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中午的飛機, 唐臻一大早就起了,提前兩小時登機。
她安靜的坐在座位上,戴好耳機, 把從池于欽家裏胡亂選的那本書, 牢牢地捏在手裏。
等到飛機着陸的那一刻,家鄉熟悉的氣味迎面撲來,從小生長的故土, 讓她那顆身為異鄉人飄落在外的孤心,頃刻安寧下來。
北城的雪比京北下的更大,空氣的幹燥也比京北愈加冷冽。
老舊的城區街道四通八達,陳舊的電影院變成了趕集的市攤,大紅燈籠高挂在那些早已幹枯的樹梢枝頭,為冰天雪地的一片瑩白中增添了一抹生動的紅色。
回到家,老唐跟吳珍早就預備好了一桌子飯菜。
吳珍抱着女兒心疼的不行, 一會兒摸摸她的臉, 一會兒又捏捏她的胳膊——
“瘦了瘦了...你這瘦的太多了...”
“哪有。”唐臻笑道:“在家吃幾天, 胖胖的回去。”
“對對,多吃飯,今天這菜都是你愛吃的。”
老兩口生怕唐臻回來還要再等,這頓飯一大早就已經開始預備了。
肚子吃飽了,人就犯困。
老唐跟吳珍不讓唐臻收拾, 又把人推回房間去睡覺。
唐臻躺在床上, 抱着自己得冬瓜枕頭,她想這頓飯吃的這麽飽, 也算是把自己這麽長時間的辛苦全補了回來。
這一覺, 唐臻睡得格外踏實,到了第二天中午人還沒有醒, 就連外面放鞭炮都沒有吵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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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徹底睡飽,揉了揉眼,發現天已經大亮,她拿出手機一看,這一覺竟然睡到了下午三點。
唐臻詫異自己怎麽這麽能睡?
連忙掀開被子起身,拉開窗簾,陽光照進屋子的剎那,唐臻渾身上下的骨頭都像被松了遍筋骨,整個人無比舒暢。
她伸手去拿頭繩,卻看見了桌子上放着的那本書,忽的愣了下,又想到池于欽...
也不知道這人現在在幹什麽?
自己送她的那個小東西,她喜不喜歡?
是一枚心髒外形的胸針,唐臻專門在網上找人設計的,圖紙來來回回修改了好幾遍,最後才敲定的這一版。
她想,池于欽應該什麽都不缺,應該什麽都見過,不管自己送什麽好像都不能表達出自己的心意。
思來想去,才想到這樣一件禮物。
反正都不知道送什麽,那就送她一顆心好了。
紮好頭發,唐臻便走出房間,快速沖了個澡,才去跟老唐和吳珍吃飯。
老唐把自己珍藏多年的老酒拿了出來,不僅給自己斟滿了一杯,還給唐臻也倒了一杯。
吳珍見狀皺眉道:“你又喝什麽酒?”
老唐:“女兒回來了我高興,喝點就怎麽了?”
唐臻喝酒是老唐教的,但那會兒唐臻還小,教她喝酒只是為了讓她不要新奇,現在不一樣了,女兒長大了,是父女倆能用酒來交心的程度了。
唐臻端起酒杯:“爸,我敬您~”
說完,父女倆先幹了一杯。
吳珍笑笑,也沒攔着,只說:“你倆悠着點,別喝多。”
幾杯酒下肚,身子就熱和起來。
唐臻連忙夾了幾口菜,緩解舌尖的辛辣,便聽吳珍問道——
“你那邊談沒談戀愛?”
一聽這話,唐臻猛地嗆了下。
吳珍見狀忙扯了張紙巾遞給她:“你這孩子急什麽?”
“我哪有急?”唐臻接過紙巾團在手裏“那麽忙,哪有時間?媽您就別瞎猜了。”
唐臻說的是實話,她的确沒談戀愛,她直接跳過這一茬兒,先跟人睡了覺。池于欽那張臉又從腦子冒出來,唐臻垂下頭,不敢再亂想,臉頰卻不由自主地發燙起來,好在桌上有酒,再怎麽發燙發熱,也有理由說得過去。
吳珍沒再問,眼睛朝老唐瞟了瞟。
老唐絲毫沒領會到妻子的用意,還沉浸在女兒回來的喜悅之中,一杯接一杯..飲得自得其樂。
吃完了飯,唐臻的手機開始響,是以前高中的同學群,畢業這麽多年也就這批人還沒斷聯,雖然大家平常都不怎麽聯系,但過年總要有這麽一次聚會。
唐臻跟爸媽打過招呼,便準備出門赴約。
她在玄關換鞋的時候,聽見吳珍在廚房裏揪着老唐說——
“她說她沒談戀愛,我看不像...”
