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毒來毒往
東方出現一絲魚肚白,寅時剛剛過去。
譚牧心打了個呵欠:“到了給你逼毒的時辰了。”
葉起風道:“逼毒也要挑時間?”
譚牧心笑道:“麥仙翁的毒,必須控制在一定的體溫範圍內,才能保障在逼毒的時候不反促了毒性的發作。”
雲鳳簫似乎就是在逼毒的時候毒發身亡的。
葉起風道:“這個時辰人的體溫剛好合适?”
譚牧心笑道:“是這個時辰白水溪的水溫剛好合适。”
是合适的冷。
葉起風很用手指觸摸了一下水,有點刺骨的感覺。
他遲疑:“你要我坐下去?”
譚牧心微笑:“還要把上衣脫下來讓我找找蟲子咬在什麽地方。”
葉起風一臉苦笑:“你……你确定蟲子就咬在我上半身嗎?”、
譚牧心笑道:“我不确定,你還是多念幾聲阿彌陀佛吧。”
葉起風道:“我可不可以念無量天尊,我是信道的。”
譚牧心道:“你不喜歡胖子嗎?我佛那麽富态,說明香火旺啊。”
葉起風道:“我主要覺得這年頭賣茶葉都有地方保護,如來肯定優先保佑天竺的子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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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牧心道:“也是,老君怎麽說也是咱自家人,而且衣服也比我佛氣派,可以一試。”
葉起風又猶豫道:“我,我也沒有帶換洗的衣服過來……”
譚牧心道:“像你這種有潔癖的,的确不适合中這種毒。”
她想了想,“天尊穿那麽多,要是能借你一件就好了。”
葉起風有些不自然的笑:“那個,你能不能……”
譚牧心笑着轉身向林間走:“你坐下去之後叫我。”
她很樂意看到他羞赧的一面,因為無論男人還是女人,只要一方先先羞赧起來,另一方就會自動獲取優勢地位。
不管他的羞赧是緣自何物。
譚牧心的笑容浮了起來。
林間,一條紅影突然掠過。
她皺了皺眉。
□□□
漫天的飛針。
露出恐懼之色的卻是廖少卿。
漫天的飛針,居然都是向他自己襲來。
倒轉乾坤,這就是斷雷章的倒轉乾坤嗎?
他急忙躲閃,卻還是被一枚針射破了衣服。
岳西樓吹了吹自己的掌心:“現在是早上了,帶我去見尤采薇吧。”
“你找我?”
尤采薇的聲音。
岳西樓回頭,再次望見那張皎皎如月的面容。
他的聲音立刻冰冷:“你終于肯出現了。”
尤采薇溫柔笑道:“我有不肯出現過嗎?我只是交代過他們不要在我睡覺的時候打擾我——你知道睡不好會長眼袋的嘛。”
岳西樓一句話砸破她的溫柔:“要死的人,還在乎長不長眼袋嗎?”
尤采薇似乎有些意外:“要死的人?”
岳西樓掏出那個藥瓶扔給她:“這個,是你的吧?”
尤采薇接住藥瓶,似乎明白了:“這瓶藥的确是我給他的,但樂水居的火不是我放的。”
□□□
在尤采薇講來,那天的情景是這樣子的:
笑翁道:“不知道姑娘此番前來,是有何指教呢?”
尤采薇笑道:“我來和笑翁打個賭。”
笑翁似乎覺得很有趣:“來我這裏的看病的不少,來打賭的,姑娘還是頭一個。”
尤采薇笑道:“能接受我賭注的,笑翁也是唯一一個。”
笑翁道:“卻不知姑娘要和老夫賭什麽?”
尤采薇很好看的笑:“賭你的命。”
笑翁淡然道:“那麽,姑娘的賭注又是什麽呢?”
尤采薇道:“如果笑翁贏了,我可以讓天下人相信,這世上根本沒有《百解綱》這個東西。”
笑翁笑:“這個賭注倒是夠有吸引力,莫非姑娘已經确定這個世上沒有《百解綱》了?”
尤采薇道:“我只是确定笑翁你想讓別人認為,這個世界上沒有《百解綱》。”
笑翁道:“老夫很好奇,姑娘有什麽辦法讓人這麽認為”
尤采薇道:“我若告訴你了,你自己就能辦到了,還何須跟我賭?”
笑翁道:“有道理,那麽我們如何來賭呢?”
尤采薇掏出自己的藥瓶:“這是我新制的一種毒·藥。我賭笑翁你不能在十二個時辰以內研制出它的解方。”
笑翁笑道:“你想讓我服下去?”
