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貝克街亡靈的詛咒(八)
第72章 貝克街亡靈的詛咒(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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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 給一個人定罪?
以前太宰治會回答:“我們不需要證據。”
黑手黨做事從不看證據。
不過呢,黑手黨對太宰治來說已經是另一個世界的事了,物理意義上的另一個世界,而且現在他的身邊看重的朋友們, 不管是織田作還是鶴見都是社會意義上的好人。
既然這樣, 太宰治輕松又愉快地決定當一個遵紀守法(大部分時候)的好人。
而好人要判定一個人是否有罪, 是要看證據的,至少也要有本人親自說出的證言。
所以呢,太宰治提供的另一個方法就是——
擊垮他的心理防線,讓托馬斯·辛多拉親口承認自己的罪行。
“現在放着他茍延殘喘的最後價值已經消失了,能勾引出來的小蟲子就這麽幾只, 沒有必要再留着他。”
太宰治慢條斯理地說着踩在違法邊緣, 讓工藤優作瞪大眼睛的話。
“快要到辛多拉先生被釋放的時間了吧。”
工藤優作在國外時就對這個自己看不透、有着危險氣息的男人格外忌憚, 此時一聽這話, 忍不住上前一步。
“你該不會——”
纏着繃帶的右手在挂着笑容的俊臉前擺了又擺, “我怎麽會做出違法的事情呢?我只是一個經常被克扣工資但還是勤奮工作、按時納稅的普通社畜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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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信你個鬼!
別以為我沒看出來你過來之前剛和某人打過一架(抓間諜), 兜裏還揣着不可能交給外人的主機房鑰匙,哪裏像個普通社畜!
太宰治也知道自己這番話并不能取信于面前這位敏銳的推理小說家, 他也不在意, 打了個哈哈, “哈哈哈,多活動身體可以防止肌肉流失、骨質疏松哦~”
看到工藤優作修建美觀的兩撇胡子下面抽搐的嘴角, 他蕩漾的語氣逐漸沉靜, “放心, 我現在可是站在光明這一邊的。”
工藤優作沒有忽略太宰話語中使用的“現在”一詞, 但是望進這個說話真真假假、似乎總是在游戲人間的年輕人眼裏,他看到了藏在深沉的鳶色眼瞳深處的一抹認真。
他忽然放下了全身的戒備。
“你做了安排?在法院還是警局?”他語氣輕松, “算了,我就等着看你說的大戲了。”
孤身一人時總是滿身黑暗氣息的年輕人珍惜并熱愛着現在的生活,不會做任何可能帶來破壞的事,這樣就足夠了。
美國,警局內部。
托馬斯·辛多拉重新換上了筆挺的西服,在前來迎接的律師等人的簇擁下,傲慢又嘲弄地看了一眼站在幾米外看着這邊的警員們,向警局大門走去。
他的罪名只是監控和限制自由,在拿了大筆委托金的律師全力周旋下,跟蹤、監視、限制外出等行為被歪曲成了一個養着天才孩子的父親無法控制自己過分的憂慮和疼愛而做的糊塗事。
輿論中甚至出現了一批共情這位父親的論調。
快要走到門口,已經能聽到外面聞訊趕來的媒體們争搶前排位置好拿到獨家新聞的騷動聲,辛多拉的嘴角勾起。
弘樹,堅村已經死了,就算現在的我不能光明正大拿到你的撫養權,但只要另外找個可靠人選,你還是要乖乖回來的。
這個人選應該找誰呢?
那個組織的人?不行,如果讓他們擁有弘樹,那自己一定會被撇開。
反正接下來有很多時間讓他慢慢考慮,不急,不急。
“辛多拉先生,你的私人物品,請确認一下東西是否齊全,然後在這裏簽個字。”
一個有些眼熟的小警員的聲音打斷了托馬斯·辛多拉的思考。
靠近門口的一張桌子上擺着一個尺寸不小的紙箱,側邊寫了辛多拉的名字,顯然裏面裝的是之前充當證物被警察沒收的東西。
辛多拉走過去,對小警員有些敵視又勉強忍住的眼神不以為意,這警局裏對他抱有這種态度的警察不少,但他們都拿自己沒辦法。
辛多拉根本沒打算一件件東西确認,反正他也不差這點錢,直接接過了小警員遞過來的确認書,在最下面的空欄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手腕一轉,将紙張還給對方,不打算拿走紙箱的辛多拉眼神忽然凝固,死死地盯着箱子中露出一角的金屬色。
那是一把風格古樸的金屬匕首,看它的長度,或許稱其為短劍更為恰當。
辛多拉猛地抱起這個大箱子,此時也不嫌棄這姿态太過寒酸,轉頭對其他人說,“我要去一趟洗手間。”
律師伸手,試圖幫慷慨的金主拿東西,“那這個箱子就交給我吧?”
“不用!”辛多拉語氣嚴厲地拒絕,甚至身體側過一點角度,避開律師伸過來的手。
看到律師驚訝的眼神,辛多拉反應過來自己的态度太激烈了,掃了一眼箱子,“裏面有我常用的電腦,涉及商業機密。”
語罷,他匆匆離開。
留下幫着打官司的律師和在場的其他警察面面相觑。
之前問你要這些東西的時候不是很大方嗎?
現在都被查過一遍了,又說什麽商業機密不方便,逗他們玩兒呢?
辛多拉勉強維持着鎮定,在脫離大廳衆人的視線後忍不住小跑起來。
他百思不得其解。
這把短劍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之前可沒說要将他的藏品也當作證物收集過來啊?