“哎呀...你這個人就是喜歡多想,咱們女兒什麽性格你不知道,小團從來不撒謊。”
小團是唐臻的小名,多少年都沒聽過了,冷不丁今天被老唐這麽一叫,唐臻還有點不習慣,她加快速度換鞋,後面的話她沒敢再聽,心虛的出了門。
至于為什麽心虛,應該就是自己沒法說出口的性向。
唐臻不是沒想過出櫃的問題,在她發現自己喜歡女生的那一刻起,這個問題就已經在她的心裏被種下,只不過那時候池于欽都還是個跟夢幻一樣的影子,就算她有這個膽子敢坦白,卻也沒有足夠支撐的理由,她總不能跟爸媽說自己是因為一個連認識都不認識的人,改變的性取向吧?
但唐臻心裏對這事有感覺,她想自己喜歡女生,并不是因為池于欽,自己應該是天生的。
只是在心底的潛意識沒被挖掘出來之前,人都是迷茫無知的。
可這事要怎麽和父母開口呢?
唐臻哪怕是已經有了足夠支撐的理由,也還是尋不到一個解決方案。
她走在路上,沒幾步便遇見熟人,是從小看着她長大的鄰居大媽;再走幾步又聽見有人和她打招呼,是那家打從自己有記憶起,就開在這裏的小商店老板;拐過了彎,到了另一條小路,竟然又能碰見老唐的同事。
北城太小了...小到每一個人的背後都是一座王國,每一張熟悉的面孔都是交織着各種小城人脈網。
大城市對于這種同性關系尚不能完全接受,更何況是這樣的一個小城。
老唐跟吳珍就算再疼女兒也不能理解,
唉....唐臻重重的嘆了聲氣。
她打了輛車,去到聚會地點。
一進ktv包廂的門,驀的又愣住。
才不過一年多沒見的同學,幾乎大變了樣。
“唐臻!”
“馮楠!”
馮楠是唐臻的發小,前年結的婚,去年剛生的孩子,這次見面肚子竟然又顯懷了。
“你還是那麽漂亮,一點都沒變,看來大城市果然養人。”
“你也一樣啊。”
“嗐,你就別睜眼說瞎話了,我跟你是沒法比了,這幾年生孩子生的...你看看我...都胖成球了。”
“哪有啊...”
唐臻不知道該說什麽,印象裏的馮楠是個身材瘦小的姑娘,曾幾何時還在感嘆自己這副怎麽吃都吃不胖的體質,一眨眼...馬上都是兩個孩子的媽了。
總之當年他們這班青春少艾,如今也都步入俗世。
馮楠說還是你好,以前老講你是書呆子,成天光知道悶頭學習,那會兒還總笑話你,現在看來只有你是最清醒的。
說着說着,馮楠的手機就響了,是她老公打來的,問什麽時候回,老大在家裏哭着找媽媽。
馮楠搖頭,一點自我都沒有了。
她走了之後,唐臻基本就沒再說過什麽話,大家不是聊孩子就是聊老婆老公,期間也有人跟唐臻說話,只是一開口,不是有沒有對象,就是結沒結婚...再不然就是國家的三胎政策...
似乎除了這點事兒,就再沒有別的了。
唐臻一句話都答不上來,只能笑笑。
上學的時候,她就是大家眼中的異類,現在畢業了,依然是。
來之前唐臻還在因為自己的性向覺得自己不孝,可現在...她卻又無比慶幸,慶幸自己是個書呆子,如果她不是書呆子,也就不可能從這裏考出去,更不可能見識外面的世界。
她并不是覺得北城不好,只是想到自己也許會過上一眼就能望到頭的日子,糊糊塗塗終其一生,就讓她莫名膽寒。
我們可以清醒的選擇人生道路,但絕不能稀裏糊塗的被動随波逐流。
聚會結束。
唐臻在回去的路上,看見有人在放煙花,漫天的煙花飛升高空,綻開的光芒,照亮了半邊黑沉的天際。
新的一年馬上就要到了!
