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海王的第十八天
第18章 海王的第十八天
伊地知猜不出來,不過他相當清楚知道秘密越少的人活得會越久,所以也就沒有再問關于源雉泉和五條悟之間的事情,而是選擇裝聾作啞當個睜眼瞎。
金井京介離開警視廳,但是米花町警視廳還燈火通明,在職的警官不知道這次并不是不同的連環殺人事件,還在通宵查看着關于這次案件的報告書。
現在已經晚上九點多了,平常這個時候除了值班的警官都已經下班回家,就連伊地知也一樣,平時這個時候他早已經躺在自己家裏的床上美美地洗了個澡并且幸福地投入被子的懷抱,但是就像案件沒有破所以不能休息的米花町的警員一樣,因為這次的咒靈沒有被祓除,不管是伊地知還是五條悟都沒有辦法下班。
口袋裏的手機滴滴答答地響,伊地知接起電話捧着手機低眉順眼恭敬地連連應是,五條悟看得一清二楚,靠在牆邊雙手環胸神色冷淡。
不用伊地知和他說,他已經知道了給伊地知打電話的人究竟是誰,說的話又是些什麽了。
咒術界那群老東西,翻來覆去無非也就那幾句——快點祓除咒靈,不要把事情鬧大。
伊地知倒也想讓五條悟把事情快點解決,但是五條悟哪裏是會聽話的性格,更何況高層對五條悟來說不過是一群行将就木的老東西,他們說的話五條悟只會不屑一顧,要不是暫時沒有尋找到替代的人,不然下一秒五條悟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上門先把咒術界那群老人統統殺掉。
“好好……是。”
挂完電話,伊地知捧着手機走進五條悟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因為只要高層的命令過來,五條悟的心情就會變得格外糟糕,然後倒黴的就是他。
“五條先生。”伊地知觀察着五條悟倏然變得有些冷淡的臉色,額頭上冒出一顆豆大的汗,“高…高層說……今晚拜托您将這次案件的咒靈祓除。”
五條悟半天沒說話,氣氛凝滞,伊地知吞吞口水,宛若等待宣判的死刑犯。
五條悟這個人喜怒無常,不過對待高層倒是一視同仁的厭惡。
“他們會說拜托這個詞嗎?”五條悟摘下墨鏡在手指上轉圈圈,表情似笑非笑,“伊地知,你可不要騙我哦。”
高層的原話當然是被伊地知美化過的措辭,原話還是不便說出來,他擔心五條悟會把這地方給夷為平地。
擦擦汗,伊地知幹笑着說:“是的,五條先生。”
五條悟哼笑一聲,不過信不信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好啦,不為難伊地知你了。”五條悟那股懾人的氣勢收回,又變成輕佻的無良教師,他輕輕拍了拍伊地知的肩膀,笑容滿面道:“我和泉水還有真希現在就去。”
伊地知松了口氣,“那我現在去開車。”
高專的車就停在警視廳對面馬路上,伊地知用不了兩分鐘就可以把車開過來載着五條悟三個人去金井京介居住的地方,但是他步子還沒邁出去,五條悟就已經抓住了他的衣領。
人高馬大的五條悟提溜着瘦弱的伊地知輕松得就像提溜着一只小雞,被五條悟拎在手的伊地知顫顫巍巍地擡了擡自己的眼睛,看向五條悟問:“五條先生?”
明明五條悟長着一張出色的足夠将所有女孩迷得神魂颠倒的漂亮臉蛋,但是落在伊地知的眼裏卻像是惡魔在朝他微笑。
“不用了,等到了的時候說不定金井都死掉了。”五條悟慢悠悠地說:“還是我帶着泉水和真希兩個人走比較快。”
伊地知眼睛一亮,他以為自己今天終于能夠下班,然而五條悟又繼續道:“唔——我和泉水還有這些先到,伊地知你就開車去吧。”
“也許你到的時候我們已經把那個咒靈解決了,伊地知你再把我們送回高專。”
伊地知:……
雖然并不敢說,但是并不妨礙伊地知心裏默默抱怨,五條先生,你知不知道這樣剝削一個可憐的社畜的勞動是可以把你告到勞動局的?
