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不存在的松嶺屋(一)
第91章 不存在的松嶺屋(一)
=====================================
萬聖節過後, 氣溫就像是被認為按下了加速鍵,以高臺跳水的幅度連着來了幾次大降溫。等到12月中旬,溫度已經在0度線徘徊,許多人認為今年的聖誕節或許會下一場應景的冬雪。
任命松田陣平為組長的異常特務課終于脫離紙面與口頭有了自己的實體, 有了一整棟辦公樓。
這個簡單粗暴的名字在抗議無果下, 還是被制作成标牌, 由松田本人一邊嫌棄一邊安在了辦公室門前。
“這辦公地點誰選的?”簡直将鳥不拉屎的偏僻和陰暗破敗的鬼屋結合得恰到好處,松田覺得除了自己所在的這棟小樓之外,整個東京再也找不出第二個符合這些條件的房屋。
馬宮久子苦着臉,提着水桶和抹布,“這個問題, 我還想問松田警官你呢。”
她再一次後悔起自己怎麽就被五險一金、國家公職這些元素迷昏了頭, 一頭栽進這個比爛尾樓還爛尾樓的辦公地點。
而且, 到達了以後才發現, 除了自己和松田陣平, 這裏沒有她想象中的其他同事。
一個都沒有!
“你現在該叫我組長了吧。”
松田将礙事的厚外套脫掉之後, 才接過馬宮遞來的抹布,順口提了一句。
馬宮久子也是叫習慣了, 不過要叫組長她還叫不出口, “就我們兩個人——”
他們根本還沒成組!
“松田君, 你不會只拉到我這一個壯丁吧?”
松田背對着她擦門的動作一頓,就算是和萩原一起長大, 這麽多年他也還是沒能學到對方超凡入聖的說話技巧和察言觀色能力。
Advertisement
馬宮久子願意來已經很讓人驚喜了, 雖然其中原因多半來自——
做自由撰稿人實在是, 一個字, 窮。
他輕咳一聲,“不止你一個, 還有鶴見,她答應來做顧問。”
正說着,穿了一身比較正式的拜訪用振袖的諸伏鶴見緩緩走來,身後野蠻生長的小樹林中還傳來另一個踩着枯葉的腳步聲。
“沒有想到,是在這裏啊。”
的場靜司也是一身黑色和服,噙着笑意拂過擋在眼前的枯枝低頭走來的樣子端的一派世家公子風範。
他意有所指地掃視了一眼已經紛紛脫下外套、正熱火朝天地打掃衛生的兩人,微妙的斷句又透出一點嘲諷。
馬宮聽到自己身邊的光杆上司啧了一聲,但很快的場靜司的一個舉動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沒再關注疑似在不滿地嘀咕什麽和服、黑色的上司。
“有能力的除妖師可不需要做這些。”的場搖了搖頭,取出一張符紙,“合适的式神可以代勞。”
來了!除妖師的手段,傳說中的式神!
一個像是溫婉女性的身影在輕飄飄的符紙落地前出現,她臉上是木制的面具,但絲毫不影響視力,一見到髒亂破的樓房後當即爆發出令人側目的氣勢,身後像是藤曼一樣的頭發無風自動。
式神的頭發瞬間有兩簇伸長,固定住礙事的寬大袖子後,她搶過馬宮與松田手上的抹布、水桶,快速地開始清掃。
“這是阿藤,喜歡整潔的妖怪,的場家有好幾個這樣的式神負責清掃。”
的場靜司不在意地介紹了一句,接着感慨,“沒想到大力支持新部門建立的藤原家最後找了個,”似乎沒能找出合适的形容詞,“這樣的地方。”
和一直是政界一座大山的藤原家族不太相符。
“藤原家?”
松田陣平是第一次聽說這個,他的上司最後和他坦白時也沒提起過有哪些家族支持這個計劃。
的場靜司點頭,沒看他,反而是轉向了諸伏鶴見,“你之前不是救了藤原家的小少爺?”
誰?
