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十九
年底溜冰人很少,老板生意不好做,還漲了價,顧浩付完錢提着兩雙旱冰鞋過來。
美清正看場上一個快如疾風的男生,他過來都沒發現。
顧浩探頭擋住她視線,“看什麽?”
她偏頭繼續看,“那個男生。”
又過去一點擋住她視線,“不許看別的男生。”說這句話時他是笑的,半開玩笑半認真。
美清當真,果然移開視線不看了。
顧浩大笑,貼着她耳朵小聲說,“我逗你的。”
耳朵燒起來,她往旁邊移了點距離。
“你去吧,我在這等你。”
“你不去?”
“我不會。”
“我教你。”他已經蹲下準備幫她換鞋,美清連忙制止。
“我自己來。”她脫了鞋松開鞋帶準備套,旁邊人又遞給她一雙藍色塑料鞋套,“把這個先穿上,別人穿過的。”她接過。
完了又蹲下幫她檢查鞋帶系緊沒有。
穿上這雙帶輪的鞋美清連站都不敢站起來,顧浩拉着她勉強站起來,“別怕,我一直牽着你,不會讓你摔倒。”
看着他腳底四個輪子,“你站的穩嗎?要是你也摔倒怎麽辦?”
顧浩說:“我不會摔。”
幾秒後又說:“就算摔了,我也會墊在下面。”
美清跟着他一點一點往溜冰場移。
顧浩緊緊握着她,“別怕,身體低一點,重心前移,腳分開成八字。”
美清一一照做。
“好,跟着我,我們慢慢來。”
雖然被他拉着,但還是害怕,不敢邁大步,只敢一點一點小心移動步子。
以烏龜速度滑了一會兒,顧浩引導她加快速度,美清順着他的步驟,慢慢加快,等滑一圈以後,找到點感覺。
顧浩笑,“要不要快點?”
“嗯”
他帶她貼着牆壁滑,滑到一半美清讓他松一只手。
顧浩說:“這就行了?”
“我試一下。”
他慢慢松開,“慢點。”
美清一手被他抓住,一手撐着牆壁慢慢加快速度。
“你慢點,摔了怎麽辦?”顧浩都有點趕不上她速度。
“你不是說會在下面墊着嗎?”說完又加快速度。
顧浩緊緊握住她手,美清溜完一圈讓他把另一只手也松了。
“不行,再溜一圈。”
又溜一圈,他慢慢松另一只手。
“慢點慢點……”他在後面扯她衣服。
初生牛犢不怕虎,美清漸漸連牆壁都不扶,悶頭往前沖。
到底是新手,滑幾步身體保持不了平衡,摔倒在地,但她一點都感覺不到疼,顧浩來不及抓住她,只能墊在下面。
兩人靠的很近,呼呼喘氣聲交織在一起,美清很喜歡他身上味道。
撐着看他眼睛。
睫毛很長,鼻子很挺,下颌線條流暢,星眸劍眉,有種正義的英俊。
離得這樣近,顧浩也聞到她身上淡淡香味,他吸氣,努力讓那味道萦繞心底不散。
閉眼又睜開,視線裏全是她慘白的唇,忍了三秒,他擡頭輕啄一下。
美清臉紅心跳,從他身上坐起來,顧浩跟着起來。
“摔到沒?”
她搖頭。
拍拍身上灰,美清又開始順着牆滑動,她對這種能放飛自我的運動有偏執的喜愛。
越滑越順,顧浩在旁邊看的佩服不已,溜了一會兒,又熱又累,她到休息區坐着,看他在裏面變着花樣轉動。
不怪婉清那麽愛他,一個染着黃頭發的女生溜到他旁邊,兩人說了幾句什麽,他從兜裏掏了一樣東西給了那女生。
看不清他手上動作,那女生笑着又說幾句話走開了。
他往她這邊來,美清低頭摳椅子邊的木頭屑。
“累了?”她點頭。
“好不好玩?”她又點頭。
顧浩探頭去看她眼睛,“怎麽了?不開心嗎?”美清不扣椅子邊木屑了,擡頭直視他眼睛。
美清問:“你經常來嗎?”
“偶爾。”顧浩回。
“說謊。”
“沒有。”
她低頭,沉默數秒又看他。
“你們班一定有很多女生喜歡你,是不是?”
顧浩沒想到她會突然問這個問題,愣幾秒,連忙否認。
美清說:“你又騙我。”
“沒有。”他莫名心虛,又委婉道:“是有那麽幾個。”
“幾個?”
“三四個吧。”
“那你喜歡她們嗎?”
顧浩差點笑出聲,“胡說八道什麽?你把我想成什麽人了,我又不是皇帝,還能三宮六院啊!”
美清沒問了,笑了笑,輕聲道:“你還要玩嗎?我想回去。”
“好,你媽媽也快回來了,我送你。”
“不用,等會我媽看見不好。”
顧浩想想,點頭道:“那好,只送到樓下。”回去一路美清都沒再主動說話,顧浩有時問幾句,她就順着回答幾句。
隐約覺得她有些不開心,想着可能是馬上要回去緣故,
顧浩心裏更加懊悔。
到她家樓下,他殷殷囑咐,“我明天回家過年,你多久回去?”