盡管已經在心裏把五條悟這個小人用拳頭揍了無數回,但是伊地知還是低着頭唯唯諾諾地開口:“好的,五條先生。”
伊地知非常想擦擦自己的眼淚,因為他意識到咒術界并沒有勞動保護局這種東西。
伊地知和五條悟幾個人都離開了,但是警視廳的人都還在,目暮警官皺着眉坐在椅子上翻閱着關于金井京介的文件,他今天總覺得金井京介有些不對勁,但是光看他說的證詞和那些查到的證據來看,金井京介确實和涉原一郎三人的死亡毫無關系。
但是作為刑警的敏銳卻不斷地提醒着目暮警官,金井京介肯定還隐藏着什麽秘密。
他還在思考,一旁作為下屬的高木涉卻忽然驚訝地“啊”了一聲。
目暮警官看向高木,“發生什麽事了,高木?”
高木警官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解釋道:“我剛發現田中夫婦給我的田中小姐的照片裏好像少了一張,可能是剛才我摔倒的時候不小心掉到哪裏了吧。”
*
當五條悟一手拎着一個學生來到金井京介居住的公寓下的時候,金井京介還沒有到家。
運用術式達到高速移動的目的雖然讓三個人在短短幾秒內就到達了目的地,但是高速移動帶來的後遺症同樣讓真希的臉色有些發白。
整個胃好像都在翻江倒海,禪院真希扶着旁邊的樹幹嘔半晌才恢複平靜,她反應有些大,旁邊的輕輕拍着她的背給她舒緩的源雉泉和看熱鬧的五條悟一臉平靜,倒是顯得她有些不一樣。
擦擦嘴巴,真希面無表情地直起腰接過了源雉泉從旁邊的自動售貨機裏買的水給自己灌了幾口。
五條悟站在一邊幸災樂禍:“真希,只是這樣就不行了嗎?”
禪院真希雖然是個女孩子,但是卻與生俱來一種獨特的韌勁,這股韌勁支撐着她從禪院家這種看重天賦和咒力家族中走出來,支撐着她成為足夠獨當一面的咒術師,又怎麽會因為這種小事被打。
挺直了腰,禪院真希神色冷然:“五條老師,你很煩。”
五條悟笑眯眯地閉上了嘴。
金井京介居住的廉價公寓周圍靜悄悄的,只有蕭索的風聲,五條悟帶着自己的兩個學生爬上了金井京介家的屋頂,夜空的星星只有稀疏的三四顆,月亮被雲層遮擋,只露出一點薄薄的灰光。
空氣莫名其妙地壓抑,空氣裏還漂浮着不知道從哪裏來的淡淡的腐臭味,源雉泉皺着鼻子嗅了嗅,擡起手捏住了鼻子。
悶悶的開口,源雉泉看向五條悟:“五條老師,你有沒有聞到什麽味道。”
五條悟像是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他沒有聞到,他優越的是眼睛,又不是鼻子。
禪院真希也沒有聞到空氣中若有似無的腐臭味,兩個人朝他看來,異口同聲:“什麽味道。”
源雉泉看向金井京介公寓緊閉的大門,嘴唇動了動:“……”
五條悟和禪院真希的臉色凝固,表情嚴肅起來。
源雉泉說:“是屍臭味。”
*
那只咒靈很有可能在金井京介居住的公寓附近待了不少時間,沒有等到他回家于是咒靈又離開了,正因如此,這裏的空氣中才會存在一種淺淡的臭味。
意識到這點後,源雉泉和禪院真希不動聲色地爬上了金井京介公寓上的屋頂,幸好這個廉價公寓只有兩層,趴在屋頂上就可以輕而易舉地聽到看到金井京介家中的一切。
三個人剛剛站到屋頂,遲遲未歸的金井京介才抱着公文包回來。
他臉色灰白,嘴唇顫抖,走進家門後連鞋也沒來得及換就踩着榻榻米癱在了客廳,公文包的開關沒有關緊,裏面的文件又順着口子稀稀拉拉地掉了一地。
就算心情再怎麽樣糟糕,但是公文包裏的東西都是金井京介吃飯的家夥,他軟着腿蹲在地上撿東西,但是一地的紙張中,一張突兀的文件直接落入了金井京介的眼中。
