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第 32 章
“你帶了妖來?”院落內不知何時站了個鵝黃外裳的男子, 他瞧見祁憬笙時下意識不悅皺眉,審視的目光直直落到祁憬笙身上。
“仙門中人,怎可與這等腌臜之物厮混, 簡直是不可理喻!”
範卿洲被他劈頭蓋臉一頓數落,頗為尴尬, 寬大的袖口下指尖微攏, 但他依舊不卑不亢的開口道:“他是我檀賀宮名正言順的弟子,還請仙友謹言慎行。”
那弟子聽到他這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氣焰嚣張的揚起頭,挑眉看向他:“我若偏不, 你待如何?”
範卿洲微微一笑,下一刻,吞雲銀光一閃,涼意瞬間落到了那弟子的頸間,生生劃出一道血痕:“不如何,只是師門有命,若遇到不講道理的, 可出手将其制服,我想仙友應當不是這種難纏之人。”
“仙友覺得呢?”
那弟子不服氣, 冷笑着将自個兒的本命劍喚了出來, 只是沒成想這劍忽然不聽使喚似的重似千金!
那弟子咬牙切齒,怒瞪着他:“你對我的劍做了什麽!?”
祁憬笙紅瞳閃爍着詭異的光,他跟在範卿洲身側,将那弟子的劍握在手中,一咧嘴, 譏諷的看向那弟子:“你們家沒人了嗎?怎麽派了個連劍都提不起來的打雜弟子來接待客人?”
“你!”那弟子身上冒出細細的冷汗,同時後背發涼, 像是有什麽東西壓在了他的脊背上——
阿俞的殘魂附着在他身上,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一點點蠶食着他的魂魄。
“你們若敢對我——”那弟子接下來的話硬生生卡在了喉嚨裏,他覺得自己頭暈眼花,渾身無力,呼吸的節奏被迫打亂。
他喘着粗氣,他們仙門弟子再怎麽落魄,在外頭也是要被人恭恭敬敬的稱一聲仙尊或是小仙君的,哪裏會像現在這樣,被這幾個人外來的“仙友”咄咄逼人壓在地上?
他頓時怒火中燒,嘴比腦子先一步罵了出來:“怪不得五洲之內偏你們檀賀宮要立在那邪魔外道橫生的地方,我看你們早就同那邪魔外道沆瀣一氣,這次來也是要打探我們的虛實罷了!”
“師尊還叫我好好待你們,可笑!當真是可笑!”
他見範卿洲他們沒吭聲,便以為是自己說中了他們心思,于是,底氣愈來愈足,愣是将幾十年前的舊事翻出來痛罵了一遍。
“你們檀賀宮之人果然都是些裝腔作勢之輩,一個個都說什麽人妖皆分善惡,偏要與仙門百家劃清界限來彰顯你們仁義,還有你們那個朝明仙尊!非要同一個下賤低劣的妖成婚斷送自己的道當真是愚蠢至極——!”
“閉嘴。”範卿洲眸光一暗,他難得冷起了臉。
那弟子明顯察覺到脖頸上的劍刺的更深了,他瑟縮了一下,但還故作鎮定,顫顫巍巍的吼了一句:“怎麽?我可有一句虛言?“仙友”這是要為了一只妖同我們正道為敵嗎?!”
他雖然喊的聲大,但也不敢再說什麽了,方才情緒上頭,他這會兒才有些後怕。
自個兒這是把人家祖祖輩輩都罵了一通,即便事出有因,那也是他得寸進尺了,若真出什麽事,恐怕他師尊也不會為他求情…
但他話都說出去了,總不能收回來,只能繼續硬着頭皮,裝成混不在意的模樣。
“道歉。”範卿洲聲音也帶上了一層冷意,祁憬笙看着他這幅模樣眼睛發亮。
他居然會覺着小師叔要是能這麽待自己似乎也很不錯…
“哈?我道歉?我絕不——呃!”雖然他很想看這種模樣的小師叔,但他不覺得可以有人跟小師叔這麽說話。
于是,他拎着這弟子的本命劍,将他原本撐在地上手掌釘穿在地上,血肉模糊一片。
他看出來這弟子主學劍術,極其寶貝自個兒的這雙手了,不過那跟他有什麽關系?
他擡腳,俯身踩在劍柄上:“沒人告訴你說話的時候嘴巴要放幹淨點麽?”
他單手鉗着那弟子的臉,這會兒那弟子疼的面目猙獰,不但要俯身讓自己的手不被劍刃牽動,還要被他強行擡起臉來,與他對視。
他輕聲在那弟子耳邊道:“我還沒見過失了雙手的劍修是如何修劍的,不如仙友你來為我演示一番,長長見識,可好?”
