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我想聽你說永別
譚牧心抽開了自己的手。
她輕輕扶了扶額頭:“我累了。”
葉起風失魂道:“那……你好好休息吧。”
他這次真的離開,轉身,關上門。
譚牧心靜靜望着門。
門是一種可以把人隔開的東西。
也是一種可以讓人偷窺的東西。
門外,真的有一雙眼睛在偷窺。
譚牧心打開了門:“你?”
居然是餘一波。
他有些驚訝,但随即急切道:“你……有沒有看到宇文宇文殊顏?”
譚牧心皺了皺眉:“前兩天她來過,出什麽事了?”
餘一波切切道:“她現在一定有危險……你,你能不能幫我找找她?我跟着她的腳印來到這裏,但腳印卻在附近消失了……”
他突然不說話了。
一把雪白如玉的劍,此刻正放在他的肩頭。
身後是一個少女冷冷的聲音:“你是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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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牧心急忙道:“紅衣,他不是來找我的……”
紅衣打斷了她的話:“我只奉我家主人之命,來這裏的人,都要死!”
譚牧心道:“那麽,出這裏的人,是不是也要死呢?”
只有她住在這裏,出這裏的人,當然指的是她。
紅衣猶豫了一下,硬硬道:“你讓他立即離開,我就饒他一命。”
譚牧心道:“他不能離開。”
紅衣立刻道:“那我就只好殺了他……”
她沒敢把話說完。
因為潭牧心突然不知從哪裏掏出一把匕首往自己的心口猛然刺去。
她急忙掠過去制止。
抓住譚牧心的手的那一霎那,譚牧心另一只手卻突然閃電般,封住了她的穴道。
□□□
宇文宇文殊顏的到來,在南三角的意料之中。
他很滿意的笑:“你果然守時。”
宇文宇文殊顏咬着嘴唇:“你什麽時候能去殺宇文憶塵?”
南三角的回答卻出乎宇文殊顏意料:“我什麽時候說要自己去殺宇文憶塵了?”
宇文宇文殊顏驚訝道:“那你的意思是?”
南三角道:“我的意思是,你把藥膏拿去,把自己交給我。”
宇文宇文殊顏花容失色:“我……我怎麽有機會給他下毒?”
南三角道:“你不需要有機會,只要把藥擦在他的門上就可以了。他現在住在怡情苑,你随時都可以去。”
宇文宇文殊顏遲疑道:“我又怎麽知道這個藥膏一定管用?”
南三角做無奈狀:“你若不信我,就不該來找我。”
宇文宇文殊顏的身子開始發抖。
像一朵在風中搖擺的花,愈發美豔動人。
南三角似是已經忍不住向她撲了過去。
宇文殊顏恐懼的拼命反抗道:“我不要這個藥了,我不要了……讓我回去……”
南三角獰笑道:“現在要不要都一樣了!”
有一層輕微的窗紙破裂的聲音。
南三角卻聽到了,急忙回頭。
可惜,三根極細的銀針還是紮了他的身上。
□□□
除了後山,茗園就只有一個出口。
譚牧心遠遠的,就看到葉起風的身影。
宇文殊顏怔怔的望着他:“姐夫……”
他沒有理會她,卻望着譚牧心。
譚牧心有些驚訝:“你叫他什麽?”
他擅自說他是她的丈夫嗎?
宇文殊顏愣了愣:“他……”
葉起風淡淡打斷她道:“偷東西麽……本來已經不對,你們還要傷人,有沒有考慮到,讓三角座難堪,他就會讓你們更難堪?”
宇文殊顏疑惑道:“你究竟是什麽人?”
葉起風不答,自顧自道:“如果我連一個人都留不下,三角座那裏,我恐怕不太好交代。”
餘一波咬了咬牙:“我留下,你放了她們兩個!”
葉起風瞟了他一眼:“你覺得南三角會對你感興趣,還是我會對你感興趣?”