那張紙本不該出現在金井京介的公文包裏——那是警視廳裏高木涉正在處理的一件失蹤案,紙上還貼着失蹤女孩兒的照片——是田中夫婦離家出走的女兒田中美子。
照片上的女兒巧笑嫣然,半長的棕發披在腦後,眼睛是淺棕色,笑起來眼睛彎彎看上去燦爛陽光。
這種照片按理來說并不會讓人感到恐懼才對,但是金井京介目光觸及到照片的那一瞬間像是被雷劈過一樣癱倒在地渾身顫抖,嘴巴張張合合,從嗓子眼裏擠出一聲極為短促粗嘎的慘叫。
好像地上的那張照片不是照片,而是索命的厲鬼。
屋頂上的五條悟眯了眯眼,看向身邊臉色平靜的泉水。
“泉水,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被問到的源雉泉無辜地眨眨眼睛,恰當地露出困惑的神色:“我什麽都不知道哦,老師。”
五條悟斂起笑容,垂下眼看着源雉泉。
“是嗎?”他懶懶散散地扯扯嘴角露出一個笑:“但是老師我有點不太信。”
源雉泉歪着腦袋想了想,挪挪身體靠近五條悟。
“那五條老師你努努力,多相信我一點比較好。”源雉泉聲音軟綿綿,吐息好像還帶着一點香氣:“因為不管怎麽樣,我都不會對老師不利的。”
屋子裏的金井京介不知道自己腦袋上還有兩個無良師生在“打情罵俏”,他現在心神不寧,好半天才緩神,抖着手将那張照片撿起來揉作一團扔進了垃圾桶,直到扔進去後,金井京介臉上才恢複了一些血色,扶着桌子從榻榻米上站起來在客廳走來走去地踱步。
“不可能。”金井京介扯着嘴角露出生硬的笑,口中喃喃自語:“怎麽可能呢……這個世上。”
“怎麽可能會有怨靈複仇的戲碼呢?”
這種說法好像有一些安慰住了金井京介,但是很快他又想起來涉原一郎三人死亡的事情,這樣的巧合無論如何也無法讓金井京介安慰自己這只是個巧合,再加上莫名其妙出現在自己文件裏的田中美子的照片,在金井京介本來就瀕臨崩潰的神經上越發雪上加霜。
金井京介撲到桌子上往自己嘴裏灌了好幾口冰冷的茶水,企圖用這種方式在澆滅心裏揮不散的恐懼,但是茶水的效果微乎其微,而窗外卻忽然傳來了嗚嗚的風聲。
趴在桌上的金井京介渾身一抖,不受控制地想起來一個月前的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他和涉原一郎三個人剛剛從風俗店走出來,因為之前已經将兩三個應召女郎折騰進了醫院的事情,現在已經沒有應召女郎願意做他們的生意了,不管出多少錢,那些女人對他們也避如蛇蠍,最後只在風俗店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四個人搖搖擺擺地走出了風俗店的大門。
但是光喝酒怎麽可能讓這四個男人冷靜下來呢?酒精不過是讓這四個人平時不敢做的事情在被酒精麻痹了神經後敢做出平時都不敢做出的事情罷了。
那天晚上也是這樣吹着蕭瑟的秋風,雲層遮蓋了月亮,讓人看不清街上的東西,他們四個人提着酒瓶踉踉跄跄,一邊痛罵着自己公司的上司不是什麽好東西詛咒他早晚出事,一邊又嘲諷風俗店的女人不過是一群沒人要的破鞋,給錢就應該感恩戴德裝什麽貞潔烈婦。
然後在人跡罕至的河道邊,他們四個醉鬼迎面碰上了穿着風衣提着行李箱行色匆匆的田中美子。
她是個漂亮的姑娘,就算臉色冷淡得仿佛淬着冰,但是依舊讓人眼前一亮。
想到這裏,金井京介控制不住地打了個寒顫。
“我沒想那樣做的……”他喃喃自語:“我沒想那麽做的,不怪我……都是涉原一郎!”
“那家夥才是罪魁禍首!”
窗外的風聲沒有停止,金井京介好像還能夠聽到耳邊時不時傳來的女性凄厲的尖叫,“你們會不得好死——我詛咒你們——!”
