忙完,劉思思着急的來找她——
“你沒事兒吧?”
“我沒事。”
“你知道你自己做了多大的事兒嗎?那人都傷成那樣了,你竟然還能發現,得虧是你發現了...要不然咱們所有人都得跟着遭殃。”
唐臻心細,遇事又不慌,可今天這事她也後怕,要不是先剪開了男人的衣服,察覺到他皮膚狀态的異樣,恐怕自己也發現不了。
兩人說完,就見門口站着的池于欽。
劉思思拍了拍唐臻,把空間留給她倆,轉頭跟池于欽打了個招呼,便離開。
池于欽走過來,目光從唐臻的臉上一路向下,落在唐臻的手上,還不等唐臻反應過來,池于欽的手便伸來,握住了她。
“手上有創口嗎?”
“沒有。”
“害怕了嗎?”
“沒有。”
“真沒有?”
“真沒有,我都戴手套了。”
池于欽這才把手松開,轉而又在唐臻的胳膊上捋了捋,向是安慰又像是欣慰,笑道——
“做的不錯。”
她很少會去誇誰,就算誇了也還是要在給人敲打一下,唐臻經常就是被她這樣打一下又給一顆甜棗對待的。
冷不丁聽見這聲‘做的不錯’,唐臻竟然有點不可思議。
不過讓她更不可思議的是,池于欽随後的話——
“後天下班一起回家。”
後天...?
“後天我不休息。”
“不要緊,不休息也可以一起回。”
“哦。”
——
——
或許是有了期待,這兩天時間過得格外慢。
中午的時候,唐臻跟劉思思換班吃飯,兩人剛出來迎面就碰見了池于欽——
“池主任好。”兩人打了聲招呼。
池于欽的目光掃過劉思思,落在唐臻臉上,随即便也嗯了一聲做回應,然後就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明天要一起回家的原因,唐臻覺得剛才池于欽看自己的目光,似乎很有深意。
但她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被劉思思撈住肩膀,湊到她耳朵邊——
“你今天等着收花吧。”
“什麽花?”唐臻沒懂。
“當然是池于欽送的花啊。”
劉思思神秘兮兮的一笑,又說道——
“我怕你太高興,先給你透個底兒,我早上去心外送化驗單的時候聽見的,池主任打電話跟花店訂了束向日葵,我想來想去...只能是送給你呀。”
唐臻臉頰微紅,池于欽是會送花的人嗎?
唐臻一邊否定着,但一邊卻又隐隐期待...
劉思思搓了搓手——
“我以前還覺得池于欽不會浪漫呢,現在看來...偏見,都是偏見~”
唐臻被劉思思打趣的耳朵都紅了。
劉思思嘿嘿笑——
“嗐~你還不好意思呢~”
...
女人無論在什麽時候都會期待收到一束花,尤其是這花還是喜歡的人送的。
唐臻也不例外。
她一想到池于欽如果抱着束花出現在自己面前,那種感覺...光是想想都令唐臻無比滿足。
她笑了笑...原來自己也是一個這麽注重外在的人啊?是挺膚淺。
可惜唐臻等了一整天,花也沒有送到自己手裏,而且別說花了,就是連池于欽人她都沒有見到。
天徹底黑下來,辦公室的人除了今晚要留院值班的,其餘都走光了。
唐臻拿出手機,終于給池于欽發了條消息——
「在?」
「有事?」
「就問問你今天加班嗎?」
「不加」
回完這條手機那邊就再沒了動靜。
..
另一邊,池于欽收了手機,将一束向日葵放在墓碑前。
司小林站在她身後,眼睛也朝墓碑上看了眼,跟着也把手裏的一捧向日葵放了過去。
“走吧。”
“嗯。”
随即二人便驅車離開。
...
第二天,池于欽履行跟唐臻的約定,下了班在車庫等她。
只是等了半天,也不見那人下來。
池于欽拿出手機便給她打了電話——
“喂?”唐臻的聲音從聽筒裏傳出,很輕恬。
“下來了嗎?”
“我有點事,今天不太行。”
“你已經走了?”
“剛走。”
池于欽沒多問,也沒再多說,嗯了一聲便挂斷了電話。
此刻的唐臻站在一家火鍋店前,手裏拿着奶茶,猛吸了一大口。
誰說火鍋不能一個人吃,一個人吃,想吃什麽吃什麽。
唐臻點了一桌子自己愛吃的菜,人就應該給自己找點樂子,而不是眼巴巴等着別人遞樂子。
她想,不管是之前的遲到,還是這次的提前,既然池于欽能幾次打破約定,那自己又為什麽不行?
她沒打算徹底放池于欽鴿子,她會履約,但她會晚到。
所以唐臻計劃着吃完這頓回家,帶着一身火鍋味狠狠抱一遍池于欽,要把味道沁入她的毛孔裏,然後再去洗澡。
完成一次“同态複仇”,是比自洽來的更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