範卿洲合上雙眼,吞雲順着他的意思隐匿了身形,他深呼了一口氣,喚了祁憬笙一句:“好了。”
随後将那弟子的本命劍一刻不停的拔了出來。
血水翻湧,那弟子不敢再多說什麽,偏祁憬笙還要上來同他讨個說法。
祁憬笙和善的朝他笑着,嘴裏說出的話卻十分割裂:“不道歉把你兩只手都廢了。”
“你也說了,我是一個低劣下賤的妖,一時間被你激的失了神智,又一不小心,把你的手腳挑斷,靈脈靈丹挖出來喂了狗,應該也不會有人怪我。”
“畢竟到那時,你只是一個靈力全失的廢人,可我檀賀宮依然是仙門百家之首,保下一個弟子,也不是難事。”
“你說是嗎?”他頑劣的将濺到自己指尖上的血跡抹在了他的臉上,“仙友。”
“…你!”那弟子捂着不斷冒血的手掌心,一口氣堵在心口,咬牙切齒的朝範卿洲道,“對不住,方才是我妄言,還請——”
“仙友,見諒。”
範卿洲不打算對一個口無遮攔的小輩怎麽樣,更何況方才祁憬笙也把他的手弄傷了,若要說過分,還是他們這邊過分了些。
畢竟這小子只是動了動嘴,祁憬笙是直接拎着劍把人的手給捅了個對穿,人家師尊不找上門便是好的了,若找上門,他們也不占理。
“那個…仙友,你不是說,你是來幫我們的嗎?”在一側看的愣神的沐栀青這會兒總算是回過神,但他也不打算扶這人一把,畢竟是他出言不遜,合該挨揍老實一下。
那人冷哼一聲,将唇間反上來的血沫吐了個幹淨,随後扶着自個兒滲血的手,合上雙眼将自個兒的本命劍喚了回去。
“濟州徐氏,曲南徵。”他說着,扯爛了自個的衣擺,将受了傷的右手囫囵吞棗似的包成了個粽子。
“我師尊說了,你們若想尋什麽盡管告知與我,若我知曉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曲南徵擡眼,目光不善的看向祁憬笙,同時頗為挑釁的說:“他例外。”
祁憬笙并沒有像範卿洲擔心的那樣同曲南徵打起來,反倒是受傷般低垂着腦袋,他渾身上下寫滿了“我好傷心,小師叔快來安慰我”。
偏範卿洲還真被他這幅模樣诓騙的有些心軟,但一時間他也不知如何安慰他,便只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祁憬笙順勢依靠在他身側,曲南徵嘴角一抽,冷笑一聲,毫不客氣的罵道:“矯情。”
“嘿?你別欺人太甚!”沐栀青本來不打算出聲,但看他幾次三番挑釁他們,他實在忍受不住,他只恨方才沒有趁亂踹上這嘴欠的“仙友”兩腳,這會兒還能讓他安然無恙的站在這。
曲南徵冷眼掃了他一眼,旋即将腳邊的石塊踢了過去,險些砸到了沐栀青的臉:“幾位仙友若實在不習慣,大可以給我師尊寫封信,叫他換個人給你們指路。”
沐栀青一眼看穿了他的計謀,他不就是想逼他們先開這個口,好送他回去不做這個苦差事嗎?他偏不要他如願!
“不必了,我看曲仙友很喜歡給我們帶路啊,我們對曲仙友,自然也是一樣的。”沐栀青特意咬重了“一樣”兩字,曲南徵動作一頓,臉色微變。
沐栀青滿意極了。
“此事便勞煩曲仙友了。”範卿洲倒沒他們那些心思,他只是覺着奇怪。
他們一來,這的仙家便立刻知道了他們的蹤跡,還如此迅速的配了個人來當他們的領路人。
可為何,滿門被滅這等大事,他們卻反倒不知?
曲南徵咬牙切齒的應道:“無妨,無妨。”
“曲道友,你為何,姓曲啊?”按道理來說,一個門派裏派出去接送客人的只會是嫡傳子弟,也就是現任宗主親生的子嗣來接人。
只有極少數人丁凋零的門派才會派出外姓弟子擔任此等撐着整個宗門門面的要事。
而這濟州徐氏,雖說并非人丁興旺的門派,但也絕不可能人丁稀少到需要一個外姓弟子來擔門面。
曲南徵稀奇道:“怎麽,你們檀賀宮滿門上下都姓範?”
祁憬笙被他噎了一下,又可憐兮兮的看向範卿洲。
曲南徵看着他卑躬屈膝的模樣,又冷冷的說了一句:“惡心。”
妖怪果然都是這麽令人生厭。
他雖這麽想着,但還是開口高聲道:“我是我師尊唯一的親傳弟子,我不來接你們,誰來?”
“還是說幾位仙友愛好獨特,喜歡我那些靈脈未開的師弟師妹們來歡迎你們?”
祁憬笙認真思量了一下,濟州徐氏現如今的掌門人。
“徐萬臻是你師尊?”
曲南徵點頭,語氣裏還帶了些驕傲:“我師尊的劍術天下第一,你們若是識相,便都老實些。”
祁憬笙順着他的話确認了一遍:“哦,你是說劍術天下第一的人教出了個連劍都提不起來的廢物?”
曲南徵瞬間炸毛,氣極反笑:“那是因為你們耍了那些見不得人的手段!!!”
“若不是你們對我的劍動了手腳…”
祁憬笙連忙否認:“曲仙友慎言,我們可不敢對劍術天下第一的徐萬臻的親傳弟子動什麽手腳。”
“更何況,曲仙友你的劍術不是一絕嗎?”
曲南徵自信挺胸:“那是自然,有朝一日,我定會比師尊的劍術還要厲害。”
祁憬笙攤手:“那不就對了?”
曲南徵一頭霧水:“對什麽?”
祁憬笙耐心的給他解釋:“曲仙友劍術精湛,若我們對你的劍動了手腳,你又怎麽會毫不知情?”
曲南徵下意識開口否認:“我不是…”
祁憬笙立刻接道:“不是什麽?不是劍術精湛?”
曲南徵梗着脖子,臉色漲紅的喊:“那怎麽可能!我曲南徵的劍術天下第一!”
“不,天下第二!”
第一是他師尊。
“這樣嗎?那可就對不上了,除非,曲仙友承認自己對劍術一竅不通,一時間粗心大意也是說得通的。”
曲南徵硬是被他繞進了坑裏,說自己劍術好也不是,說自己劍術不好也不是,最後只能氣鼓鼓的看着祁憬笙怒罵:“你們妖怪果然都是這麽卑鄙無恥。”
“只會強詞奪理!”