她拿出手機,給池于欽發了條消息——
“池主任,過年好啊。”
——
池于欽沒回家過年,這會兒在醫院裏接受電視臺的拍攝采訪。
她收到唐臻的消息時,秦舒正和池于欽對着稿子。
秦舒在電視臺工作,上回那個有關心髒病專欄的健康節目就是她提出的,只是當時她有事,就派了手底下的人過來采訪,播出後效果不錯,才有了這次的後續。
池于欽低頭看着手機,嘴角勾笑。
秦舒難得見這人有這樣的表情,她想之所以自己會在池于欽的身上來回流連,跟這人總是淡淡的情緒也逃不了幹系,秦舒覺得如果能讓一個寡淡的人熱情起來,想必一定會是件令人幸福滿足的激動悅事。
可惜這人是塊捂不熱的石頭,冷漠的情緒像是骨子帶出來的,不管自己怎麽用力表現,她也沒有任何反應,秦舒起先以為池于欽是在跟自己拿喬,畢竟漂亮女人總會端些架子,後來才發現是自己想錯了,池于欽沒有拿喬也沒有端架子,她就是單純的不喜歡而已。
秦舒也有自己的驕傲,不是那種明知對方不喜歡,還要死纏爛打的人。現在除了工作,兩人也沒有其他關系了,等拍攝工作結束,她們應該也就不會再聯系了。
“胸針很漂亮”秦舒的眼睛掃過池于欽勾起的嘴角,落在她左邊的胸口。
“謝謝。”
“是喜歡的人送的吧?”秦舒笑笑,又道:“看來柳阿姨的擔心多慮了”
“嗯,差不多。”
“你還真是不客氣,一點不怕我這個曾經的相親對象吃醋。”
“咱們算不上相親對象,頂多吃了頓飯。”
池于欽就是這樣,她的我行我素依然沒有改變,只是單純對着唐臻的時候有了顧忌跟收斂。
畢竟一旦在意,就不可能放得下。
趁着拍攝還沒開始,池于欽給唐臻回消息——
“新年好,胸針我很喜歡。”
——
池于欽發完這個消息,就石沉大海了。
唐臻看見了,但沒有回。
大年初一,離假期還剩兩天,唐臻選擇了提前回京北。
出發的時候雪還在下,到了機場雪停了。
飛機裏的廣播說,今天的航班可能會延誤。
但唐臻并不關心,反正飛機總會起飛,自己也總是能抵達京北。
當下的她,腦子裏在想另外一件事——昨天晚上的事,具體的說應該是老唐熱衷的那個健康欄目。
電視裏唐臻看見了池于欽,她正在和漂亮的女主持人熱切的聊天。
兩人一問一答,配合的十分默契。
期間,秦舒還說自己最近也有些心慌氣短的症狀,手扶着胸口,讓池于欽為她檢查。
池于欽從善如流。
她把聽診器戴在耳朵上,右手捏着圓頭,貼在秦舒的胸口,認真聆聽的模樣,十分專業。
池于欽說:“秦小姐的心髒很好,跳動的很有力量,我的建議是秦小姐可以适度增加鍛煉,合理搭配飲食,控制體重跟保持樂觀的心态,也是保護心髒的有效手段。”
原來她叫秦舒。
秦舒是誰?是和池于欽相過親的女人,是親口說出要追求她的人。
唐臻知道這是工作需求,可池于欽對着秦舒随和燦然的笑,還是讓唐臻心裏不舒服,好像梗了一根刺,卡在喉嚨裏,咽不下吐不出。
畢竟池于欽還是單身,不是嗎?
唐臻在腦子控制裏胡思亂想...
所以她們私底下還有聯系?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池于欽是不是也都是用這樣随和的語氣來跟秦舒說話?每一個字裏都帶着笑?
在她跟自己暧昧不清的時候,池于欽是不是還想着另外一個人?
