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
第 20 章
趙瑤君其實算半個留守兒童。
小學的時候,父母忙于工作,她有三年是和外婆同住的。雖然趙瑤君很想念爸媽,但是因為外婆對她太好了,只要她一傷心,她就像有用完不的本事,可以将她哄得開開心心的。
外公早年去世了,外婆自己住。外婆家大院裏就有一大塊菜地,外婆在裏面種土豆、種紅薯、種南瓜、種玉米,種青菜......反正能種的都會間隔着種。
外婆閑暇時總會帶她上山摘果子、采花,下河撈小魚小蝦,會摟着她說些民間傳說。她還有一雙巧手,會做許多好吃的,會做好玩的布娃娃,給她打漂亮的毛衣、毛線裙。
後來初中的時候,爸媽生意做得不錯,就将她接到了市裏面上初中。
趙瑤君雖然開心,能在爸媽身邊生活。但父母實在太忙了,有時候也根本顧不得她,她朋友不多,閑暇時只能和外婆打電話。
高中的時候,她住了學校。因父母忙碌,學校管理嚴格,她也只是半個月回一次家。
每次打電話和父母想要分享自己的趣事、自己的壓力,卻被他們接起來第一句“你有什麽事,還有錢用嗎?”而打斷。
高中畢業的時候,趙瑤君的父母離婚了,她跟了媽媽。可惜後來爸媽都有了自己的家庭,還與新妻子、丈夫重新孕育了孩子。媽媽将心思全撲在年幼的弟弟身上,眼睛裏更沒有她了。
趙瑤君所獲取的愛、開心、分享欲、還有為人處世樂觀、堅強的态度,更多是從外婆那兒獲取的。縱然她媽媽有了孩子,但只有外婆最喜歡她,最擔心她。
趙瑤君大學剛剛畢業的時候,通過校招工作有了着落,因離入職還有一段時間。她就直接回鄉,打算在最後的一兩個星期裏好好陪陪外婆。
沒想到,回鄉那天,全國氣溫忽然驟降,沒過兩天新聞上循環播放着,全國都在下的這一場灰撲撲大雪。
大雪下了兩日,淋雪淋多了的人、動物和植物就開始發生變異。
趙瑤君永遠記得,在變異一個月後,她外婆死死抱着沖進房門的喪屍,一向慈祥溫和的面容非常猙獰,嘶吼着讓她跳窗快跑!
趙瑤君也不知道怎麽,她腦子嗡嗡狂叫,心裏有一種壓抑的怒火和滔天的絕望怒意越燒越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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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二話沒說,直接就跳窗,去廚房裏拿來砍柴的鐵制砍刀,又不要命一樣翻窗進來,在外婆死前欣喜又絕望擔憂的表情裏,在喪屍發紅盯着她的眼珠,朝她撲過來的身體上。
她渾身發抖,身體裏火燒得她口幹舌燥,表面卻越發面無表情。她用這一個月砍柴熟練的手,找準角度,一擊将喪屍的腦袋砍下了!
喪屍死後,趙瑤君看到外婆被啃食得四肢破碎,滿臉血肉。
她身子抖得跟篩糠一樣,臉上卻毫無表情,毫無知覺的掉眼淚,還瘋狂找到處理傷口的藥箱。
外婆卻斷斷續續,含糊不清道:“別,別忙了......瑤瑤,活下去,你要活下去......”
她一句話沒說完,人就沒了。
外婆沒有變成喪屍,殘缺年老的身體狼狽不堪、破碎不齊的躺在地上。
血腥味引得外邊的喪屍怪物,遠遠發出狂嘯躁動。
趙瑤君看了眼自己手上被喪屍抓破的傷口,青筋鼓起的手握緊一旁的砍柴刀,忽然瘋狂大哭。
她想要叫一聲外婆,出口的卻是上氣不接下氣,并無意義的悲怆哭聲。
她聲音這麽響亮,房間裏血腥味那麽重,那些怪物跟聞了腥味一樣的跑來。
趙瑤君心裏怒意勃發,恨意滔天,內裏如同打翻的火爐子。外顯的身體卻手腳冰涼如身處寒天冰窖,寒熱相煎之下,她感覺自己好似有了很多力氣。
趙瑤君什麽也沒有想,她只記着,外婆愛幹淨,愛整潔,不能讓她躺在地上。
那天她爆發出來的力氣很大,腦子也不甚清醒,就靠着一把鋒利的砍柴刀,看着沖來的喪屍、怪物胡亂砍殺!
