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二十六
第二天，美清從教室後面看見他和幾個女生在走廊說笑。
她真覺自己瘋了，為什麽要像個傻子站在這裏看這些，可是腳挪不動步子。
為什麽要笑？要和那些女生說話？
他也像喜歡她一樣喜歡那些女生？
不，美清搖頭。
也許他現在已經不喜歡了。
他喜歡很多女生。
他是有這樣前科的人。
“你看什麽呢？臉色蒼白的吓人。”張明敏順着她的視線向外張望。
“沒什麽。”美清收回視線回到座位。
兩手撐住額頭，使勁把頭發往上面搓，她輕笑一聲，終于體會到當初婉清自殺的心情了。
頭發被她搓的淩亂不堪。
可是她不是婉清，她不會自殺。
況且她是已經死過一次的人，再沒有資格死。
晚自習後，他站在外面等，可是她一點都不想出去，婉清來門口叫她快點，她才出去。
她走在最後面，他的背影寬闊高大，透着少年的帥氣。他沒有剪現在流行的非主流發型，每次都把頭發剪的很短，露出整個英挺俊朗的臉。
他這樣的男生，确實應該有很多女生圍着他轉。
也有移情別戀的條件。
美清沒看了，垂眸跟在後面，距離越拉越遠，顧浩都快聽不見她腳步聲，他放慢速度，一會兒聽不見，只能又放慢速度。
“姐，等會我想去買街對面那家的雞蛋餅，你陪我去好不好？”
“好。”
“明天中午我們在外面吃吧。”
“好。”
“還有......”
“好。”
好好好，韓婉清什麽要求她都答應，他就讓她過來說句話，她都不願意。
“你們倆能不能快點？”他語氣不好的說了她們一句。
兩人都一愣，婉清回答幾聲好，趕緊跟上。回到家，他黑着臉給婉清講題 ，速度又快步驟又簡略，婉清第一次沒有聽懂。
感覺到他的不耐煩，婉清迎着臉問，“顧浩哥，你不開心嗎？”
他低聲嗯一聲，問她還有那些不會。
其實後面還有兩道，但婉清不敢問了，笑着說沒有。
他丢下筆轉身就走，美清在旁邊看的清清楚楚。
他滿臉不耐煩，一定覺得她和婉清很煩。
突然想笑，既然他都如此不歡迎了，還過來幹什麽。
“婉清，我們今天回去做吧。”婉清正在看剛才顧浩給她講的題，擡頭，一臉茫然，“為什麽？”
“我不想回去。”說完又低頭看面前題。
兩手撐着桌子美清仰頭呼吸，唇邊蕩起苦澀的笑，然後努力調整情緒。幾分鐘後，又一臉平靜坐在婉清身邊。
回到房間後，生悶氣的少年臉色陰沉的可怕，李洋都選擇離他遠一點，但是又看不過去自己兄弟這麽折磨自己。
“妹妹最重要也是人之常情，我真不知道你有什麽好氣的。”
“一個女人而已，天涯何處無芳草，現在的女人遍地都是，人家不理你，我們何必去熱臉貼冷屁股，不是兄弟說你，在這方面你還是要和我……”
李洋不敢說了，及時閉上嘴，謹慎的往門口移，“好好，我說錯話，你別半死不活的樣子。”
床邊坐着的人不言不語，五指插進發裏，像懲罰自己一樣狠命抓扯。
實在看不下去，李洋把門輕輕開了一道小縫，溜出去到旁邊客房了。
男人發起瘋來真可怕。
“顧浩哥，我和姐先回去了。”婉清在外面喊。
美清已經走到門口。
“我送你們。”
回頭，對上他明顯很不高興的樣子，她努力笑。
“謝謝，不用了。”
看着他變得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她又加一句，“你早點休息。”
但這并沒有讓顧浩心裏好受，她什麽意思，又要和他劃清界限拒他于千裏之外。
怒火湧上來，他狠狠說了一句，“你不需要，婉清需要！”
婉清站旁邊，視線在兩人身上來回轉，也發現一點不對勁。
顧浩哥對她姐的态度一下變了。她有些受寵若驚，立刻回道：“對，我需要，天太黑了。”
美清走在後面看着兩人背影，有一瞬間想逃走，這比看着他和走廊上那些女生說話還難受，她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傻子，明明知道是這種結局，還…….