餘一波噎在那裏,似是不知道說什麽好。
譚牧心冷笑一聲:“你們先走吧。”
這句話看似說給宇文殊顏他們的,她卻明明白白的望着葉起風。
葉起風也正眼神複雜的望着她。
宇文殊顏怔怔望了望她的“姐夫”,又怔怔望了望她姐姐,遲疑道:“姐姐,你小心點……”
有人說,世界上最不怕冷的東西是鼻涕,因為越冷它就越往外鑽。
也有人說,世界上最不怕冷的東西是樹,因為越冷它就越脫衣服。
鼻涕譚牧心還不想做,她現在寧可自己是一棵樹。
因為她的衣服實在是有點顯單薄。
宇文殊顏他們已近去了将近半個時辰了。
葉起風終于做了這半個時辰以來除了望着譚牧心的第一個動作。
他解下自己的披風,走過來披在譚牧心的身上。
他一邊為她系披風一邊柔聲道:“下次不要難為紅衣那個孩子了。”
這種口氣,倒像是安撫鬧脾氣的孩子。
譚牧心冷冷盯着他,一字一字的說:“你說過,如果你負我,便毒發身亡。”
一邊接受着葉起風的好,一邊說着他對她不好。
葉起風卻還是溫柔的笑:“我沒有負你,我的心裏,從頭到尾都只有你一個人。”
譚牧心道:“騙我和負我,有區別麽?”
葉起風依然溫柔的看着她:“好。毒呢。”
譚牧心拿出了一顆藥,舉到他面前。
葉起風居然真的把藥一口吞了下去。
舒了一口氣後,他望着她:“還有嗎?”
譚牧心淡淡道:“你沒吃飽?”
葉起風道:“總要一次吃得讓你高興才是。”
譚牧心道:“我現在很高興,高興得要立刻離開。”
葉起風道:“我好像還沒死。”
譚牧心道:“你是沒死,所以你要看着我離開。”
葉起風道:“如果我要阻止你呢?”
譚牧心冷漠道:“那你就會真的死了。”
葉起風道:“我中的到底是什麽毒?”
譚牧心道:“《百解綱》就在你那裏,你為什麽不回去查一下?”
葉起風道:“因為你也是本《百解綱》,而且是活的《百解綱》,我為什麽要放着你這本活的不問,而去查那本死的?”
譚牧心淡淡望了他一眼 ,道:“或許因為,這本活《百解綱》,心已經死了。”
她不再給他說話的機會,轉身,走向大門。
葉起風剛想起步去追,就立刻被胸中一陣絞痛惹的寸步難移。
他竟是一份力氣也不能動用了。
他吞下去的,竟真的是□□。
為的是讓他不能使用武功,不能去追他們?
一陣撫掌聲卻在這個時候傳來。
譚牧心回頭,就看到申幽蘭那張舉世無雙的面孔。
申幽蘭笑得很好看:“好看,生離死別的場面就是好看。”
葉起風的臉色變了,冷冷道:“這裏沒有生離死別,也不歡迎別人來看。”
申幽蘭嘆了口氣,幽幽道:“你看不出來嗎,現在還沒有,但是馬上就要有了。”
葉起風冷冷道:“你想做什麽?”
申幽蘭笑了:“我想再給你一次機會,一次和我重歸于好的機會。”
葉起風冷冷道:“謝了,我不需要。”
申幽蘭嘆息道:“唉,為什麽,多情卻總被無情惱呢?”
葉起風擡眼望着譚牧心,突然冷冷道:“你不是說要走嗎,還在磨蹭什麽?走啊!”
譚牧心正欲邁步,卻發現申幽蘭已經攔在了她面前。
申幽蘭妩媚的笑:“你知不知道,我也是這裏的半個主人,你來了這麽久都沒有拜會過我,走的時候也不跟我告別一聲嗎?”
譚牧心冷冷望着她:“你想聽我說再見,還是想聽我說告辭?”