一時沒想起來,但不妨礙諸伏鶴見理直氣壯地回視對方。
“冰帝的,兩個學生之一。”
啊,好像是有一個男生的姓氏類似這兩個字,不過因為從頭到尾都是和跡部溝通,與藤原家沒産生交集,諸伏鶴見的腦海裏沒留下一點印象。
她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想起來了。
“本來他們是反對派的,但是族中小輩遇到這件事家族裏竟毫無辦法,報警也是無用功,藤原家主這才改變了想法。”
而以藤原家在政界的地位,他們的态度一出,原本阻力巨大的計劃立刻便順利不少。
不用繼續打掃,在寒風中抖了一下的松田将外套重新穿上,一邊習慣性觑了一眼鶴見的面色和手背,見有些發青,便揮了揮手示意大家進去。
雖然看着是棟爛尾樓,實際上裏面的設施還算不錯,電力、暖氣等基礎設施一應俱全。
出于警察的職業習慣,他一邊找出燒水壺,一邊問的場靜司,“你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
的場跟着進來,“這部門成立當然是要經過我們的。”
藤原家自然是和的場家打過招呼的。
“而且,我還帶了一個案子給你們,算是練手。”
他從寬松的和服袖口裏取出一個卷軸,“在的場家的人正式過來之前,你們也需要展示你們的實力,除妖師向來信奉實力至上。不讓他們看到實力,你們就是磨破嘴皮子也不會有人加入的。”
除非都像馬宮久子這樣,靠運氣在大馬路上碰一個有天賦的普通人。
只要展示實力不用想些花言巧語,這正中松田的下懷,他接過卷成一個細長圓筒狀的資料将其展開。
“不存在的旅館?”他仔細閱讀着裏面的記錄,全部看完後用自己的理解總結道。
上面記載了許多游客的證詞,其中都提到了自己有一次登山迷路到了晚上,想要找個合适地方紮營露宿時,看到旅館的燈光。
循着燈光過去果然是一家傳統旅館,牌子上寫着松嶺屋三字,并且光線來源的燈籠上還有松針的紋樣,一看就是以前必須有屋名和店徽的那種老式旅館。
老板娘大約是個非常守舊的人,松嶺屋內部一切照明都來自于燭火,并非現代科技的白熾燈,更遑論亮度更高的LED燈。
正如其名,松嶺屋內部都是和室裝修,木制移門上用的不是簡單易換的原色紙糊,而是在上面精心繪制了松柏、山川和山中動物的圖像。
甚至還是四季不同風貌,松田留意到不同季節遇到松嶺屋的游客回來時說到的風景畫對應的都是當季風景。
春天去的人,看到的也是春風中萬物複蘇,綠芽與百花齊綻枝頭的春景。
夏天去的,則會看到濃綠的山中溪澗汩汩流過,小溪旁動物垂首飲水。
秋天便成了金色與紅色交相輝映,果實累累地挂在樹梢。
冬天又是白雪中紅豔豔的梅花抖動在寒風中。
當房間內點燃了蠟燭時,昏黃的燭火讓紙門上的畫作看起來更是栩栩如生。
和室裏面雖說簡單陳舊,但有溫泉擦洗身體還有柔軟的被褥裹身,可比在荒郊野林、蛇蟲鼠蟻的包圍下露宿野外要舒服得多。
但是,當游客第二天醒來時,他們又會發現自己躺在一片荒地上,而身上卻殘留着洗漱過後的清爽,代表昨晚經歷的一切并非幻覺。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是——
游客們并不是在同一個地方碰到這座奇異的旅館。
這才是松田說這旅館不存在的原因。
資料上面最早關于游客看到并進入松嶺屋的記錄是在一年前,此後旅客碰到這旅館的時間和地點都毫無規律。
但是将所有的目擊情報列在一張紙上面時,有一個規律便清晰地顯現出來。
“差不多三個月換一個地方?”搞什麽?旅館妖怪也要旅游散心嗎?
而且,松田挑眉道,“從埼玉到群馬再到長野、山梨,這不就是繞一個圈嗎?”
