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
第 33 章
當身處在不合群的環境之中時, 人的潛力總是會突然爆發,完成一系列平常難以完成的事情,然後回歸到合群的環境之中。
趙瑤君飛快抄寫完《農戰篇》後, 又翻開一頁紙張, 開始寫下自己的對這篇文章的讀後感。她寫得飛快, 将自己以前假期最後一天趕作業的功力發揮得完美至極。
等她寫完之後, 不由松了一口氣,轉了轉自己微酸的手腕, 又摸了摸餓癟了的小肚子。拿着作業, 在衆人忽然集聚的視線裏,尴尬的拿着作業走到了嬴政身邊:“阿父,功課我已完成, 可否能用夕食了?”
嬴政放下酒杯, 心中卻驚訝于她的快速, 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就寫完了?那寡人順便看一看, 你是否在糊弄寡人。”
趙瑤君有些不服氣的咬了咬牙, 哼了一聲:“阿父別小瞧了我。”
【我哪裏還敢糊弄呢?我就算是全國大名鼎鼎的糊弄學一級選手, 全國退堂鼓二級選手, 我也不敢這會兒糊弄啊!我還想幹飯呢!】
這話奇奇怪怪的, 嬴政輕笑一聲,姿态慵懶的翻開了趙瑤君的功課,還朝低下眼巴巴望着的王绾道:“請丞相前來, 品評他家弟子課業如何。”
趙瑤君下意識挺直了脊背, 上前幾步剛要做足弟子禮,扶着王绾走來, 卻被他嚴肅的拂袖拒絕了:“老臣年邁,卻不至于要小殿下扶。”
趙瑤君讪讪一笑, 收回了自己的手。
做在上方的烏氏倮忍不住笑了起來,明豔的容色更增添了幾分奪目:“大王對待公主殿下嚴格,卻也關愛。”
嬴政随意翻看着趙瑤君的抄寫作業,沒見到錯別字,雖然字跡不太工整,但也還好。
他心裏暗暗點頭,不擡眼的對烏氏倮道:“讓倮女郎看笑話了,今日讓她于宴上做功課,本也不合時宜。但小女實在頑劣,不下狠心懲治一二,只怕将來她掀翻了天。”
趙瑤君縮了縮頭,乖乖站着聽訓,心裏卻忍不住默念。
【搞快點呀,我還沒用飯。】
話音剛落,王绾捏緊了趙瑤君對《農戰》篇的心得體會,他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眼神有些複雜的看向了身量小小的趙瑤君:“這文章,這文章,竟然寫成了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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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瑤君有些心虛:“我寫得不好嗎?”
王绾心道,不是不好,而是好極了。這文章初初看來,好似天馬行空,但細細一想其中一些奇妙且有用的招數,看上去确實能拿來試一試。
王绾雖然知道這個弟子的不凡,但也沒有想到她如此稚齡,竟當真能寫出這樣好的提議來!
他忍不住用欣慰的眼神看了眼心虛的趙瑤君,卻聽她道:【寫得不好的話,那還給我飯吃嗎?】
王绾嘴角抽了抽,收回了自己欣慰的眼神。
哎,要是小弟子能少貪嘴一些,那就更好了。
嬴政看到這的動靜,不由好奇:“瑤君到底寫了什麽,才讓丞相如此驚訝,給寡人也看看她的另一份課業。”
王绾将趙瑤君的課業遞給嬴政,嬴政開始讀了起來。
《農戰篇》裏完全肯定了農業和作戰的功績,否定了外交和商業的作用。趙瑤君據此開始寫自己的感受。
國家應以農業為根本,倉廪滿而國有底,也應以軍事為堡壘和利劍,使得國境內清平安樂。但外交和商業也各有其用,外交可以知己知彼,打探他國發展的情況,商業則如同活水,在國家宏觀規定的水道上,可以滋潤土壤,帶來生機。
趙瑤君沒有再敘述別的,只寫了一個以前的小試想。
他們大秦掌握,并且秘密保存了造紙工藝。紙張輕便且易于書寫,它還在保存、折疊等功能方面遠遠超過了竹簡。竹紙造價還很低廉,其價格成本遠遠低于了昂貴的布帛和絲絹。
所以他們秦國的竹紙,只要能讓商人順利運到各國售出,換取足夠的糧食,秦國從衆抽成糧食存入糧倉,那秦國的糧食又能多有一種來路。
這竹紙還能分層售賣,最簡單的那本竹紙,賣給普通的士人,價格較為便宜。
竹紙做成花箋,以圖案雅致、色彩簡單的花紋,賣給各國官員,價格昂貴。
竹紙染色,再做成顏色豐富,圖紋精致的花箋,便可極為少量的售賣,專門以極高的價格,賣給各位國君和權臣。
甚至若是雕版印刷使用起來,還能發展一下版畫,用陰刻的手法刻出各種繁複的圖畫,這圖畫猶如鋼印一般凸浮其上,一看就新穎又高雅。
趙瑤君怕自家阿父和先生看不懂,還大致解釋了一下雕版印刷和版畫的工藝原理。
她還寫到,除了竹紙,無論是大秦現在的面粉、還是豆制品,都是十分新奇且美味的食物,要順利賣到各國去,那還是很容易的。
說不定膳夫練一練刀工,一道文思豆腐便能成為各國餐桌上新寵。
趙瑤君詳細敘述了一番,大商人如何向各國出售大秦貨物,又是如何給大秦買糧、交商稅的過程,看得嬴政眼神一亮。他還看了眼坐在大母身邊,容貌異域的烏氏倮。
這些提議,實行起來不僅不難,成功率還很高。這樁大生意,還有了極為合适的人選。
烏氏倮極為合适,便合适在兩點上。一是她自己聰明有手腕,一身從商的本事和魄力,世間多少人也不及她。這樁大生意有她來做,是十分靠譜的。二是她的身份巧妙。
大秦的鄰國都知道,烏氏族雖然也算大秦子民。但他們都生活在大秦邊疆北地,有自己的信仰和風俗,不與大秦國內大多百姓類同。
他們族人有耕種的,但更多是以放牧為生。烏氏倮向關中賣牛、羊、馬後,除了買昂貴的絲織品,剩下買的最多的就是糧食了。
她若是帶了新奇的商品到各國售賣,将賣得的錢財一部分買成糧食,那簡直是順理成章之事。她多次少買,離大災還有約莫三年,這三年從各國買的糧食、物資也盡夠了。
嬴政摩挲了紙張片刻,對烏氏倮道:“女郎牛羊萬千,好馬成群,實在家大業大。只是只做牛羊馬牲畜生意,未免單一了些。如今寡人另有一樁大生意同女郎做,不知女郎願否?”