年輕的心經不起撩撥,同樣也經不起猜疑。
唐臻覺得自己不能再跟池于欽這樣逃避下去了,是死是活都得挨這麽一刀。
唐臻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麽,即便是那天留下來跟池于欽發生了關系,也是在清醒狀态下的自我選擇。
唐臻太了解自己,她對池于欽做的一切,不管是自己的心還是自己的身體,都源于喜歡,源于愛。
七年的單相思,不是說說而已,她從來都沒有頭腦發昏過。
所以,她也不允許自己再跟池于欽這樣不清不楚。
但唐臻有一點能肯定,池于欽對自己絕對是有感覺的...否則,那天在書房,她們就會發生點什麽了。
以池于欽的個性,她不可能會讓自己逃脫。
唐臻回憶起那天這人的神情,她眼睛裏不止是情欲,那種柔和...是裝不出來的,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都更加溫情。
去要個答案,問她要個答案。
如果池于欽不喜歡自己,那就讓她去找別人好了,到時候自己也能徹底死了這條心,不用再吊着這口氣...茍延殘喘。
唐臻拿出手機給陳闵打去電話,電話剛一接通,她還沒來得及的開口說話,腿就被一個滾來的皮球踢中,緊跟着一個小男孩跑到她面前,指着唐臻手裏的皮球說道——“對不起姐姐,這是我的皮球。”
唐臻把皮球還給他,小男孩立馬就跑遠了。
等她再把手機放到耳朵邊,想要說話時,就聽見裏面有人說話的聲音傳出來。
是池于欽跟司小林。
唐臻愣了一下。
那邊,陳闵在削蘋果,手機夾在脖頸裏,忽然一頓,削了一半的蘋果塞給司小林,拿起手機,聲音正色道——
“你說你在幹什麽?相親!”
話音剛落,那邊的司小林率先驚了個呆——
“你說誰相親?唐臻相親?!大年初一相親?!”
唐臻靠着椅背,扭頭望向窗外,藍天白雲霧茫茫的擾人視線,先前還說要延誤的飛機,這會兒又在廣播裏通知,正點起飛——
“我這個年紀相個親也正常。”
“不跟你說了,我這兒有點忙。”
說完電話挂斷,起身走向登機口。
這邊,陳闵眨了眨眼,虛攏着拳抵在唇邊,輕咳了一聲——
“唐臻說,她這年紀相個親也正常。”
池于欽倚在窗臺邊,眼眸垂着,看不出情緒。
心裏卻笑出來...
這話自己熟。
雖然池于欽不說,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心裏不舒服了。
司小林又開了瓶紅酒,手勾着池于欽的脖子,湊到她跟前——
“你慘了...人家要相親了,不要你了...”
池于欽一把扯開她手,轉頭就交給了陳闵——
“她又開酒了。”
“哎!你——”
司小林急忙把酒推遠,朝着陳闵讨好道——
“大過年的,我就喝一點...”
陳闵兩手環着胳膊,不錯眼神的盯着司小林,沒說話,但眼睛分明警告——你要是敢喝醉,你就完了!
這頓飯,從下午吃到晚上。
池于欽全程沒動幾下筷子,偶爾喝一兩口茶,偶爾抿一小口酒,電視裏春節聯歡晚會在複播,無聊的要死。
真搞不懂這些小品是怎麽能被選上的,從頭到尾都在強行尬笑。
就在這頓飯臨近尾聲的時候,過道裏忽然響起一陣拖拉行李箱的聲音,轱辘滾過地面嘩啦嘩啦的響動,隔着門板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唐臻拉着行李箱,心裏還在想着要怎麽跟池于欽把事情挑明?
是直接跟她告白?還是幹脆開門見山的問她?
人走到門口,手摁住門板,指紋一觸碰,門就開了。
這一開,唐臻傻眼。
陳闵坐在沙發上,司小林東倒西歪的抱着靠枕,在她的旁邊...那個手肘抵着桌面,指尖把玩着打火機的...不是池于欽又是誰呢?
四個人面面相觑。
唐臻穿了件白色的羽絨服,脖頸上系着條大紅色的長圍巾,頭上戴着羽絨服的帽子,帽檐一圈毛把她的臉縮成一團。
巴掌大的小臉藏在帽子裏,不知道是凍的還是尬的..從臉紅到脖子根兒。
她心裏算了算時間,從打電話給陳闵說自己在相親,到現在也才三個多小時,從北城到京北剛好三個小時的飛機。
這親相的...糊鬼都糊不過去。
唐臻沒撒過謊,難得撒了一次,就被所有人抓包。
她故作鎮定,把箱子從門外拉進來,對着大家點了點頭——
“那個...新年好啊。”
說完,一刻不敢耽誤,拖着箱子便溜進卧室去。
司小林眯着眼睛看向溜跑的唐臻,醉的舌頭打結——
“相完親了?這麽快?”
她還想再說什麽,被陳闵一把捂住嘴——
“煩死了煩死了!又喝多了你!”