雖然具體哪座山哪個位置并不固定,但是只看所屬區域的話,這四個行政區正好兩兩相鄰,在地圖上構成一個田字格。
“在找出這家旅館前,具體理由誰也不知道。”
果然和聰明人說話就是快,的場靜司溫和地說,“至今為止都沒出現過妖怪故意傷人的事件,但這已經快要成為都市傳說了。”
都到了流傳甚廣的都市傳說這一步,除妖師這邊總該需要掌握些信息,确定這旅館究竟會不會造成危害。
“我想這個任務難度正好,探索解密正适合你們。”的場靜司露出了一個矜持的笑容,看向被神明詛咒的松田與馬宮,“而且還需要一些運氣。”
在面積廣闊的山野中精準遇到神出鬼沒的松嶺屋。
你想說的是黴運吧?
馬宮久子完全聽出了這位溫和笑臉下的潛臺詞,被神明詛咒注定會遇上靈異事件的他們可不就是找這種随機出現的妖怪的最佳倒黴蛋嗎?
送走了事務繁忙的的場靜司,馬宮久子看着已經不那麽像鬼屋的建築外表,雖然有些不舍但還是出聲提醒,“你的式神,阿藤,別忘了帶走。”
背對着她準備穿過稀稀拉拉的樹林回到大路上,的場靜司聞言轉身,“不必,留給你們吧,的場家這樣功能的式神不少,而阿藤除了愛幹淨擅長雜務以外并無任何特長。”
把送一個式神說得像是拜訪新居時送一件家居裝飾一樣輕巧,黑發男人揮了揮手,轉身離開。
“什麽嘛?這态度,式神又不是工具!”馬宮久子看着提着掃帚安靜掃地的式神,到底沒敢直接拍她的肩膀,“放心,在這邊我們不會這樣對你的。”
阿藤沒什麽反應,對她行禮後繼續掃地。
馬宮有些尴尬,“你累了的話進來辦公室,有熱茶,還有我帶了點心。”
算是只有自己人的辦公室裏,馬宮久子訴說了的場靜司将式神留下的行為後,松田陣平與諸伏鶴見都沒什麽特別表現。
松田将的場靜司那杯沒動過的茶連同看完的資料一并放到一邊,探頭看了一眼諸伏鶴見面前空了大半的茶杯。
他拿起熱水壺加滿,順口說,“我還以為你早就看出來那個的場靜司冷酷的本性了?”
諸伏鶴見沒急着喝,捧着熱乎乎的茶杯暖手,“的場家風格就是如此。”
現在已經算是好很多了。
在夏目與岩永兩人幫忙下,曾經的場家先祖與妖怪之間用右眼作為代價獲得更大力量的契約做了部分更改。
現在的的場靜司已經不再需要用符紙遮住右眼,對妖怪趕盡殺絕的極端态度也稍見緩和,但根深蒂固的家風與習慣并不是這麽快就能更改的。
馬宮久子只是初初接觸這個世界,對妖怪、神明還留有不少幻想,特別是阿藤這樣除了頭發是枝葉以外完全就是人形的妖怪,她習慣将其當作人類看待,還不能适應除妖師對妖怪們的态度。
“還好我沒答應去的場家學習。”
屆時對自己的沖擊一定更劇烈。
拍了拍自己的臉,馬宮又喝了一口熱茶,吐出一團暖暖的白霧後決定換一個話題,“我們難道要來一場橫跨四個縣的旅程嗎?”
也不知道詛咒的效力有多強,會不會一踏入範圍就立刻遇上那座旅館?
松田手指輕點着桌面,“不用,12月還沒結束,那座旅館很大幾率還在群馬縣境內。如果不是精準的三個月一換,那麽最多也就是再跑一趟長野的功夫。”
正在研究資料的諸伏鶴見擡頭,對上松田陣平望過來的明亮目光。
“我記得,鶴見就是長野出身吧,要回去過新年嗎?”
--------------------
作者有話要說:
開始新篇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