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殺帖
殺帖
“要我說,李盟主是不是有點太小題大做了。我們天水派雖比不上你們有諸多高手在內的武林盟,但也是屹立江湖百年不倒的門派。幾個魔教的小魚小蝦而已,用得着派你一個少年過來幫襯。”
“再說了,我們家主魏清源好歹也是江湖榜上武力值排名第十的人物。真要打起來,你可別反托他的後退就是了......”
陽春三月,長廊裏,被家主吩咐帶客人下去休息的小斯林三,看着緊跟在自己身後的年輕少俠,還是忍不住吐槽諷刺抱怨。
少俠自稱聞鐘魚,是一名劍客,看起來樣子只有十七八歲。但卻手握武林盟盟主李淮南的信物,說是被派來幫襯并保護魏清源的。
至于為何成名已久的魏家主需要他的保護,事情就得從七天前說起。
臨近魏老夫人的八十歲壽辰,魏清源身為人子,自然要替母親好好操辦。送往各門派、江湖友人的信件早在一個月前就盡數發出,凡是跟魏清源交好的也都紛紛回信道會前來參加。
本應該是個喜慶的日子,但就在七天前的清晨,一張用鮮紅筆墨書寫的帖子,以雷霆之勢竟直愣愣地立在了天水派的古銅色大門身上。
門內聽到動靜後的守門小斯直以為是有仇家上門,忙呼喚還在四周值班巡邏的弟子,待其将門打開後,一衆人蜂擁而出,卻不見大門外還有別人的影子,只留下一張已經陷入厚重門扉的信帖。
小斯困惑着将其拔下,首先觸目驚心地便是一個大大的“死”字。
衆人神色立馬肉眼可見的難看起來,小斯更是一路快跑将信帖遞到了魏清源的手中。
顯然,這是一張來頭不小的殺帖。
魏清源成名已久,對于江湖中正惡紛争的往事也知事甚多。
自二十年前第一任武林盟盟主斬殺魔教教主之後,魔教衆徒不說都洗心革面,卻也是極少出來興風作浪的。
少有的幾次激起水花的事件,也如今日這般遞了份鮮紅字樣的信帖。
據傳言,此帖是魔教衆徒專門用來對付該殺之人所下的殺帖。上面的時辰定的是幾時,就一定會在幾時來取人性命,從未有過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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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殺帖上鮮紅小字所定下的時辰正是魏清源為母親舉辦壽宴的日子。
明晃晃地此舉,顯然是不把天水派放在眼裏。
“砰——”
面色難看的魏清源右掌重重拍擊在了身側的桌面上,他氣得胸脯快速滾動,嘴唇哆嗦。随即目色陰冷下來,想:好啊!那就看看那時到底誰生誰死?
天水派被魔教下殺帖的消息也如插翅般在第二天傳遍整個江湖武林,有腳程較快的江湖大俠紛紛表示願意出手相助。
但全被魏清源給拒絕了,他言他天水派屹立江湖百年,也不是魔教随便幾只臭魚爛蝦就能肆意闖蕩的,何況還是要取他的項上人頭。
魏老夫人的壽宴依舊如期舉行,來往的江湖中人只當作客。天水派自有部署,按照魏清源的意思是,定要讓那些魔教中人有來無回。
不知不覺就到了今日,壽宴要在傍晚才開席,天水派中門人個個蓄勢待發,勢必要叫今晚參加宴席的江湖友人看好。
聞鐘魚登門的時候正是晌午,聽聞他的來意後,魏清源哈哈大笑,“李盟主多心了,我天水派雖比不上武林盟,但也是在江湖上有名的宗門。”
“不說弟子個個都是人中龍鳳,但也還經得起風雨。”
“此番小友你只管跟其他人一樣,只當是來給我母親祝壽的就好。其它的我天水派自會處理,定不叫你麻煩。”
說罷,就叫小斯林三帶着聞鐘魚下去了。
魏清源與李淮南雖談不上交情有多深,但自認也是足夠尊敬他那個武林盟盟主的。今日是他母親的八十大壽,請帖也早在一個月前送至武林盟。
但他當時沒有及時回信就算了,現在卻派一個一看就是剛出茅廬的少年過來保護他,其用意跟魔教七日前送來的殺帖有何區別?
所以,魏清源雖面色不顯,但說出口的語氣卻是輕挑至極,絲毫不見得有把這位叫聞鐘魚的少俠放在眼裏的意思。
林三是個有眼力勁兒的小斯,再送聞鐘魚去客房的半路上,便開始夾槍帶棒的出口抱怨诋毀武林盟其心險惡。
但他明明說了很多,這位出自武林盟的少俠卻一點反應也不給,好似林三潑再多的髒水到武林盟身上他都不介意。
林三閉嘴了,只因憑他多年的銳眼觀察,這位少俠的注意壓根就不在他的身上。一雙眼睛滿是好奇的四下打量天水派,活似沒見過大場面般不值錢的樣子。
林三在心裏嘆氣,再用餘光瞄了一眼身後的聞鐘魚後,在心裏腹诽:長得倒是一副好模樣,衣着材質竟然是棉麻,好些線頭都露出來了,渾身上下恐怕也只有他背後用布包裹的寶劍值錢吧?
