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失蹤
失蹤
皎潔的月光給扶光銀白的劍身淬了一層柔和,倒不像是殺人奪命的利器,而是仙家救贖衆生的法寶。
聞鐘魚收劍歸鞘,轉身後便注意到肖笙已是大汗淋漓,滿臉痛苦,隐隐有要昏厥過去的架勢。
謝栩安湊上前近距離觀賞,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道:“他應該是有傷在身,那些女子或許就是他抓去給自己療傷的。”
“我曾聽我家裏人說起過,二十年前的江湖上也出現過靠抓妙齡少女,采陰補陽轉嫁自己傷勢的邪功,創造此功法的人也是出自魔教。
但最後卻是在李淮安當上武林盟盟主那日被當衆斬殺。沒想到,創造它的人死了,功法倒是又傳承了下來,那些被抓的女子只怕已是兇多吉少。”
“聞小魚,逼問出東方臨希的下落後,我們得把他押進武林盟的大牢,他犯下的殺孽決不能白白便宜地就死了,怎麽也得遭受點折磨。”
聞鐘魚點頭,陰影下,聽到他們對話的肖笙嗤笑:“你們是因為想知道教主的下落才來抓我的?那我勸你們別白費力氣了,我也不知道教主在哪裏?”
聞鐘魚蹙眉:“你什麽意思?”
肖笙被質問後癫狂大笑,“字面上的意思,教主已經失蹤了,誰也找不到他。”
聞鐘魚不信,蹲下盯着肖笙的眼睛,想确認他是不是在說謊,但怎麽看,都像是在說真話。
謝栩安呸了一口,“誰知道是不是你為了活命故意引導我們的思緒,聞小魚,先把他給抓回客棧,我們慢慢逼問,我就不信等武林盟的人來了,他還能是這個答案。”
聞鐘魚一想,也是。
三日裏,無論謝栩安動用了什麽辦法,肖笙依舊是之前的答案。而且還為了少受一點罪,他道出了現如今魔教的情況。
飯桌上,謝栩安冷嗤:“魔教果真都是些肮髒之輩,這東方臨希才剛失蹤,魔教就發生內亂,真是好一出狗咬狗。”
姜姒墨擡眸瞥了他一眼,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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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三天的逼問姜姒墨都沒有參與,就算是參與也隔得遠遠地,問就是他不想看見血腥,得慢慢休息養好之前受損的身體。
聞鐘魚又想起了那連大夫都查不出的病因,他問,姜姒墨才說那是他身體裏的老毛病,比較罕見,普通大夫不曾見過。暫時不會要他的命,那次之所以吐血只是因為他氣急攻心,氣血上湧罷了,吐出來反而暢快了許多。
聞鐘魚信了,他那時說:“我師叔傳信給我說他們會在三日內過來,到時候我替你去問問,看看武林盟的醫師對你的毛病有沒有法子。”
姜姒墨勾唇點頭。
謝栩安夾起一筷子肉菜,品味過後才歪頭看向聞鐘魚,“聞小魚,那現在你打算怎麽辦?”
“蝦米小魚那一套已經不實用了,連魔教都在找東方臨希,我們可要換個法子?”
聞鐘魚緊鎖眉頭搖頭,茫然:“我也不知道,但不管有多難,我一定要找到魔教教主的下落,我一定要找到師父。”
說着,他握緊筷子的手用力到凸起青筋。
謝栩安閉嘴,張口就要安慰,姜姒墨搶了先:“小魚兒,我會跟着你一起找,一直找,直到找到為止。”
謝栩安點頭,“對,我也是。”
聞鐘魚木讷點頭,他明顯還困在問不出魔教教主下落的驚惶中,他害怕找不到他師父了。
恰在此時,一道聲音響起:“小魚兒,師叔來遲了。”
三人扭頭,聞鐘魚看見李淮南,頓時便委屈下來。
武林盟的人到了,李淮南一直關注着這個師侄的情況,趕忙過來過問:“小魚兒可是受傷了?”
聞鐘魚搖頭,他委屈張口:“師叔,肖笙也不知道魔教教主在哪裏。”
李淮南一愣,随即很快明白聞鐘魚話裏的意思,他摸着少年的頭,“你放心,武林盟有的是逼問手段,師叔一定能給你問出來。”
聞鐘魚還是搖頭,他道:“師叔,魔教已經亂了,魔教教主失蹤了,他們也不知道。”
李淮南嘆氣,他坐到聞鐘魚身邊,“小魚兒,你現在心緒有些被擾亂了,或許肖笙是在騙你,你等師叔給你問好嗎?”