不行,他不能帶着這個東西出現在媒體面前。萬一有人拍到了,開始讨論這一把明顯與本次案件毫無關聯的短劍引起警方注意的原因的話,他一直隐藏的秘密,一切的一切都完了!
辛多拉此時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
必須把它藏起來!
在大廳中,在那麽多人面前将一把有成年男人小臂長短的劍藏進外套中實在是太顯眼太刻意了,辛多拉只能找個借口去廁所裏想別的辦法。
在總是人來人往的大廳到廁所這條路上,辛多拉不知為何并沒有見到別人,暢通無阻地來到了男廁所。
來不及思考為什麽今天沒人在裏面,辛多拉先随手從一整排隔間的最後一個裏找出寫有修理中字樣的黃色警示牌放到男廁門口,然後趕緊拉開一個隔間躲進去。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被幾樣東西壓住的短劍,盡量讓一切都寂靜無聲地進行。
但是就在他的手剛剛握住熟悉的、冰冷的金色劍柄時,辛多拉忽然止不住地打了個寒顫,最後一個壓在劍尖的攝像頭掉落在紙箱裏,發出一點沉悶的聲響。
顧不得去思考突然而來深入骨髓的寒冷是怎麽回事,辛多拉下意識屏住呼吸去聽隔間外面的動靜。
還好,沒有腳步聲。
他松了口氣。
試探着将短劍放在後腰處,推開隔間的門,随手将已經不需要在意的紙箱放在洗手臺上,辛多拉凝神觀察鏡中的自己,時不時轉動身體。
啧,劍柄位置的突起還是太明顯了。
辛多拉想了想,又将短劍從後腰處取出,對着鏡子比劃身上還有什麽地方可以藏起它。
西裝褲比較寬松,綁在腿上可行嗎?
他盯着鏡子思考時,眼角的餘光中忽然出現了一個穿着長長白裙的女人從自己身後走過。
是誰!
辛多拉陡然轉身,但鏡中反射的景象并沒有出現在現實裏,他的身後只有一排半掩着的廁所隔間門和反射着白熾燈冰冷光線的瓷磚。
空無一人。
辛多拉手握着短劍,這東西在現在反倒成了他自信的來源。
一扇扇打開隔間,動作越來越急,隔間門被粗魯地一把推開後撞擊在隔板上的響聲仿佛毫無間隔一般,撞在辛多拉的心髒上,讓他感覺呼吸急促。
所有的隔間都是空蕩蕩的。
該死,見鬼了嗎?
他暗罵一聲,很快反應過來這麽大的動靜可能會引來其他人的查看,還是回到洗手池巨大的鏡子前。
繼續考慮藏劍的地方吧。
要留在警局內部某個隐蔽的地方,之後再找借口來拿嗎?
生性多疑的托馬斯·辛多拉很快排除了這個選項,不能放在自己眼皮底下就不夠安全。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辛多拉擡起鑲鑽的腕表看了一眼時間,在高度緊張下神經已經開始疲憊的他體感時間過去了很久,但實際上距離他進入廁所才只過了五分鐘而已。
還好,還有一點時間。
就在視線從鏡子上移開的瞬間,那個鬼魅的白裙女人又一次出現。
這一次辛多拉的反應很快,他沒有轉頭對着鏡子确認,立刻轉身将短劍對準印象裏女人的位置。
刺了個空。
他喘着氣再次轉身,卻迎面撞上了女人垂下的棕色頭發!
一雙柔軟又冰冷的手猛地掐住他的脖子。
辛多拉的視線在指骨纖細、膚色青白不似活人的手上停留,注意到無名指上有一個形同戒指的白色圓圈,然後緩緩上移——
這個女人的雙腳站在天花板上,整個人頭朝下就等着他自投羅網!
辛多拉沒有叫喊出聲,即便背後剛換的襯衣被冷汗浸濕,但手上握着的短劍卻沒有絲毫顫抖。
他極力保持冷靜,揮起祖宗留下的兇器,女人消失了。
不等他尋找,棕發女人又一次出現在他身後,這次她發出了嘶啞幹澀的聲音,“開膛手傑克,我們終于找到你了!”
語畢,白裙女人的身影不斷變化,時而是一頭金色卷發的少女,時而是紅色短發的年輕女性,時而是一頭黑發的亞洲女子。
随着面貌的不斷變換,她的聲線也在随之改變。
辛多拉握劍的手再也無法維持穩定,慢慢顫抖起來。
他知道,這把短劍屬于那個犯下多樁血腥命案卻從未被抓住的開膛手傑克,屬于他的祖宗,而面前這些詭異的女人一定是當時死在傑克手下的被害者。
“我不是開膛手傑克!你們找錯人了,開膛手傑克早就死了!”
他顧不得思考一直被家族代代相傳的這把短劍怎麽忽然多了靈異屬性,求生的本能已經擠滿了他的大腦,将理性與邏輯全部排擠到最角落裏。
女聲凄厲,越發湊近過來,“不,你是!這血的味道,犯罪的氣息,你就是開膛手傑克!”
辛多拉注意到自己揮舞的短劍會被女鬼下意識地避開,他迅速聯想到很多鬼魂都會害怕曾經殺死自己的那把兇器,手上動作更快了。
但是,當白裙女人的臉停止變換,固定成一個黑發黃膚,眉眼溫婉的女子時,托馬斯·辛多拉的心跳忽然停頓一瞬。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