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英雄救鴨子
尤采薇準備的很充分。
金蟬早已準備在附近的樹上,只等她一聲口哨。
廟門上,香案上,蒲團上,任何有機會接觸到來者的地方,她都塗有□□。
就算是飛進來一只蟲子,她也有自信這裏就是它最後的落腳處。
她沒想到這些東西居然都沒派上用場。
不是來者自己小心,而是她在這個人進來的前一刻,就急急忙忙的,把所有的毒擦掉或是銷毀了。
因為這個人,就是岳西樓。
岳西樓扶起了奄奄一息的譚牧心,取下腰間的葫蘆,喂她了一口酒。
譚牧心被嗆得醒了過來,連咳幾聲道:“你嫌我死的慢啊……”
岳西樓小心的把她扶了起來,陰沉着臉道:“還能走嗎?”
譚牧心虛弱的靠在他肩上,低低道:“你指走到哪裏?”
岳西樓沉沉道:“走到沒有人敢動你的地方。”
譚牧心自嘲道:“你難道看不出我現在已經是個鴨子,誰見了都想踩一腳麽?”
岳西樓冷冷道:“誰敢踩你,我打斷他的腿。”
他說這些話,做這些事的時候,從頭到尾都沒有看尤采薇一眼。
尤采薇咬着嘴唇,終于忍不住沖他喊道:“你說給誰聽的!你怎麽不幹脆打斷我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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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西樓依然不看她:“你想斷哪條?”
尤采薇的眼淚流了出來:“岳西樓你個王八蛋,不是說我必須死就是要打斷我的腿,你覺得你這個樣子很潇灑很男人嗎?”
岳西樓徑直走。
尤采薇突然追上他,帶着淚強笑道:“你問問她,我沒有把她怎麽樣的,她只是個表面上的人質而已,實際上……實際上我們是共謀!”
她哀求着望向譚牧心:“你告訴他,對不對?”
譚牧心剛想開口,岳西樓卻冷冷道:“你應該在她說自己是鴨子之前說這句話。”
尤采薇哀傷道:“岳西樓……我現在孤苦一人還無家可歸,你就看在我收留過你的份上,別這樣對我好不好?”
岳西樓掏出一張銀票扔在空中:“這是我的食宿費用,不用找了。”
譚牧心怔了怔,虛弱道:“你真浪費……”
岳西樓冷冷道:“沒你的事!”
他依然面無表情,扶着她走進深深的夜幕。
尤采薇呆呆望着那空中飄落的銀票,終于還是蹲了下去痛哭了起來。
□□□
岳西樓把牧心放到了一家客棧。
他叫了一碗羊奶給她喝。
譚牧心把頭湊過來的時候,不由皺了皺眉頭。
羊奶實在太膻了。
岳西樓卻立刻把碗呯的一聲放在了床邊的桌子上。
譚牧心愣愣的望了他一眼。
他卻冷冷道:“身子這樣了還挑食!”
譚牧心望着他,突然笑了,笑得連連又咳了幾聲。
岳西樓瞪了她一眼:“嫌自己死的慢啊,笑成這樣。”
譚牧心忍住笑,小心的把羊奶端了回來,一口氣喝了下去。
擦了擦嘴巴之後,她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岳西樓打擊道:“你覺得你笑的樣子很好看嗎?”
譚牧心停住笑望着他,淡淡道:“我不知道我笑的樣子好不好看,我只知道,某個人生氣的樣子很難看。
岳西樓沒好氣道:“我生氣怎麽了,我不該生氣嗎?我眼看着馬上就要找到竊香大盜,兩千兩銀子眼看就到手了,卻突然聽說你出事了——你就不能晚一點出事嗎?”
譚牧心道:“我幫你掙的銀子有沒有兩千兩?”
岳西樓乜斜她一眼道:“那又怎麽樣,去年吃過的飯能管到明年嗎?”
譚牧心道:“我以後還可不可以幫你掙夠兩千兩?”
岳西樓道:“我怎麽知道,你還能不能活都是個問題。”
譚牧心緩緩道:“為了證明你沒有做賠本生意,我是不是該立刻拿出兩千兩來?”
岳西樓硬邦邦道:“是。”
譚牧心嘆了口氣:“你知不知道我現在值多少錢?”
岳西樓望了望她。
譚牧心道:“你現在可以立刻把我賣了,保證你下半輩子就不用愁了。”
她淡淡瞟他一眼道:“我算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把命交給你處理了。”
岳西樓輕哼一聲道:“第一,我就是你的救命恩人,什麽叫算是,第二,我不稀罕賣別人得來的錢。”
譚牧心望着他:“你就要你那兩千兩?”
岳西樓道:“不錯!”
譚牧心嘆了口氣:“麻煩這位仁兄,你還是把我送回那個破廟吧,我寧可在那裏面凍死餓死病死,也不想在這裏被人活活氣死。”
岳西樓道:“你憑什麽生氣?我救了你給你蓋上被子給你羊奶喝你還跟我生氣?”
譚牧心冷冷道:“你現在越來越像個女人了,比我還女人。”
岳西樓道:“你把女人當罵人的話嗎?”