上午到下午,白天到晚上,但凡松懈砍殺一下,低頭一看身後的那具殘屍,她腦子和心髒就被熾熱的大火,燒得完全沒有理智了,只知道砍殺!
一夜過後,一房間都是堆積如小山的喪屍、怪物。
那濃郁的惡臭、粘稠的液體,将房間熏得好似墳場。現在再也聞不到一點血腥味了,因為全都是腐屍令人作嘔的臭味。
趙瑤君滿身髒污,她木木地提着砍刀站在屍體堆裏,直到窗外刺眼的陽光映照着寒冷灰雪,照了進來的時候。她才麻木的将外婆殘缺的身體,抱了起來。
外公和外婆感情好,外公還沒去世前病情嚴重的那時候,農村人都還沒怎麽接觸過殡儀館。
他和外婆就決定好了,打了兩個上好的棺木,放在了空房間裏鎖着備用,還将後事也安排得妥帖。
趙瑤君媽媽十分嫌棄那兩副棺材晦氣,外公卻說:“我們年紀都大了,這東西早晚要用到,有什麽晦氣的。況且外邊一些棺材和油漆特別不好,我死了雖然什麽都沒了,但我還是要選一個好點的棺材,體體面面的走。當然了,你媽也一樣。”
趙瑤君回憶着,将外婆葬了。
她發現自己是力氣,詭異的變得巨大。那棺木材質好,十分細滑厚重,就算是請人擡棺,至少也要四個成年男人。
可她現在能輕易舉起了棺材,輕易挖土下葬外婆。
後來她才知道,她不像那些發燒昏迷覺醒的異能者一樣,按照那種程序覺醒異能,她是在清醒砍殺的時候,力量系異能就覺醒了的。
末世三年,趙瑤君死死記得外婆的話。
她确實拼命去存活,一番折騰煎熬,最後空有一身力氣,卻還是餓死了。
她死的時候,身體消瘦如柴,身上不見肉,只見皮包骨,體內髒器應該都被自己的維持體能而“吃”了,生機也完全耗盡。
除了身體上折磨,末世三年後遺症帶給她的就是執着于食物。靈魂、感情上的麻木,得過且過、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生活态度。
以及時時警惕殺喪屍,做開顱、斬首手術越發高超的技術。
便是趙瑤君最先到秦國的時候,她的後遺症也是滿心記挂着吃的。
對于嬴政這些歷史名人,大秦的黔首苦難是帶着旁觀者的贊嘆、漠不關心,和樂子人的看戲。
她綁定了泰山強國系統,但本質出發點是為了自己吃好喝好。
她想要刀趙高、李斯,是為了自己的平穩生活,那些大臣贊嘆她的一顆赤子之心,剖開一看,全是私欲與貪欲。
她所作的一切,都是源自怕失去現在的生活。
但今天有些不同,或許是一點點相似的溫情。
或許從離開末世那個地獄開始,趙瑤君就開始不同了起來,她雖不打算改變自己悠閑舒适的生活方式,但也打算積極一點做泰山強國系統裏山神發布的任務。
這對她好,對大秦更好,也對大秦的百姓好。
說不定哪一日,他們全都能吃飽,不會像她一樣,死死的執着于食物。
騎馬重新從西郊進入鹹陽城,趙瑤君看着如血的殘陽,寧靜平和的街道上,微涼的晚風吹來,街道上的百姓或說笑、或呼喊、或哭泣的離開。
衆生百态,世俗萬象。
他們都是鮮活的生命,這裏是真實的世界,不是她的臆想,也不是患得患失的幻覺。
不知道是不是外婆保佑她再活了一遍,反正趙瑤君感覺自己好像慢慢活了起來。
她的身體是鮮活年幼的,感情也被嬴政、被扶蘇、被每一個對她好的大臣、包括今天要送她小魚的爺爺,以及每個善意的人,澆灌了水分,将之前冒尖尖的感情給養得更大了一些。
趙瑤君忍不住放聲大笑了起來,她嗓音綿軟甜美,只是無緣無故大笑,讓嬴政還是摸不着頭腦:“瑤君,你何故突然發笑?”