他的聲音太過驚恐,就算樓頂上的源雉泉和禪院真希想聽不到都難,禪院真希已經隐約猜到了一些真相,握緊了手裏的咒具一向冷淡的表情裏也帶上了一絲厭惡。
“他們做了什麽。”
源雉泉眯起眼,嘴角翹了翹:“雖然只是我的猜測,不過在警視廳看到金井京介對田中小姐的照片反應那樣大,我想,金井先生一定認識田中小姐。”
“現在看,應該不是認識這樣簡單。”
“或許……”他意味深長道:“田中小姐失蹤的原因也會被找出來呢。”
話音剛落,被咒術界通緝的咒靈終于在此時此刻姍姍來遲。
濃郁的紫黑色咒力遠遠地傳了過來,黑紫色的咒力張牙舞爪地朝四周發散,就像是幾欲擇人而噬的野獸,咒靈半徑十米內濃重的怨氣幾乎使得生長的植物都變得奄奄一息,衰敗的枯萎蜷縮起來。
等的都要打瞌睡的五條悟半眯起來的眼睛倏然睜開朝咒靈的方向看去,濃郁的紫黑色咒力中,一個身材纖細的女性緩緩地朝這個方向走過來。
五條悟臉色微冷,擡手做出術式的手勢,口中低吟:“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濁殘穢,盡皆祓除。”
黑色的帳在天空出現,瞬間将這座廉價公寓周圍全部包裹在內。
源雉泉站在屋頂,遠遠地眺望着正朝這個方向緩步走來的咒靈看去,雖然這個咒靈擁有着女性的外表身上還□□,但是并不會讓任何男人會升起一絲旖旎的心思。
它的身體泛着死亡的青灰色,纖細的肢體像是被人切割撕裂過又重新被人縫合起來一般,四肢和軀幹到處都可以看到用黑色的針線縫起來的針腳痕跡,除此之外,其他沒有被針腳縫過的地方也少有完好的皮肉,大大小小的屍斑還有好像被鈍器擊打後的淤青。
他看的認真,雖然不帶有暧昧的神色,但是一旁的五條悟視線掠過還是有一丢丢的不爽。
擡起手裝模作樣的遮住了源雉泉的眼睛,五條悟感覺到掌心裏源雉泉睫毛劃過時肌膚傳來的一些細微的癢感。
“五條老師?”源雉泉語氣困惑。
“雖然是咒靈,但是作為男生還是要非禮勿視哦。”五條悟理直氣壯地說。
源雉泉遲疑片刻:“但是五條老師,你的性別應該也是男吧。”
“老師我心裏沒有那種世俗的欲望。”五條悟眼神悠長開口一副看破紅塵的樣子:“但是泉水你現在不一樣。”
“你世俗的欲望太重了,不看會更好。”
源雉泉:……
“那真希……”
五條悟幹脆利落:“真希是女生所以沒關系。”
禪院真希:……
雖然但是,就算是五條悟她也想揍他一頓。
被五條悟遮住眼睛的源雉泉看不到,“田中美子”走的很慢,盡管察覺到了什麽不同,但是她還是一步步地朝公寓的方向走來,目标明确地朝着金井京介所在的房間而去。
在門口站定,她擡起手輕松地推開了金井京介的房門。
緊接着金井京介便凄厲地大喊出聲:“是你——!你明明已經死了!”
半長的棕發因為濕漉漉一绺一绺地貼在本來應該死去的田中美子的腦後,她的雙眼不像常人一般黑白分明而是如同深淵一般的漆黑。
她對金井京介的話毫無反應,而是伸手掐住了金井京介的脖頸朝他的臉上湊過去,金井京介能夠清楚地聞到“死而複生”的田中美子身上那股潮濕的水腥味和屍體腐爛後才會産生的屍臭。
“對不起——對不起!!!”