林三點頭,并繼續在心裏猜測:他其實應該只是個在江湖上流浪的劍客,武功或許算得上是中等,只是運氣好被武林盟盟主派來差遣,現如今才能得到自己的伺候,他其實根本就不是武林盟的人。
不然,就憑他說了這麽多明裏暗裏武林盟的壞話,要是真的是武林盟中那群眼高手低的人,不當即撕了他才怪。
也許,出了這個門,在江湖上,他林三可能還要比這個聞鐘魚受尊敬些。
越是這樣想,揚起的嘴角就越難壓。
林三最後蔑視了聞鐘魚一眼,立即收神專注着帶他去客房。
天水派的住宅區很大,一路左拐右拐,到穿過一座小院時,裏面有傳來咿咿呀呀的練嗓子的聲音。
聞鐘魚好奇,便停住了腳步。
站在半圓弧的拱門外,他往裏瞅,瞧見了諸多異樣打扮的人,稀奇地問林三:“他們也是今晚的客人嗎?”
林三高傲地瞥了一眼,心中更是鄙視這位沒見識的少俠,好笑道:“說那的話,他們呀都是戲子,我們家主請來在今晚給老夫人唱賀壽戲的。”
“天水派屹立江湖多年,哪裏是什麽阿貓阿狗都能當客人的。也是少俠你好福氣,有李盟主的貼身信物,否則你今日都進不了天水派的大門,哪還能看得到他們的表演。”
“嗯......我的意思是說,今日的天水派會因魔教的原因嚴防死守,并不是看不起少俠你的意思。”
雖然是這樣說,但林三的語氣加神态倒透露出他就是看不起聞鐘魚的意思。
或許是沒聽懂,又或許是不在意。
聞鐘魚只點了個頭,擡眼間竟撞見了另外一雙杏眸。杏眸的主人在臉上化了濃妝,只是還未穿戲服,正是方才吊嗓子中的戲子裏的一員。
剛才的對話聞鐘魚跟林三都沒有放低聲線,所以戲子自然聽得明明白白,眼下正勾起嘴角帶笑般看着他們倆。
見與聞鐘魚對視上後,戲子微微欠身行了個禮。
戲子的眼睛很好看,仿佛裏面有星辰。一眼望去,直叫人墜入無盡深淵,又舍不得出來。
聞鐘魚呆住了,林三卻是輕蔑一聲,低沉着聲音說:“狐媚子,真是在那裏都改不掉勾引人的毛病。”
林三的聲音很輕,像是在自個兒嘀咕,但習武之人耳目聰慧,聞鐘魚聽到了,也清醒了過來。
戲子依舊還在看他,聞鐘魚眨了眨眼,身子陡然一僵,腦海裏立馬翻出師父教過的禮儀,便即刻回了一個燦爛的笑容,雙手抱拳,行了一個江湖禮。
直逗得那戲子眉開眼笑。
林三癟嘴,提醒:“聞少俠,時候不早了,我還是繼續為你帶路吧。”
聞鐘魚轉頭看他,點頭,不一會兒便跟着林三到了他的目的地。
“少俠先好好在這裏休息,晚宴快開始後自會有人來請你。如果你沒什麽別的吩咐,我就先下去了。”
聞鐘魚點頭。
林三走後,聞鐘魚才站在房間裏打量着天水派客房的配置,跟他以往住過的客棧比起來确實要好上太多。
今日是聞鐘魚下山後的第十天,關于林三對他潦表輕視的态度,聞鐘魚發覺了。只是來時師叔曾對他交代過,他此番來只為找魔教來人逼問出魔教教主的下落,沒到必要時不要惹事。反正他也不會少塊肉,輕視便輕視吧!
聞鐘魚将背上用布包裹着的寶劍取下,它叫扶光。劍身薄如蟬翼,通體呈銀白色,還散發着淡淡和煦的熒光。
據送它的師父所言:扶光是由天外玄鐵打造,能削鐵如泥,殺人不見血。
聞鐘魚試過,扶光的劍身割破公雞的脖頸時,那微末的血漬竟然順着劍身飛速往下滑,眨眼間便恢複了它銀白的身體,在冷月中淬着寒銳。
聞鐘魚記得他當時為得到這神兵利器很開心。
現在他打量着扶光,眼神寒碜:今晚,他一定要叫魔教來人付出代價。
當今江湖,正道以武林盟為首,邪道以魔教為尊。
聞鐘魚的師父便是被現如今的魔教教主給捉走的。
據他回去後的師叔武林盟盟主李淮南告知,聞鐘魚的師父被抓走時已經身受重傷。此番被抓,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聞鐘魚是個孤兒,尚在襁褓時就被人遺棄在一座寺院門口,是師父将他抱起取名并撫養長大。等他通曉事理後,師父也将他的來歷如實告知,還說有找過他的親生父母,但可惜都如魚沉海,撈不到半點風聲。
師父不是爹,卻是聞鐘魚的再生父母。
此次,師父被魔教教主所傷所抓,聞鐘魚便輕裝下山,他一定要找到師父,同時讓魔教教主付出生命的代價。
李淮南告訴他,魔教教主向來行蹤不定,魔教的大本營更是至今無人知曉。但所謂蝦米的後面有小魚,小魚的後面是大魚,所以只要肯尋着魔教衆徒出沒的地方找,就一定會有收獲。
天水派是他找到師父的第一戰,希望來這裏的魔教來人不要叫他失望。
“蹭——”
扶光歸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