趙瑤君仰頭,卻發現嬴政果然太高了:“阿父,你低頭我告訴你。”
嬴政果真低頭,趙瑤君伸出雙手,捏住他的臉頰往外輕輕拉扯了兩下,看到他一張俊臉橫向變寬,她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哈哈哈哈,阿父,你果然是真的!”
大庭廣衆之下被拉扯臉,嬴政掙開她的手,有些惱怒:“當真無禮!亂捏什麽?寡人不是真的,難道是假的不成?”
趙瑤君擡頭用力親了一下他的俊臉:“阿父,你真是個好阿父,瑤君可喜歡你了!”
一旁的蒙武蒙恬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
嬴政心裏的氣一下子沒了,看着笑得眼睛眯起來,格外開心的小女兒,到了宮門口,他也不曾下馬,只耳根微紅。
“我大秦人要會騎馬,當寡人的女兒更要會騎馬,我要縱馬了,你過會兒要是掉下馬了,晚上這頓夕食就沒了。”
話音一落,他就加速策馬進宮。
如今大秦建築的風格都是高臺建築,以高以大為要。宮內道路修建既有調理,又修得十分寬闊,奔馬而行也不會随意撞到人。
趙瑤君哪裏會怕嬴政加速,只摟住了他,在風呼嘯而來時哈哈大笑:“快點,再快點!阿父最厲害了,騎馬一定最快!阿父棒棒,快點!”
沉穩鐵血,甚少意氣用事的嬴政,也不知怎的,就在她慫恿的話裏,當真縱馬疾馳,高聲朗笑:“駕——”
上等的寶馬快速跑進沉悶莊重,高臺樓閣的鹹陽宮,一路上趙瑤君又笑又鬧,嬴政也策馬狂奔,留下一路驚呆的宮人。
後邊還追着不放心的蒙武和蒙恬。他們并非放心不下王上的騎術,而是害怕才五歲的四公主殿下會受驚。
結果實在是他們過度擔心了。
快速打馬路過華陽宮,将闾正陪着華陽太後吃糕餅,外邊一陣喧嚣,其中有孩童和王上的大笑,華陽太後不由出聲詢問:“為何外邊兒會如此喧鬧?我似乎聽到了大王的笑聲?”
宮女答道:“方才大王帶着四公主在宮中縱馬,華陽宮宮道寬廣,想來王上和四公主殿下縱馬而過的時候,發出了歡笑。”
華陽太後彎了彎滿是風霜的眼睛,還沒說什麽,将闾就道:“四女弟年歲尚小,父王不知為何格外喜愛于她。不僅讓她居章臺,更讓她一道上朝,如今帶她宮中縱馬。女弟嬌縱跋扈,再這般下去,可如何是好?”
華陽太後不緊不慢撚起一塊面粉做的糕餅,淡淡道:“我不管你們那些事情,将闾有話,便自去同你父王說。”
嬴政那孩子,打小過得苦。前兩年趙姬之事又狠狠傷了他,眼見他整個人都繃成了弦,越發冷冰冰得像大秦鋒銳的利劍,作為祖母,華陽太後也是擔心。
她更知道,嬴政做事有分寸。如今能縱情大笑,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将闾、高、還有兩位公主,這幾日總是來她這撺掇,她也厭煩了。
華陽太後打了個呵欠:“我困了,這兩日精神不濟,明後日都不要來打擾了。”
将闾臉色漲紅,起身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