金井京介身體徹底癱軟下來,他一邊往後退一邊哭喊。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喝醉了……我真的沒有想殺死你——”
“都是涉原一郎他們三個人的想法,是他們控制不住自己……是——”
金井京介的脖子被咒靈掐住,缺氧的臉龐漲紅說不出話,眼淚鼻涕流了一臉,因為極度恐懼無法控制的下半身失禁,飄出一股騷臭味。
而掐着金井京介脖子的田中美子也褪去了最初人類的外表,露出了咒靈的形态。
半長的棕發瘋長,轉眼就長到拖地,還能看出一副漂亮面孔的臉皮膚斑駁的掉落,露出黑色的骷髅一般的骨骼,白森森的牙齒宛若鯊魚一般尖利,四肢也變得修長尖銳,脊背上長出了一節一節尖銳彎曲的利刃。
屋頂上的源雉泉聽着屋子裏發生的動靜,擡手扯扯五條悟的袖子無奈道:“五條老師,你不處理嗎?”
他記得,這件事好像是拜托五條悟來祓除這個咒靈才對。
然而五條悟眨眨眼,臉上擠出一個虛僞的笑:“是嗎,但是老師我帶你們過來,就是想讓泉水你和真希兩個人能夠借着這個咒靈好好的測試一下你們的能力哦。”
禪院真希猛地看向五條悟,臉上的詭異幾乎可以化作實質,一臉“你在開什麽狗屁玩笑”的表情。
然而五條悟毫不心虛,松開源雉泉的眼睛雙手叉腰理直氣壯:“這個咒靈很弱啦,我相信泉水和真希你們兩個合作一定可以祓除的,所以交給你們了哦!”
下一秒,五條悟伸手輕輕一推就把兩個人推了下去。
源雉泉:……
禪院真希:……
落地的兩個人才剛站穩,擡頭就看到了正掐着金井京介脖子的咒靈“田中美子”朝他們看過來的眼神。
源雉泉站在原地沉默良久,伸出手朝田中美子的方向輕輕揮了揮。
“是這樣的。”源雉泉朝田中美子露出一個有些尴尬的笑:“雖然他做了壞事,但是你還是不能殺他。”
他站在原地斟酌片刻繼續道:“我們會送他去警局的。”
這副打着商量的模樣活像是在和一個人談生意,而不是讓一個咒靈放下手裏的人質。
屋頂上看戲的五條悟捂着嘴巴噗嗤噗嗤地笑出了聲。
禪院真希:……
禪院真希差點沒繃住自己的表情,驚愕地開口道:“泉水,你在幹什麽。”
“咒靈是沒辦法聽懂人類說的話的!”
“她雖然有田中美子的外表,但是卻是田中美子死前的怨氣化為的詛咒,根本不是田中美子本人!”
雖然絕大部分人類都無法看到咒靈擁有咒力能夠像咒術師一樣活躍在消滅咒靈的道路上,但是有人的地方就有詛咒,盡管不知道咒術界的存在,但是人類每當産生糟糕的情緒後從身體裏産生的壞情緒都會促使詛咒的誕生。
而眼前的咒靈之前雖然擁有和田中美子一樣的外表,但是身體顯然是由詛咒凝聚成的,結合金井京介在極端驚恐下吐露出的那些信息來看,眼前的咒靈之所以産生并且和田中美子這樣相似,很有可能是因為田中美子臨死前對金井京介四人巨大的怨恨和詛咒促使了咒靈的誕生。
誕生的咒靈沒有神智,但是刻在記憶裏的東西告訴她,一定要找出那四個人殺掉。
被真希提醒的源雉泉後知後覺的眨眨眼睛。
他才想起來,這時候已經不是平安京那會兒了,那會兒的平安京妖魔鬼怪遍地跑,幾個咒靈會說話也普普通通沒什麽稀奇的,但是現代的咒靈絕大部分都是沒有神智的弱小詛咒,能夠擁有人類思維的,到目前為止只有源雉泉這一個。
這要怪田中美子怨氣化成的咒靈,因為她的外表太像人,讓源雉泉産生這種錯覺也無可厚非。
“啊。”源雉泉雙手一拍,看向真希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這個我不太清楚。”
他還在這裏說對不起,已經感覺到從源雉泉那裏傳來的威脅感的咒靈将手裏的金井京介甩在一邊朝着源雉泉攻擊而去,原本勉強還能看得出人形的咒靈褪去了最外層的外表,露出了真實的體型。
拖地棕發宛若海草一般閃電般地朝源雉泉所在的位置攻去,還是禪院真希手疾眼快握着手裏的咒具将飛來的黑發砍斷,然後将另一把太刀朝源雉泉扔過去喊道:“泉水,分頭攻擊!”