美清望着不遠處那排落光葉子的梧桐樹,淡淡道:“這兩天吧。”
“那回去給我打電話?”
“嗯。”
“題做不完就和我說。”
“嗯。”
“那我走了?”
“嗯。”
顧浩走兩步又回頭,認真道:“我手機每天都帶着的,有事一定要打電話給我說。”
美清繼續盯着那排樹,點頭。
大年三十這天早上,吃過早飯,婉清坐在屋裏烤火,正對門公路邊上幾個小孩子正在玩鞭炮。
一個說:“哎,我們把這個插土裏看會不會響?”
另一個說:“你笨啊,插在土裏怎麽會響?”
一個又嚷:“你才笨,你比豬還笨,我是說先挖個坑,點燃再放進去。”
“哎,好像可以,我們試試。”
兩個小壞蛋在公路邊挖坑,一會兒“砰”一聲悶響,公路上飛濺無數泥土花。
小時候她也這麽玩過,那時真開心,每天放學做完作業和幾個小夥伴這山那水玩。
沒人約束她,沒人罵她,沒人打她耳光,更沒有憂愁和悲傷。
“婉兒,你去問下你大伯他們多久下來燒紙?”
“哦。”婉清頭也沒擡,盯着火盆裏的火。
“啷個沒精打采的?”婉清看了看喜氣洋洋的老人,搖頭道:“沒事。”說着換鞋往門外走。
“完了給你老漢打個電話問還要多久回來?趕不趕得上吃午飯?”
她又哦了聲,晃晃悠悠沿着公路往上邊那棟房子走。
炊煙袅袅,雞鳴狗叫。
随手扯了根草放在嘴裏嚼。
到了大伯家,也一片忙裏忙外,歡天喜地,大家都很開心,沒有誰會在今天給自己找不痛快。
把事情說完,她又晃晃悠悠沿着路往回走,沒給她爸打電話,回到家,又坐在火盆邊發呆。
想了一會兒移到廚房門口,視線緊緊盯着裏面不斷走來走去的背影。
嘆口氣又回身往自己房間走。
她坐在床邊,頭低着。
她姐在這個家連個單獨房間都沒有,每次回來都擠着和她睡。
這套印花床單還是她前天才換的,伸手摸了摸。
婉清忽然覺得眼眶有些熱。
根本不能想,一想就難受。
“婉兒,你給你老漢打電話沒?”
她吸鼻子,拿了爺爺手機去外面。
完了到廚房門口。
“說下午回來,不回來吃午飯。”
下午她跟着一起幫忙準備晚上這頓隆重晚餐。
爺爺和爸忙着外面事,所有人都很忙,沒有人會去想別的事。
天将黑,噼裏啪啦的爆竹聲此起彼伏響起來,五人圍桌而坐。
沒有歡聲笑語,就算有她也體會不到,看着面前幾道菜。
更是食難下咽。
“媽媽。”話還沒出口,腿已經開始抖了。
她看着對面一臉冷漠的女人。
“為什麽姐姐沒有回來?”
空氣靜止。
女人豎着眉,眼含怒火。
她鼓起勇氣又問一遍。
“你還沒有資格來質問我,吃你的飯!”
她沒有她姐那麽勇敢,果然乖乖埋頭吃飯。
只是過了一會兒又擡頭,看着對面女人。
“媽媽。”
“求你把姐接回來吧。”
“爸……”又轉頭看旁邊男人。
“你也忘了姐姐嗎?”
幾人都停下筷子。
沒人說話,氣氛凝重尴尬。
幾分鐘後,男人開口,“都先吃飯,你媽媽自然有她的道理。”
“我看聽婉兒的接回來吧,這大過年的像什麽話。”
婉清轉過去看着她爺爺。
“啷個不是,還是個娃兒,心不能這麽狠呀!”
“砰”一聲筷子摯在桌上。
“我的女兒,怎麽管教是我的問題,不牢別人插手,做錯事就要受罰,俗話說,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都像這樣慣着寵着,以後還了得!”
話出口沒人敢再說話,都低頭吃飯。
婉清忍住心裏酸澀努力吃完這頓飯。
猶豫再三她到爺爺房裏。
摸了手機到後門口。
先撥了一通電話問了幾件事,又撥另一個。
那邊很快接起。
“顧浩哥……我……”
那邊問她怎麽了。
她努力平複情緒想繼續說,可是話被堵在喉嚨。
“別着急,慢慢說,怎麽了?”
眼圈發紅,忍住上湧的淚意,吸氣,盡量把事情說清楚。
“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我媽把姐一個人留在城裏了。”
“今天是過年!”等了幾秒,她又說。
之後再忍不住,哽着聲音眼淚嘩嘩流。
那邊好長時間沒說話,過幾秒,婉清驚詫。
因為電話被挂斷了。
抹幹眼淚,把手機放兜裏,河對面有萬家燈火,突然覺得自己真傻。
給顧浩打電話有什麽用呢?
只是徒增傷心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