随即,把人從沙發裏拽起來——
“走,我送你回家,別想賴在這兒!”
嘭的一聲,門被關上,剛還熱鬧的客廳,這會兒瞬間安靜下來。
池于欽靠在椅子上,打火機在她指尖轉了兩圈,便被她丢開,她扭頭看了眼那扇被關上的主卧門板,低頭笑笑,便起身,朝着主卧走去。
門沒鎖,一推就開。
池于欽看着裏面那個背對着自己的人,此刻裹得像個大粽子。
“相完親了?”
唐臻手機在震動,是陳闵給她發的消息——
「你想搞突然襲擊,先給我打個招呼啊」
「我跟司小林先走了,你倆自己搞定吧」
她恨不得想找個地縫鑽進去,算準了一切,唯獨沒算準她們會在家裏聚餐。
陳闵都看出來了,池于欽又怎麽可能看不出來。
後來,她們分開,唐臻總會想起這天自己的滑稽,一邊笑一邊罵自己怎麽會這麽傻,笑着笑着就掉下眼淚。
然而,此刻的唐臻對後來一無所知。
她聽見身後那個帶着笑意的聲音,頓時心裏擰巴勁兒就上來了,自己為什麽來?還不是因為她?
笑笑笑!有什麽好笑的?!
轉身望去——
“對!相完了。”
“吃飛機餐相親啊?”池于欽笑意更甚。
唐臻不接這茬兒,迎着她的眼睛——
“池主任上鏡也不賴啊。”
這話一說,池于欽倒是愣住,她還沒來得及再說話。
唐臻又來一句——
“池主任真厲害,面對鏡頭毫不怯場,不愧是做過上千臺手術的人...秦小姐也很漂亮,你倆默契到這個程度,私底下沒少對稿子吧。”
話都說到這兒了,池于欽總算是搞明白這姑娘今天是鬧得哪一出。
“你看見了?”
“我沒看,我爸看的。”
我就是瞄了眼。
唐臻的語氣特別不好,以為池于欽會生氣,可沒想到這人非但不生氣,還朝自己走了過來。
老實講...這姑娘時不時冒出來的小孩脾氣有時候是挺沒轍的,但凡換個人,池于欽都煩的要立馬走人,可這人是唐臻,池于欽非但不覺得煩,反而覺得自己...對她這套很是受用。
池于欽走到唐臻面前停下,長身玉立,眉宇間柔和的神态盡顯,她擡手去解這人得圍巾,然後又扯下她頭上的帽子,最後才去拉她羽絨服領口的拉鏈。
唐臻攥緊拳頭,緊張不已,嘴上什麽話都沒說,心裏卻問了個遍——
你、你幹嘛脫我衣服?!
唐臻低頭看着自己領口的拉鏈被池于欽拽着,咔噠咔噠的往下滑落,她覺得自己像個洋蔥...正在被池于欽一層一層地剝開。
“你...你....”
池于欽拍了拍這人攥緊的拳頭,一根一根地捋開,手指在這人的額頭點了下——
“你一頭的汗,別感冒了。”
說完,那條大紅圍巾被池于欽扔在了床上,唐臻身上厚重的羽絨服也被她脫下來搭在了椅子上。
池于欽瞥見面前這人兩只通紅的耳朵,目光沿着那道緋紅游移,小巧白淨的鼻尖,玉琢般的臉龐,紅又潤的嘴唇...
心下忽然叫嚣起來。
幹脆就從了這聲叫嚣,伸出手去,指腹貼在唐臻的唇角。
池于欽溫涼的指腹掠過唐臻發顫的嘴唇,唐臻的心尖都打顫起來...她想躲開,可又忍不住貪戀...
她聽見池于欽的聲音——
“吃醋了?”
“我沒!”
“那想我了嗎?”
丢盔卸甲是意料之中的,但唐臻沒想到會這麽快,她以為自己應該有個掙紮的過程才對,結果卻又被池于欽勾勾手指的動作,誘惑到不能自拔。
池于欽的手指輕撫這人的嘴唇,俯身向前,偏過頭,鼻息間的熱氣噴灑在這人的耳畔。
她沒來之前,自己還在想不要吓着她,不要太沖動,喜歡人家就得給人家一個緩沖的過程,操之過急只會讓美好的事情變得魯莽。
可現在...唐臻在自己的手底下發顫,池于欽就忍不住了...忍不住想要和她發生點什麽...