“要相信師叔,相信武林盟。”
聞鐘魚這才點頭,連忙起身帶着李淮南就要去見肖笙。
被遺忘的姜姒墨謝栩安二人面面相觑,最終還是謝栩安打破平靜:“想不到聞小魚還有這樣一面?”
姜姒墨抿了抿嘴,後才道:“他久居深山,識人不多,最是純粹之人。高興了就笑,傷心了就哭,也挺好。”
謝栩安聞言點頭,的确算好。
武林盟到了後,很快便跟官府合作,将那些被肖笙抓去的女子的屍體都擡了回去,白發人送黑發人,鬧得銀月湖有女兒的人家恐慌的魔頭魔教左護法肖笙總算伏誅。
武林盟建立的地方在二十年前還是一夥占山為王的匪幫所有,曾鬧得生活在附近的百姓苦不堪言。
那時的李淮安還沒有與魔教勾結,他正直、善良、嫉惡如仇。才剛有要建立宗門的想法,就在與他志同道合的友人的幫助下,不遠千裏來到這裏剿匪,并建立了武林盟。
他擔任武林盟盟主的第一天,無論是江湖中的俠客,還是生活在附近的百姓,都自發過來為他祝賀。
李淮安說:“武林盟自我以後定當以鋤強扶弱為主旨,定要叫江湖不再動亂,不再有以強欺弱的事情發生。”
那時候的李淮安真像個太陽,照耀了一直被魔教黑暗統治的江湖。
後來,李淮安的師弟李淮南也下山歷練,他來到師兄的武林盟,跟着師兄一起鋤強扶弱,在江湖中奔波,二人也被稱為水雲雙傑,據說是因為他們的山門叫水雲洞天。
再後來就是李淮安大開殺戒,與魔教勾結,後與來共同參與剿滅他的江湖俠客于東海決戰,最後葬身東海,屍體被打撈上來時已經被魚群啃食面目全非,再由李淮南親自下葬的故事了。
趕了四天的路程,聞鐘魚他們總算是抵達武林盟的山腳,謝栩安看着生活在這裏安居樂業的百姓,便把曾經聽過的故事說書一般說了出來。
聞鐘魚也這才知曉武林盟是怎麽建立的,想起那不知道是師叔還是師伯的李淮安,他問:“那李淮安為什麽要跟魔教勾結啊?”
“他不是因為看不慣魔教恃強淩弱,才殺死那時候的魔教教主,并建立武林盟的嗎?他不也說了要以鋤強扶弱為主旨,不再讓以強欺弱的事情發生嗎?”
“這樣的一個他,真的會濫殺無辜?”
謝栩安搖頭,拉緊馬的缰繩,“我也不清楚,但說書先生就是怎麽講的。”
說到這裏,謝栩安歪頭對聞鐘魚道:“聞小魚,這水雲雙傑可還有一位在世呢。你不妨去問問你師叔李盟主,或許他會願意告訴你呢?”
聞鐘魚卻是搖頭,“我之前有問過師叔,這李淮安是我師叔還是師伯?但他跟我說既然我師父都不願意把師門的事情告訴我,那他也不便多說。”
謝栩安嘆氣,本以為能聽到獨門消息,沒想到聞鐘魚這條路竟然不通。
武林盟不愧是以鋤強扶弱為主旨,當聞鐘魚他們上山時,還遇到了另一批武林盟的弟子緝拿作惡的罪人回程。
身為盟主的李淮南交代了幾句,那罪人便跟肖笙分別被押下去關進了不同的大牢。李淮南還特別吩咐負責套用消息的門生,讓他們一定要從肖笙嘴裏逼問出魔教教主的下落。
門生退下後,想起聞鐘魚求自己的事情,李淮南趕緊另派弟子去請盟中的醫師過來。這醫師姓馮,已是花甲之年,據說還出自神醫谷,醫術了得,盟中人都尊稱他為馮老。
馮老面容慈善,許是常年跟藥理打交道,身上總有股淡淡的藥香。
現在他正為姜姒墨把脈,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越把脈越眯成一條縫,看的守在一旁的聞鐘魚一顆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你這不是毛病,是中毒。”,馮老道,“若我沒看錯,你本來應該是要死的吧!”
姜姒墨點頭,眨眼問:“敢問馮老,我這毒您能解嗎?”