是那晚的夜太黑了，黑夜蒙上了她的眼，越走越慢，突然眼眶濕潤，連忙抹掉眼角滑下的一滴淚。
“謝謝顧浩哥。”
出電梯聽到這一句，然後是他快步走過來的影子，她盡量低頭，兩人擦肩而過，他進了電梯，她慢慢往門口走。
電梯門關上的一瞬間，顧浩就後悔了。
這不過是一刀刀往他心上剜。
他和她生什麽氣？
他是男人應該大度。
後面美清再沒去看過他在走廊上和女生說笑，這樣導致的後果是顧浩越來越生氣，氣憤之下還夾雜着一絲害怕。
他突然意識到再這樣下去，過不了幾天，他們可能就會這樣莫名其妙的分手。
分手？
不可能。
這一輩子都別想分手。
在踏進門口時，美清猶豫了很久，還來幹什麽，不過是惹別人心煩，在猶豫間婉清已經把她拉進來了。
然後盯着那扇緊閉的房門良久，終究覺得自己不能再忍受，就這樣吧，早段早好，後面的事也能做的潇灑點。
“婉清，家裏沒有人很安靜，我們回去做。”說完她拿起書，擡腳就走。
等婉清反應過來，她人已經快到門口，她只能邊收拾書邊喊：“顧浩哥，姐說回去，我們先走了。”
美清在門口等了她兩秒，正準備走，裏邊屋裏突然傳來一聲巨響，随後是一句高聲咒罵。
“你他媽是不是瘋了！”
心裏一驚，立刻回去。
她站在門口。
屋裏光線明亮，他坐在書桌旁的椅子上，低着頭，滿臉陰郁，一手搭在腿上，另一只手垂在一邊，而垂着的那只手，血正一滴滴滴在地面上。
婉清急的眼圈泛紅，上前想看被他一手揮開。
“顧浩哥，你怎麽了，為什麽這樣？我看一下……”
李洋也是氣瘋了，轉頭就沖站在門口的人吼：“你他媽還站着幹什麽，還不進來看看！”
美清沒動，李洋抓過韓婉清到門口狠狠推了她一掌，随後砰的一聲關上門。
“你抓我幹什麽？我要去看顧浩哥。”
“看什麽看，交給你姐。”
“不行，我要去看看。”婉清使勁掙紮，李洋把她拖到客廳，按在沙發上。
“如果想你顧浩哥被折磨死，你就去看。”
她不是傻子，李洋說到這份上也慢慢明白。
只是，她姐是不相信愛情，是不會喜歡上他的。
這樣傷害自己何苦呢？
羅琳後知後覺從房間沖出來問怎麽了，李洋趕緊上前笑着說沒什麽，她點幾下頭又回到房間看孩子。
童童剛才尿濕了褲子，衣服才給他換到一半，把剩下衣服給他穿好，又逗着小人兒去沖奶粉。
屋裏美清站在原地，片刻上前。
蹲下試着去拉那只流血的手，他沒有揮開她。
皮開肉綻很嚴重，望了他一眼，他蹙着眉，嘴唇抿成一條線，垂着眼眸，眼睛下有一圈淡淡青紫。
“要不要去醫院？”
一下抽回手，他轉過臉，硬着聲音說不用。
頓幾秒，又去拉他，“我看看。”
手背凸起的骨節全部鮮血淋淋，不用想也知道他用了多大力氣。
“不行，要去醫院。”
“都說了不用。”男孩又抽回手，傷口刮到桌子邊，疼的眉皺的更緊了。
頭頂大燈明晃晃照在他倔強泛着汗珠的臉上。
他到底想幹什麽？
站幾秒，美清轉身往外走。
“你去哪？”顧浩瞪着眼不敢相信，他都這樣了，她竟然還能狠心不理他。
心裏忽然明白了點，美清勾起嘴角笑。
房門關上的那一刻，顧浩聽到心碎的聲音，一片片像碎玻璃。
她真的不在乎他，一點點也沒有，他看着灰白牆壁處模糊的幾道血印，突然想把自己這只手廢了。
讓他痛，越痛越好，這樣身體的痛才能蓋過心痛。
美清到外面找羅琳要了一瓶碘酒一盒棉簽和一外傷的藥膏，進來正好看見他一副天崩地裂的表情。
她又笑，走近拉起坐在地上的人。
“不去醫院也要先上點藥。”
眼底泛光，顧浩雙眼一眨不眨看着她。
先用衛生紙把周圍血漬擦幹淨，再用棉簽沾了碘酒輕輕塗抹。
邊塗邊輕輕吹氣，“疼不疼？”
當然疼，怎麽可能不疼。
但真的不覺得疼，現在就是讓他再來一拳頭也心甘情願。
酒精觸到傷口，像鹽灑在上面，但他忍着一聲不吭，美清看他額上汗珠越來越多，手墊着袖口輕輕幫他擦。
柔軟的發絲被挽到耳後，她嘟着嘴一邊幫他上藥，一邊吹氣，姣好的面龐隐在披散的頭發裏，動作憐惜溫柔又小心翼翼。
心突然脹滿了。
等把他手背一排傷口全部上好藥，美清已經累的滿頭大汗。
她又拉起他手輕輕吹了吹。
然後低低說了一句，“以後不許這樣了。”
顧浩沒有答，他從來不知道天堂和地獄原來離的這麽近。
前一秒他才覺得墜入十八層地獄，這一刻突然春暖花開。
“我先回去了。”她收好桌上染着血的紙巾和棉簽，顧浩過來幫她，“我送你。”
“不用，你好好呆在屋裏。”
這句話像下命令一樣，他動都不敢動，只能坐在屋裏看她開門離開。
深夜，美清躺在床上睡不着，她在黑暗裏笑了幾聲，覺得十七歲的男生真幼稚，簡直幼稚的可愛。
是她想錯了。
不是不喜歡她，是他不知道為什麽生她氣了，想讓她去哄。
只是她榆木腦袋不開竅，他就越來越急，越來越氣……
越想越好笑，美清雙手捂住臉，快不能呼吸，忽然下一刻心裏又焦急起來，坐起身，她開始穿衣服，穿到一半發現是半夜，又脫了。
再次躺回床上，她開始數分針噠噠轉動的聲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