譚牧心道:“我把女人當罵男人的話。”
岳西樓道:“我哪裏像女人了?”
譚牧心道:“你哪裏像男人?”
岳西樓鵝一樣仰着脖子道:“我哪裏不像男人了?你見過長胡子的女人了嗎?你見過長喉結的女人嗎?”
譚牧心咽了口氣,實在哭笑不得。
岳西樓這個架勢,明擺着就是要跟人吵架。
和一個存心找碴跟人吵架的人說話,實在不是個明智的選擇。
岳西樓還在不依不饒:“你說啊?”
譚牧心吸了口氣,緩緩道:“恭喜你。”
岳西樓始料未及:“你說什麽?”
譚牧心嘆了口氣:“我說恭喜你,終于心有所屬了。”
岳西樓道:“你說點我能聽懂的話行不行?”
譚牧心道:“行。”
岳西樓道:“說。”
譚牧心道:“我終于要有二嫂了。”
岳西樓冷冷道:“這句比前邊的更難懂。”
譚牧心笑了:“以前,有女人對不起你,你高興都來不及。”
岳西樓望着她,示意她說下去。
譚牧心道:“因為你早就想離開人家,卻苦于沒有借口。”
岳西樓皺起眉頭:“然後呢?”
譚牧心道:“但是你這次卻很生氣,非常生氣。”
岳西樓斜眼看她:“你能不能理解成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非常重要?”
譚牧心道:“不能。”
岳西樓道:“為什麽?”
譚牧心道:“因為你除了肚子餓的時候,從來都沒有覺得我重要過。”
岳西樓瞪她:“我覺得你不重要,怎麽會放下兩千兩銀子來救你?”
譚牧心道:“你明知道尤采薇不會把我怎麽樣的,你明知道你其實可以不用來——你也明知道,你不是為我而來的。”
岳西樓道:“屁!我不用來?我再晚來一會兒你就成僵屍了!”
譚牧心怔了怔:“也是,我可以不怪她利用我,但我卻不能不怪她連口熱水都不給我喝。”
岳西樓道:“所以你想說明的問題根本就不成立。”
譚牧心道:“你覺得我想說明什麽問題?”
岳西樓緩緩道:“你想說明我愛上她了,這根本不可能!”
譚牧心道:“為什麽不可能,因為她沒有給我水?這和你有什麽關系?”
岳西樓道:“當然有關系,她沒有給你水,只有兩種可能,一是她想不到,二是她不肯給。如果她是想不到,那我怎麽會愛上這麽不體貼的女人?如果她不肯給,那我怎麽會愛上這麽狠心的女人?”
譚牧心不以為然:“從大道理上講,似乎是這個樣子。”
岳西樓強硬道:“從什麽道理來講都是這個樣子。”
譚牧心道:“從小道理來講就不是這個樣子。”
岳西樓愣了愣:“什麽是小道理?”
譚牧心正色道:“大道理呢,是你可能覺得很對,但不一定會去做的道理;小道理呢,是你可能覺得很不對,但一定會去做的道理。”
岳西樓不由道:“從小道理來講,應該是什麽樣子?”
譚牧心道:“是盡管你覺得很不應該愛上她,但實際上你卻已經愛上她,并且愛死她了。”
岳西樓道:“證據!你拿出證據來!”
譚牧心輕笑道:“證據就在你心裏,我怎麽拿得到?”
岳西樓指着她擲地有聲道:“你要對你的話負責的!”
譚牧心翻個身:“當我沒說過好了。”
岳西樓沖過來在她耳邊喊:“喂,我不要你一言九鼎,你兩個鼎也行啊!”
譚牧心懶懶道:“我一個鼎都沒有。”
岳西樓道:“鍋也行啊,碗,瓢,盆,随便來一個好了!”
譚牧心舉過來一個挖耳勺:“勺子可不可以?雖然小了點。”
岳西樓接過來挖了挖耳朵:“罷了,只要你記得你今天說過的話,日後我若死于非命,你記得每頓飯給我墳上上點好酒。”
譚牧心一把把勺子奪過來:“每頓飯?”
岳西樓慘兮兮望着她:“你知道我一頓都離不開酒的。”
譚牧心咽了口氣,強笑道:“哥,其實我不太支持你這麽早就蓋棺定論的,那個尤采薇太嫩,真的不太适合你。”
岳西樓淡淡道:“随便給你施加一點壓力你一下你就不敢堅持了,還以為你真能死撐到底的裝了解我呢——蓋棺定論,虧你用得出來。”
譚牧心道:“你覺不覺得你很煩,自相矛盾還要賴別人。”
岳西樓道:“如果你有需要的話,我就覺得一下好了。”
譚牧心悠悠道:“也不知道那個小可憐現在怎麽樣了,月這麽黑,風這麽高,人那麽漂亮,銀票那麽大……”
岳西樓輕笑一聲接口:“別忘了心那麽狠,手那麽辣,連口水都不給你喝。”
譚牧心立刻耿耿于懷道:“這一點,你可真的需要□□她一下。”
岳西樓嘆了口氣:“我那麽潇灑的離開,現在想要回去都似乎沒有姿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