喜歡裏如果不帶情欲,恐怕也就少了一份激動。
那樣還有什麽意思呢?
飲食男女,食色性也。
自己逃不過,她相信唐臻也一樣逃不過。
池于欽的手離開唐臻嘴角的那一刻,臉湊過去,溫熱的唇代替溫涼的手指,又是另外一種深度。
被含着、被咬着、被迫仰頭。
窸窸窣窣的衣料彼此摩擦,斷斷續續的低喘婉轉延綿。
如果夠快的話,她們站着就能完成一切,甚至連前戲都不用做。
唐臻渾身的欲念湧動,像海浪一般翻滾,擱淺的船只被浪潮裹挾,細密的砂礫如海綿般被擠壓,水從空隙中流出,滴滴答答...
她兩腿發軟,急促的呼吸加重...
就在一切即将水到渠成的時候,唐臻突然抓住那個向下游走的手,硬是忍住心底的欲念,把生理跟心理帶來的雙重折磨壓了下去。
唐臻緊緊地握住池于欽的手腕,那雙分明已經迷離的眼睛,此刻卻帶着倔強,倔強地仰起頭,倔強地望她,倔強地問道——
“池于欽,我們現在這樣算什麽?”
池于欽看得出唐臻的決絕,知道這人想要一個答案的心,不能再拖延了。
“唐臻,我承認對你是有好感、是喜歡,也是見色起意,但——”
“夠了...這就足夠了...”
唐臻不等池于欽說完,松開這人的手腕,勾住她的脖子,吻住她,攪動她,把自己無私的奉獻出去。
像面對一座祭壇,虔誠的獻祭。
往後的事情,情到深處順其自然發生的。
池于欽的手伸向了她想伸向的地方,牙齒咬着這人的舌尖,一點一點的用力吮吸,她從來沒這麽小心過,生怕稍一用力就會傷了懷裏的人。
反倒是唐臻,迫不及待的熱情,讓人無比驚訝。
那樣一個瘦弱單薄的身體,竟會藏匿這樣勇敢的力量。
炙熱的像是太陽,冰山都被她消融。
池于欽箍着她的腰,一用力就把人架在了書桌上...
唐臻蹬掉腳上的鞋,一左一右不知踢到哪去...
池于欽拽過椅子,鉗着她的胳膊,又轉換陣地...
唐臻驚呼,身體的柔軟不可思議...
池于欽拉過窗簾,遮住外面的星光,隔着不透光的布料,再度調整方位...
唐臻感受着大理石窗臺的冰涼,冰與火令她感悟生理極限...
到處都是她們的歡樂地,最後還是池于欽太心疼啊,把軟成一灘水的姑娘,抱進了床裏。
兩人深陷在綿軟的被褥之間。
清幽神秘之地馥馥的吐着幽香。
低喘細碎,急切熱烈。
被摁壓、被揉捏、被打破、再被重塑....
一次又一次...
一次更比一次深...
池于欽去吻唐臻,唐臻卻別過頭,反咬池于欽的耳朵——
“池于欽,要不要在一起?”
池于欽怎麽也沒想到,竟有一天能被唐臻撩撥的春心蕩漾——
“我跟你說過,我不是随便的人,我一直想要跟你溝通,但你一直拒絕,我也不能貿進。”
池于欽停住手裏的動作,将手從被子裏拿出,捧住唐臻的臉,直視自己——
“唐臻,要不要考慮跟我在一起?”
“要、要要!”唐臻詞不連句。
池于欽聽到了想要的答案,抽回捧着唐臻臉的手,直起身,半跪在床...褶皺的床單...
唐臻崩潰在臨界值的邊緣,就在要徹底釋放的時候,池于欽卻又把她拉拽回來。
脆弱的渴望,窒息的快感...
一遍一遍就是不肯輕易給她。
是溫柔,也是折磨。
春色旖旎的夜,冷清的月光也被蒸熏的燥熱起來。
直到唐臻啞着嗓子求饒,哭出了聲...池于欽* 才放過她,給了她一個徹底的釋放。
唐臻捧過池于欽的臉,濕噠噠的眼淚挂滿腮頰,卻始終不忘要給這人一個綿密的吻...
做透了...
唐臻在徹底睡過去之前,看到池于欽膝蓋和大腿上的紅印——
原來這就是做透了的感覺。
真好。
棒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