尤采薇笑道:“不錯。”
笑翁道:“如果我不能在十二個時辰以內研制出解藥,我是不是就要毒發身亡了?”
尤采薇笑道:“笑翁要是研制不出,大可用內功把毒逼出來,不過這樣的話,你就得向天下人承認,我金蟬娘子的毒,你就解不了。這“百解綱”,不過是徒有虛名!”
這個人意思,她還是覺得神醫有《百解綱》的。
笑翁笑:“看起來,我似乎只能在服下毒·藥快點死和被來要百解綱的人折騰死之間選一個了。”
尤采薇笑道:“笑翁莫不是怕了?”
笑翁笑道:“我的确是怕了,我從來都是救別人,卻從來沒有救過自己,我怕,我會不習慣。”
尤采薇笑道:“笑翁果然豪情,那就請服下此藥吧。”
笑翁當真就取出一粒服了下去,還啧啧道:“嗯,入口即化,倒是殺人的好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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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樣,”尤采薇舉起藥瓶道,“我若想害他,怎麽會把自己的兇器留在兇案現場?”
岳西樓凝重的望着她:“你讓我相信一個從不玩賭的人會在人生的第一次賭局裏就拿自己的命下注?他傻嗎?”
尤采薇覺得理所當然:“他對自己的本領自信啊,覺得自己有時間可以解出來嘛,只不過……可能恰好被人放火,耽擱了一下而已。”
岳西樓淡淡道:“你對你的本領又有沒有自信?”
尤采薇傲然道:“我當然有,我就是想要天下人都知道,我的藥,神醫就解不了!”
岳西樓點點頭:“很好,那你就用你的本領試試,看能不能殺死我。”
尤采薇愣了愣:“ 如果我不能呢?”
岳西樓輕描淡寫道:“那就讓我殺死你。”
尤采薇驚訝:“為什麽?”
岳西樓道:“因為就算火不是你放的,我伯伯也可能是中毒而死。”
尤采薇急忙道:“我肯定他不是毒發而死的,我算好時間去給他送解藥的時候,樂水居就已經一片廢墟了——我要的只是名氣,不是他的命!”
岳西樓皺起眉頭:“那你也必須死!”
尤采薇無辜道:“為什麽?”
岳西樓道:“因為他如果不中毒,就根本不可能讓別人有機會落井下石。”
尤采薇争辯:“可是我們在打賭,我既沒有逼他也沒有求他,是他自己樂意的!”
岳西樓卻還是那句話:“那你也必須死!”
尤采薇絕望了:“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岳西樓淡然道:“你用從我這裏得去的九翎雞去害我伯伯,你不死,我怎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尤采薇氣絕:“是你送給我的……”
岳西樓道:“所以我才更難過!你死了,把罪過都承擔過去好了,你不死,難道要我天天想着是我害死了我伯伯嗎?”
尤采薇委屈道:“這不公平!明明我們兩個人都有責任的……你,你是男人啊,怎麽可以這麽不負責任?”
岳西樓很平靜:“我為什麽要對你負責任?你又不是我的女人。”
尤采薇急不擇言:“那我做你的女人好了,這個責任是你的,都是你的了!”
岳西樓愣住了。
廖少卿慌忙大喝:“薇兒!你在說什麽?”
尤采薇愣了愣,似乎才明白過來自己剛才所言,臉頓時通紅:“我……我的意思是……”
岳西樓在那句讓他愣住的話的作用力下飛速盤算:
這種口誤都能出來,說明她不具備能害譚伯伯的心智;
說出這句話臉紅成這樣,說明她涉世不深城府也不夠;
這麽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來圓場,說明她缺乏最起碼的應變能力。
綜上所述,只能得出一個結論,就是 :她看來真的不是那麽那麽那麽的像兇手。
既然不是兇手……
他咳了一聲溫和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是你不該死。”
尤采薇急忙點頭。
他微笑道:“好,我現在給你一個機會,只要你能幫我把真兇找出來,我就不再追究你的責任。”
尤采薇立刻感恩戴德的望着他:“一言為定!”
她在心裏揣測:居然沒有趁人之危,難不成他還是個君子?
岳西樓觀察着她的表情:來日方長,你知不知道什麽叫放長線釣大魚……
他泰然自若的望向廖少卿:“這位少主,意下如何?”
廖少卿面無表情:“我可以讓我義妹跟你一起去找真兇,但她若是掉一根汗毛,我陸家莊絕不會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