源雉泉接過禪院真希扔來的太刀,拔出閃着冷光的兵刃,冷白色的手掌握着黑色的太刀,極致的顏色對比讓人的眼光不免被吸引過去。
屋頂上站着的五條悟雙手插兜,一派悠閑,看着源雉泉握着刀的手嘴角翹了翹。
他心想,看來他選的咒具還不錯。
咒靈的力量不容小觑,田中美子死前的怨氣之大可見一斑,源雉泉和禪院真希分頭行動試圖将眼前咒靈的弱點找出來,但是不管是脖頸還是心髒都被堅硬的骨骼覆蓋,禪院真希和源雉泉手裏的咒具一時半會兒竟然也無法穿過。
他們兩個為了躲避田中美子怨氣所化成咒靈的攻擊因此有些狼狽不堪,但是作為老師的五條悟非但臉上不見擔心,甚至不知道什麽時候跑出去買了一包草莓大福,現在正換了個地方蹲在樹枝上津津有味地看。
“加油!真希、泉水!老師相信你們!”
五條悟朝兩人的方向揮了揮手裏咬了半口的草莓大福。
然後兩個人就為了躲避眼前咒靈的攻擊狼狽地在地上打了個滾。
禪院真希幾乎要罵出聲,因為眼前的咒靈她目測至少有準特級的水準,但是她現在只是二級咒術師,更不用說源雉泉這個剛剛上任的新手了。
所以五條悟到底哪裏來的自信他們兩個能夠合作解決這個咒靈啊!!!
禪院真希一腔怨氣無處發洩,下手的力道越發兇狠。
而站在樹上正悠閑地品嘗着草莓大福的五條悟目光落在正拿着太刀左右躲避咒靈攻擊的源雉泉的身上,眼中興味十足。
他當然不是覺得禪院真希有實力解決這個咒靈,而是因為同樣在地上左右躲避的源雉泉。
雖然第六感這回事虛無缥缈,不過五條悟卻很願意相信這種摸不到看不見的直覺,不如說,在看到走來的咒靈的時候他就下意識地決定了這個咒靈要讓源雉泉來解決。
正好,也可以用這樣的方式來試探源雉泉的實力,就算源雉泉真的打不過也沒有關系。
反正對于五條悟來說救下禪院真希和源雉泉也并不是什麽難事。
太刀砍到咒靈的手臂上擦出紅色的火花,源雉泉敏捷地躲過咒靈身後突兀地長出來的尖刺,反手握緊太刀一揮将那根尖刺砍斷踩在地上借力跳出了三米遠。
禪院真希因為不斷的攻擊體力已經有些見底,汗水順着臉頰落下來滴到地上,她沒有咒力,天生的“天與咒縛”讓她在咒術界這個以天賦為尊的世界不得不付出比普通咒術師千百倍的努力才能走到今天。
但是盡管被逼到絕境,她看向咒靈的眼神依舊堅定不見一絲怯懦,手中揮舞的長刀也沒有因為見底的體力而減緩一絲速度。
“泉水,我控制住它,你找機會攻擊它的心髒。”禪院真希一邊喘息一邊說,接着握緊手中的長刀,腳下一點飛速地朝咒靈沖去,密集揮舞的刀刃讓人幾乎只能看得到殘影。
源雉泉握緊手裏的太刀,視線卻輕輕朝五條悟縮在的方向掃去,他心裏起疑,這個咒靈真的是禪院真希和他所表現出來的水平能夠解決的程度嗎?
然而五條悟站在樹上,雙手放在嘴邊做出喇叭狀:“加油!!!!”
源雉泉:……
他現在無比懷疑這就是五條悟的陷阱。
但是就算是陷阱又怎麽樣呢?