烏氏倮來了興趣,一雙栗子色的眼睛越發明亮:“敢問王上,是什麽樣的一樁大生意?”
嬴政朗笑起來:“是一樁關乎大秦的生意,只要這樁生意做的好,烏氏女郎便是大功臣。事成之時,寡人定以爵位待烏氏女郎。女郎自可如我大秦朝臣一般,上朝堂,見君王,禀奏烏氏、大秦之事!”
封一個女郎爵位!
烏氏倮呼吸一滞。
她帶着繭子,并不纖細柔嫩的手指下意識纂成拳頭。指甲微微刺入皮肉,帶來刺痛的清醒。
烏氏倮好似聽見自己激烈的心跳和血液流動的聲音,她勉強用最後的理智,控制住一口答應下大王的想法,平靜笑問:“不知大王可否同倮詳談?倮定洗耳恭敬以聽。”
嬴政心裏滿意,一但他開始做事,心中便再無眼前精彩的歌舞,以及殿中美食佳肴、美酒佳人了。
他心裏裝的都是大秦的未來。
嬴政起身,歌舞驟停,他看着下方的朝臣:“諸君繼續宴飲,章少府随寡人到側殿。”
章邯站起身來,朗聲飒爽笑道:“章邯得令。”
這少府分明是個文官,怎麽語氣倒是像個武官的做派?不過這個時候,文官武官還不像後面的朝代一樣泾渭分明。特別是武德豐沛的老秦人,那真的都是一些馬下看着文質彬彬,舉起秦劍就能翻身上馬砍人的狼滅!
趙瑤君看了王绾一眼,默默道:【比如我家老師,他看着是個傳統的文人,但誰能想到啊,一把年紀了,有事他真能上馬刀人啊!他還懂兵馬,後來他一個慣常做文職的,竟然還教出了武官兒子!】
【不過這章邯的名字,我怎麽那麽耳熟呢?】
趙瑤君沒怎麽回憶,就被章邯吸引了。不,準确的說,是被章邯非常後移的發際線給驚呆了!
【我天,我怎麽能不被吸引呢?好家夥,章少府,你年紀輕輕的,怎麽就禿了,成了一個禿子呢?】
衆臣聽了這話,忍不住停下喝酒,看向章邯的頭發。
身強力壯,身高八尺又餘,五官長得大氣英武的少府章邯,腳下一個踉跄,踩空了陛階,當場給衆人表演了一個手忙腳亂,旋轉飛身,手表并用,好懸穩住了自己!
趙瑤君:【噗!不愧是武德豐沛的老秦人啊,這一通操作好6.】
章邯粗喘了兩口氣,不是累的吓的,而是被四公主殿下氣的。他心裏默道,殿下還小,心直口快,我不與她計較。再說了,我正值壯年便生了這等禿病,本來也是事實。
章邯臉色漲得通紅,尴尬羞憤的朝嬴政道:“王上,臣失禮了。”
本來就是自家小女兒心聲無所遮攔,惹出來的事情,嬴政悄悄看了眼看戲的小女兒,暗自瞪了她一眼,才忙對章邯安慰:“無妨的,章君下次小心便是。如此,你們與寡人一道去往偏殿議事。”
趙瑤君一聽這話,心裏高興起來。她散步并作兩步走,十分快速的溜回自己的桌案,看向身邊的青女:“快快快,叫人上一案飯菜來,這功課不是人做的,你家公主我快要餓死了。”
【嘿嘿嘿,還好我手速快!這回終于能吃上熱菜熱飯了!】
青女呸了一聲:“什麽死不死的,殿下不可說這等不吉利的話。”
她正要叫人傳膳,豈料嬴政凝視趙瑤君,好笑又好氣道:“你坐下作甚,你也一道去偏殿。”
趙瑤君不敢置信地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阿父叫的是瑤君?”
【不會吧,要剝削我到這個地步?我還沒吃飯呢!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就算是天底下最大的周扒皮和黑心老板,也沒有不給飯吃的道理啊!】
嬴政頭疼的揉了揉額角,催促道:“一道去,你最愛吃的飯菜甜水,寡人也幫你送到偏殿去。”趙瑤君立即心滿意足。她蹭的一下站了起來,快速去牽着嬴政的手,仰頭甜甜道:“阿父,你真好!”
嬴政嘴角翹了翹,算這小丫頭有良心。
趙瑤君立即讨價還價:“飯菜我要三案。”
嬴政:“......寡人知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