申幽蘭笑得萬種風情:“不好意思,我想聽你說,永別。”
□□□
宇文殊顏和餘一波跑得很快。
但是“快”,實在是個很相對的字眼。
因為他們已經察覺到,身後跟着的那個人,已經離他們越來越近了。
一道紅影閃過,一個膚若凝脂的妙齡少女就出現在他們面前。
雪白的肌膚,烏黑的頭發,鮮紅的衣服,放在這個深秋的郊外,實在容易讓人會誤以為尚有春屑遺落人間。
她的劍,也和她的人一樣,潔白如玉。
她的口氣,也很配她的膚色,冷若冰霜。
她冷冷道:“跟我回去!”
餘一波擋在了宇文殊顏前面。
“你先走,”他低低的說,“我來拖她一陣。”
宇文殊顏還在猶豫,紅衣已經冷冷道:“就憑你嗎?”
餘一波發現壓低聲音似乎對對方沒用,幹脆大聲道:“走啊,我肯定能追上你的!”
宇文殊顏遲疑着,又望了一眼紅衣。
餘一波已經一拳向紅衣打了過去,嘴裏還叫道:“你還愣什麽?”
宇文殊顏恨了恨心,擰身而逃。
在她的身後,餘一波已經挨了紅衣的第一劍。
拳還沒靠近紅衣,他出拳的手臂就已經挨了一劍。
天山紅家的血玉劍,雪花一般的精妙,也雪花一般的冷酷。
這一劍,就挑斷了他的手筋。
他拼命要着牙,不讓自己發出哀號。
宇文殊顏還在他眼睛能看到的距離。
他不能讓她聽到。
能跑多遠,她最好就跑多遠。
第二劍,刺進了他的左肩。
他的牙齒都被他咬出血來了,卻依舊除了沉重的呼吸之外沒有發出其他任何的聲音。
他的青筋憋暴。
他的汗如雨下。
他的眼中卻充滿了希望,暗紅色的希望。
紅衣不由皺眉,這個人,竟是鐵做的嗎?
餘一波吐出一口血水,恨恨道:“你怎麽停手了?”
能說話的時候,他還是盡量說話的。
既拖延時間又能緩解體力。
紅衣冷冷道:“你兩只手都不能用了,你還用什麽跟我打?”
餘一波恨恨道:“還有雙腿,剛才是怕你嫌臭不想踢你,其實我的腳比手厲害多了!”
紅衣沒和他廢話,玉劍一揮,餘一波立刻跪倒在地。
他根本不躲。
因為他知道自己躲也躲不過。
腳厲害是假的。
他根本不擅長腿上功夫。
一切,不過是為了拖延時間。
紅衣道:“腿厲害的意思,就是指你下跪下得好嗎?”
餘一波重重的喘氣,臉部已經有些痙攣了,嘴上卻依然道:“看你是個小姑娘,讓你一招半式罷……罷了。”
“你覺得嘴硬一點,我就會多折磨你一會兒,你就能多拖住我一會兒嗎?”
紅衣一字一字道,“你信不信,就算我在這裏刺上你八百劍,我也照樣能跟上她。”
餘一波居然露出嘲弄之色:“真是個小姑娘,一聽就是沒見過世面的,八百劍你就覺得是個大數目了?”
紅衣又一次皺起眉頭。
他在激她。
就為了拖延時間這樣激她嗎?
她沉沉道:“很好,下跪的功夫表演過了,讓我看看你磕頭的功夫怎麽樣?”
又是一劍,這次,竟是沖餘一波的脖子劈來。
餘一波閉上了眼睛。
立刻有劍氣撲面而來。
凜利如北疆的冰風。
天山紅家的血玉劍,果然名不虛傳。
宇文殊顏,他的心裏默默念着這個名字。
聽說只要臨死前嘴裏默默念着一個人的名字,來生就還能有緣和她相見。
宇文殊顏。
為了錢離開他的宇文殊顏。
為了報仇再次離開他的宇文殊顏。
她離開了他兩次。
這一次,輪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