他心裏輕嘆了一口氣,手中的太刀輕輕劃過掌心,冷銳的刀刃輕而易舉地劃破來了源雉泉柔軟的掌心,鮮血一顆顆冒出來沾到了月光下泛着冷光的刀刃上,銀色的刀刃吸收了那幾滴鮮血,隐隐出現了一絲淡淡的薄紅,然後揮動間便消失無蹤。
源雉泉閉上雙眼,再次睜開時視野裏只留下不遠處的咒靈,一道極細的白色的絲線出現在他的眼中,他長長的呼了一口氣,腳下一點便跳起來飛到半空,朝絲線所在的心髒處狠狠地刺去。
剛才無論如何也無法穿透的堅硬的殼此刻卻變得如同棉花一般柔軟,刀刃穿過時甚至可以聽到肌肉被割裂時一聲清脆的“呲啦”聲。
攻擊的咒靈動作頓時停在原地,随即便發出一聲尖嘯,它掙脫了源雉泉捅穿心髒的刀刃,甩開了禪院真希朝它砍來的武器,朝着金井京介躲藏的地方快速地飛奔而去。
源雉泉沒有阻止,而是拖着太刀走到耗盡體力的真希身邊朝她伸出了手。
禪院真希扯扯嘴角,擡手握住了源雉泉的手,借着他的力道從地上站起來。
咒靈的身體已經從腳開始逐漸變成飛灰,但是依舊猙獰,金井京介恐懼地大喊,而咒靈的手只來得及掐到他的脖子上,接着便無力地垂下徹底消散在空氣中。
空中好像掉下來什麽東西,落在草叢裏響起沉悶的聲音。
靠在樹上的五條悟跳下來走到兩人身邊鼓了鼓掌,一頭白發在風中張揚地飛舞。
“非常棒哦!”五條悟雙手合十笑意盈盈,擡手摸摸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淚道:“看到你們兩個人配合的樣子,我感動得要哭了。”
禪院真希沒好氣地看了一眼五條悟,半阖着眼靠在一旁恢複體力。
五條悟在咒靈死掉的那一刻就撤回了帳,伊地知站在帳外一臉焦急地張望,直到看到帳被收起才放心地松了口氣。
五條悟走到涕泗橫流驚魂未定的金井京介的身邊本想把他提起來,然而視線落到一旁草叢中時,五條悟的眼神凝滞,彎腰撿起了草叢中的東西。
對着月光,五條悟手中的東西清晰可見。
源雉泉同樣看到了五條悟手中的東西,那個東西他太熟悉了。
畢竟,是他親手将刀刃送進了那個東西主人的心髒,也是他親眼看着那個東西被人封印的。
那是——宿傩的手指。
紅棕色的手指略微彎曲,黑色的指甲尖銳鋒利,盡管封印了千年,源雉泉好像還是能看到它曾經所擁有的,足夠颠倒山川的強大咒力。
怪不得田中美子死前的怨氣凝聚成的咒靈這樣強大——原來并不是她的怨恨足夠孕育出那樣強大咒靈,而是有人在它的身上放了宿傩的手指。
源雉泉目光閃爍,斂目思索,但是誰會把宿傩的手指放到一個咒靈身上呢?
不過按理來說,他應該是不知道那是什麽東西的,源雉泉看向面無表情正拿着宿傩手指對着月光看的五條悟,靠近五條悟用好奇的口吻道:“五條老師,這是什麽?”
五條悟将宿傩的手指向空中一抛然後接住,朝源雉泉露出燦爛的笑來。
“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哦,只是一個在很多人眼裏看起來很可怕的咒物罷了。”伸手揉揉源雉泉的頭發,五條悟輕笑道:“不過在我眼裏,人類比起這個東西來說——要可怕得多。”
說完,五條悟将宿傩的手指放進了自己口袋,漫不經心地想,高層那群貪生怕死的老家夥,怕是要好一番震動了。
夜色寂寥,響起了陣陣蟬鳴。
*
盤星教——
半躺在座椅上,穿着五條袈裟的黑發男性張開了雙眼,眼睛裏閃爍着濃郁興奮。
他咧開嘴,笑容誇張而燦爛,卻無法忽視其中濃濃的惡意。
“夏油大人,發生什麽了嗎?”白發的女孩兒一臉好奇地湊過來,她相當尊敬崇拜眼前的男人,但是也帶着天然的親近。
因為是眼前的男人将他們從愚昧封閉的村子裏救出來,将她們從地獄拉到了天堂。
夏油傑伸出手輕輕地撫摸着白發女孩兒的發絲,眼神微微柔和起來。
“沒什麽,只是發現一件事情。”
夏油傑輕笑一聲。
“我只是沒想到,高專裏又來了一個有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