馮老慚愧,他搖頭:“你這毒若是我沒有看錯,它應該還有一個名字,叫斷魂,取意便是一旦中招,半日之內立即斷魂,屬當今天下的第二奇毒。”
“老朽不才,解不了它,但我卻是知道誰能解它。”
聞鐘魚急了,“那那個誰是誰?”
馮老摸了摸自己的胡須,“我的師弟,鬼醫楊慶,也是這斷魂的制造者。”
聞鐘魚又問:“那他現在在哪裏?”
馮老搖頭,“老朽不知。我這師弟跟我不一樣,神醫谷的理念從來都是治病救人,自古醫毒不分家,但我這師弟卻是一個難得的醫毒雙修鬼才。
本來他應該是神醫谷的下一任繼承人的,但他卻因為一念之思毒死過一整個村子的人,這在江湖上掀起了軒然大波,不僅江湖中的俠客在找他,連朝廷也在找他,神醫谷便是那時把他給除名的。”
“等我出神醫谷開始游歷江湖後,也多多少少聽到過他的事跡,那時我才知道,他歸屬了魔教。後來我們曾見過一面,他向我分享他那些年的成果,其中就有這天下第二毒——斷魂。”
“之所以是第二,是因為這斷魂我師弟還知道要怎麽解。但他在制造出斷魂的三年後,又制造出了天下第一奇毒寂滅,那才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麽解的,也不知道該怎麽重新煉制。幸好,他當時跟我說時只煉制了一小瓶,只為炫耀,一直被他貼身保管。”
鬼醫楊慶?
姜姒墨思索,他怎麽從來也沒有在魔教聽說過他。
馮老很快便為他解惑,“後來,一直到武林盟的初任盟主李淮安造訪魔教,斬殺魔教教主後,他便也離開了魔教,再次隐沒江湖,據現在也有二十年了吧。”
“我這師弟行蹤不定,我的确不知道他在那裏,可我雖然解不了你這毒,但卻可以為你調藥壓制,讓你不至于一點內力都不能用。”
“但......”,馮老說到這裏話鋒明顯偏轉。
姜姒墨明白後面的內容只怕不是什麽好消息,他淺笑:“馮老但說無妨。”
馮老哎了一聲點頭,他道:“但就算有老朽的壓制藥,姜公子你的身體最多也只能支撐一年,老朽慚愧。”
姜姒墨明白馮老已經盡力,他點頭,“如此,便多謝了。”
馮老搖頭,這根本不算什麽。
謝栩安送馮老走後,房間裏只餘聞鐘魚跟姜姒墨兩人,看着心情不大好的聞鐘魚,姜姒墨淡淡一笑:“你可以了,我還沒死呢。馮老不是也說了,雖然解不了,但可以壓制,或許我命好,上天能讓我遇到鬼醫呢?”
聞鐘魚不回話,姜姒墨看着他的臉龐,心裏竟泛起了一絲漣漪:他是在為我擔心。
“你騙我。”,聞鐘魚說話了。
此言一出,姜姒墨一愣。
聞鐘魚擡眼看他,“你跟我說這是你身體裏的老毛病的。”
姜姒墨:“...我...”
聞鐘魚打斷他,“你說謊,你根本就沒打算拿我當朋......”
姜姒墨趕緊打斷聞鐘魚的控訴,“我沒說謊,我也沒騙你,因為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中毒,我只以為是身體出了毛病,我如實跟你說的。”,好吧,知道是中毒,但不知道毒叫什麽名字。
聞鐘魚被唬的一愣,“真的嗎?”
姜姒墨點頭,“比真金還真,要不是你帶我來武林盟見到了馮老,或許我真就在那天不明不白的死了呢!”
“不許你說那個字,”,聞鐘魚急了,他有些跳腳,“師父跟我說過,人說話時要注意避谶,你不要再說那個字了。”
“姒墨,我一定會為你找到鬼醫的。”
“對,我們一定能找到鬼醫的。”,剛回來的謝栩安就聽到聞鐘魚的最後一句話,也連忙跟着說了一句。
姜姒墨看了眼勢在必得的他們,垂頭,雙手不自覺的扣緊,他還是問:“你們為什麽要這樣,明明這只是我個人的事情。何況,我們才認識不到十天,你們......”
謝栩安不同意,反駁:“怎麽能說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們是朋友啊,朋友就該是這樣,不分你我。你的事就是我們的事,你的命也是我們的命。”
聞鐘魚點頭:“謝栩安說得對,姒墨,你的事情就是我們的事情,你放心,我們一定會找到鬼醫的。”
姜姒墨輕笑,擡頭:“好,那我們就一起找師父,找鬼醫。”
“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